第56章
我说我跟她们是起的，你们拦着我不让我找她们，想干什么？卫兵苦着脸说，不是他们不让我进去，长官说了，把闲人放进去就要我们上战场呢。我说我不是闲人，跟她们是起的，赶紧让我进去。
我说：“那也怪你和瓜娃ใ太没义气了，我帮你们打架，你们自己倒跑了，奶奶还跑到瓜娃家里骂了通，过后还说不准我跟你们俩玩，你们俩是不讲义气的孬货。”
回到家里，这件事情自然成了我们之间的话题，我就是想知道奶奶为什么不给他们干事，于是奶奶说了她的分析判断：“我觉得王先声这些人鬼鬼道道的，就为了这么个事情，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来跟我们说，为ฦ啥还要跟胡球来他们演那么场戏呢？鬼鬼道道之人，做的事情必然是鬼鬼道道之ใ事。”
现在敢到戏园子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怕被国民党满街的大盖帽当成共产党抓起来。我们这天去看的是新戏目，海ร报上写着是从北平来的两个ฐ大名角，个男ç的唱老生，个ฐ女的唱青衣。尽管有新า戏还有名角，可是看戏的人仍然很少，戏园子外面冷冷清清。我们已经是戏园子的熟ງ客，我估计也是让戏园子老板最为头疼的蹭客，进了戏园子，感觉更是冷清，稀稀落落的人散坐在那里，整个ฐ戏园子活像遭了灾荒的萝卜地，只见桌椅板凳，见不着几个人头。人太少，戏园子的伙计也没了精神，过去满地跑来跑去给客人端茶倒水送毛巾的伙计现在大都倚着墙壁站着，懒洋洋地垂头耷脑แ，就像三五天没吃没喝的乞丐。
奶奶悄声骂：“的，这又不是狗争热屎呢，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么，国民政府的人明明来得晚，咋还要占先呢？”
三娃过去最羡慕我有枪，可是他想摸下我的枪都比上天还难，所以，至今他还是头次摸到枪，却首先想到เ我，扔给了我，也许，他是想到เ我会打枪，想让我开枪。然而，我的右臂痛彻肺腑，根本动不了，我用左手拾起枪，枪竟然轻飘飘的点也没有金属沉甸è甸è的分量，原来，这是用木头做成的假枪，难怪奶奶骂他们“虚张声势”。
瓜娃ใ马上回嘴：“不好就不好，谁爱跟你好，你自己้也穿夹袄呢，为啥不脱下来给旁人，我也冷着呢。”
奶奶这话显然我爹承受不了，我实在弄不清他们到底是怎么เ回事，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过去直在“这个世上”相依为命，包括我，除了我们三个ฐ之ใ外，我们谁都没有别ี的亲人。奶奶这话就如闷雷炸响，我明显感到我爹的震动，那是种心灵震撼引发的外在的联动，我爹的脸抽搐了下，甚至肩膀都耸动了，我在他身边，我有些胆怯，这是我经历的他和奶奶最为ฦ严重的冲突，我不知道冲突的结局是什么เ，但是我很怕结局的到来。
吃饱喝足了，理智回到เ了身上，我连忙撤退，如果这个ฐ时候房东回来，看到我把他们的晚餐消灭了，不要说人家找我的麻烦，就是我自己也会非常难堪。出了院子，我打算回去向王先声报告，刚ธ刚出村，远远就望见王先声行迎面走了过来，此刻已经黄昏，他们又是背光，所以我并没有看清楚他们的状态。走近了，我顿ู时愣住了，他们个ฐ个举ะ着双手，姿态和神情都可以用狼狈无奈惶惑等等不太舒服的词儿表现。
胡球来骂骂咧咧：“的贼窝子里出来的贼娃ใ子，当抢了别ี人就白抢了？把你们送给日本人叫你们那ว个贼婆娘到皇军那里去领人。”
所谓回魂茶，就是回收陈年老茶叶，经过重新着色翻炒以后，拿来冒充好茶新茶的伪劣茶叶。如果遇到了回魂高手制作的回魂茶，不是奶奶这样的品茶高手还真的难以分辨得出来。
到了戏园子外面，奶奶刚ธ要到เ售票口去买票，戏园子掌柜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到เ了我们，马上迎上来抱拳作揖点头哈腰：“哎呀呀，贵客啊贵客。”
奶奶和我爹的计划ฐ很简单，也很直接，擒贼擒王，趁胡球来熟睡的时候，突进他的卧房制住他，然后要钱要人，得手以后带着钱还有鸡冠子鸡鳖子走了之。奶奶事先就跟我侦察好了，胡球来正常情况下在第二进院子的正房睡觉。第三进院子也就是后院有书房，有的时候胡球来在书房里待得太晚了，也会在书房里睡。
奶奶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通，“呸”了口：“啥烂茶。”然后对我爹说，“我不认账他们也没办法，大不了带上这三个娃也跑到山里藏上几天。可是，人家那ว是抗战的经费，他们真的是国民党的行动组，到时候人家真把破坏抗战汉的罪名安到เ咱头上，咋办呢？”
“瓜娃ใ要是会开锁，我根本就不带你来。”奶奶蹑手蹑脚๐来到院门口，看样子，她无法带我从房上走，只好从大门走了。
“你爹妈三七还没有过，你看你那ว样子，中午吃个ฐ肉就高兴得跟娶媳妇样，亏你也能ม笑出来。”我说这句话并没有超出本意的恶念，仅仅是不高兴的时候随口冒出来的。
这座房子有门没窗户，据我爹说，过去是官府用来临时关押待审犯人的，用途有点像后来的看守所。经过审判以后的犯人就不在这里关押了，而是送进城里正式的大牢里。
第6章
我爹照例不在家，胡球来和胡来就找我奶奶。我奶奶挺给我长脸，点也不惧胡会长，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口，还嗑着瓜子儿，有意无意地把瓜子皮朝胡来跟胡球来脸上喷：“娃娃ใ打架，你个ฐ大人跑来干啥？是要帮着你家娃ใ娃ใ打架呢，还是要跟我家娃娃的大人打架呢？”
戏园子后面有排水沟，用个ฐ洞口跟里面连接，往常，她就是让我从那个洞子里钻进去，然后在戏院门口大声喊我，我大声回应，证明我确实在里面，她就借口要去找我回家，然后混进去看戏。今天既然有钱买票，我自然落得白看，连忙答应。
刘芒喝了两盅茶，就有搭没搭地跟我们聊天，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老在这黏着，十六军接待站的人也知道我们属于情报处的客人，对我们也格外周到殷勤，服务得非常舒服。唯的问题就是刘ถ芒太黏糊，用奶奶的话说，这个人太没有眼色，就像狗皮膏药，奶奶急得要命，想要甩开他办正事，却怎么เ也甩不开，话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太明白了怕引起他的疑心伤了他的面子，不说明白又说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我们也需要点自由á空间。
那ว整天，刘芒都陪在我们身旁้，我们耳朵里听了无数个“真的，不骗你”，以至于连我都被传染了，好几次说话也跟着加上句：“真的，不骗你。”刘芒跟着我们吃了中午饭，又吃了晚饭，直在我们那ว儿待到เ奶奶打了三个ฐ哈欠，才抬屁股告辞。
奶奶送他出门：“刘长官，这次我们来北平，给你添麻烦了，该吃的也吃了，该逛的也逛了，明天我们就走呢。”
刘芒惊讶：“怎么เ说走就走？再待两天，真的，不骗你，明天我陪你们到เ颐和园天坛几处玩玩，来趟那两处不去等于没来，真的，不骗你。”
奶奶说：“不客气了，家里还扔下个ฐ娃娃，世道乱ກ哄哄的，不放心。”
“哦，”刘ถ芒眼中那刻竟然流露出了失望，“那ว我明天大早来送你们，你们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
奶奶说：“我们还是从丰台走，到那里还要看个ฐ亲戚，然后再看火车票好买还是汽车票好买，什么เ方แ便就坐什么。”
刘ถ芒说：“要走丰ถ台还得出北京城，真的，不骗你，你们没有证件啥的，出不去城，我还是把你们送到丰台，真的，不骗你。”
奶奶答应了他，根据北平城出入的情形，没有证件我们肯定出不去，除非再次跳到那个ฐ臭水沟里偷偷钻出去，而那种事情，不但奶奶和芹菜绝对不会去做，就连我想到เ那黏稠恶臭稀糊糊样的脏ู水，身上也直起鸡皮疙瘩。
刘芒第二天大早如约赶到，张罗着吃过早饭，我们就带着那两个ฐ包袱坐着他的车离开了北平城。路顺利ำ，到了丰台，刘ถ芒问我们去哪儿，奶奶随便朝城里指了指：“好像就在那条街道上。”
战争可能吓跑了大部ຖ分居民，丰台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路旁的商店居民很多都是关门闭户，说不清楚到เ底有人还是没人。奶奶指着个看上去挺荒芜的院落说：“我好像记得就在这里，三娃，你下去打听下，看看你三姑是不是在这里住。”
我坐在前座，奶奶和芹菜坐在后座，吉普车只有两个前门，后面的人上下车都得前面的人先下车，再把前座翻起来，后面的人才能下车。在旁人看来，奶奶嫌麻烦，就让我下去打听下，很正常。我却知道，奶奶是让我装装样子，我要是有什么三姑，那才是活见鬼。
我来到那ว座宅院前面，满心盼着里面没有人，那ว样我做做样子，奶奶就可以想法摆脱刘芒了，至于她用什么办法摆脱，我却点也不明白。
让我大失所望的是，我刚敲了两下门，里面居然就有人问也不问就开了门：“干啥的？找谁？”
我说我找我三姑，那ว人上下打量我两眼，哐啷声关上门，从里面吼了声：“这里没有你三姑。”
我回头朝车上看，奶奶冲我招手，我便回到车跟前，奶奶问：“咋回事？”
我说里面有人，说我三姑已经搬走了，我问搬到เ哪去了，人家不知道。奶奶的表情证明我的表现不错，她煞有介事地失望了下：“唉，兵荒马乱的，原想趁空看看她，又不知道跑到哪里逃难去了。”
刘芒问：“下步咋弄呢？上哪儿？”
奶奶说：“还能上哪儿，买票回海ร宛，对了，你看坐火车好还是坐汽车好？”
刘ถ芒说自然还是坐火车好，长途汽车这个ฐ时候可能都没了，说着，就掉转车头，朝火车站驶去。
路上奶奶对刘芒说：“刘ถ长官，我看你这人能力强得很，对人也热情，将来定前程远大，这回到北平来，全都靠你，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害得你这几天都没有空闲。”说着，奶奶掏出了几块大洋递给刘ถ芒，“也没有啥好送的，这几块钱你拿上，需要啥自己买。”
刘芒连忙推辞：“这可不行，我是奉处座的命令专门接待洪女士的，怎么เ好拿你的钱呢。真的，不骗你，这钱我真的不能拿。”
奶奶说：“周承甫那个人对人就是实在，我认得他多少年了，你放心，我定要在他跟前好好把刘长官夸下。”奶奶边说，边将大洋塞进了刘芒的口袋，塞进去了。刘芒也就没再往外掏：“谢谢洪女士夸奖，我们处座说了，你们是大人物，真人不露相，真的，不骗你，能接待你们我万分荣幸，真的，不骗你。”
到了火车站，奶奶让我去买票，刘ถ芒却说买什么票，你们是处座的客人，你们坐火车，属于军运，走，我送你们上车。刘芒直接把他的吉普车开上了站台，火车还没有进站，奶奶让他先回去，他坚决不肯，定要等火车到了把我们送上车：“不把你们送上车，我回去怎么给处座交代？”
奶奶满脸的无奈和不耐烦，刘ถ芒视而不见，或者说毫无察觉，仍然口个“真的，不骗你”，跟我们瞎聊。
火车来了，刘芒把我们送上了等车厢，告诉等车厢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十六军袁军长的眷属，定要招待好。”
火车即将开车，透过车窗我们看到刘ถ芒仍然站在那儿目送我们，我心里有点感动：“奶奶，刘芒这个ฐ人还真热心得很。”
奶奶说：“刘ถ芒没啥，关键是周承甫，他这么เ周到热情到底是啥意思呢？”
这个问题谁也没法回答，奶奶自己้也想不出答案，只好暂时扔下。火车走得非常慢，沿途又有数不清的车站，火车就像头懒โ惰的老驴，几乎ๆ每到เ个ฐ站都要停下来歇歇脚๐。来的时候我们就记得，丰ถ台前面的车站叫老二下车站，当时奶奶还开玩笑这个车站怪，除了老二，老大老三老四都不准下。到เ了老二下车站，车已经慢了下来，这种小站车停的时间非常短暂，动作稍微慢点，就来不及下车，被火车拉着继续跑。我和芹菜急匆匆地来到เ车厢门前，等着火车停下来下车。
火车停了下来，车门却没人来开，估计等车的工作人员也知道这种小站不会有等车厢的旅๓客下车，所以也懒得过来开门。现叫管车门的人已经来不及，我掏出枪，用枪柄砸碎车窗，然后跟芹菜和奶奶前后钻了出去。站上的人不论是兵还是民，看到我拿枪横冲直撞，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过问。这倒省事了，我们三个人直到出站，竟然没有人敢向我们查票。
这是个小站，车站外面并没有城镇，下了高高的站台，条公路横穿过去，大概里以外，才能看到几家居民，四周都是收割完后的农田，光秃秃的地上留แ着稀疏的麦茬儿，活像难以长出毛发的癞痢头。远远望去，寂寥无人，大白天也让人心里发毛，真不明白火车为什么要在这儿停下来，或许真是为了歇歇脚。
?小?说?天堂
第60章
我们跟着奶奶又回到เ了北平新城区，这里有很多空着的房屋，估计是日本人建好以后，还没有来得及住进去，就投降遣返了，而中ณ国人又不敢随便住进来，房子就撂荒在了那儿。我们找了幢没有人住的房子，在里边等着天黑。
在那个ฐ叫老二下的车站下车以后，奶奶带着我们跑到เ了两里之外的村落里，好在村里还有人，原想雇辆驴车，可是村里的人都怕世道乱，谁也不敢出去拉脚。奶奶叹息说，放在过去，农闲时间，农人巴๒不得有个拉脚的活挣些酱醋钱，现在宁可憋在家里干扛，有钱也不敢挣：“的世道，弄不好还真要改朝换代了，说不准洪铁ກ柱还真没有哄我。”
芹菜笑了：“奶奶你看你说的，洪三爹骗谁也不会骗你啊，他说要改朝换代了，共产党要坐江山，那就肯定是真的么。”
奶奶苦笑：“芹菜娃，你不知道，三娃他爹洪铁柱，骗别ี人不我不敢说，可真没有少骗我。”
我想到我爹装可怜，装土匪，跟奶奶起走财神却又想赖账，过后又从奶奶手里要金条的往事，忍不住想笑。奶奶却没心情笑：“现在我们咋弄呢？总不成真靠两条腿到北平去吧？”
我和芹菜异口同声表决心：“走就走，再慢明后天也能到。”
奶奶却说：“你们能ม走，我还不想走呢，给别人扛活，费那么เ大精神划不来。”
我们是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面展开讨论的，柳树上拴了条不知道谁家的驴，驴可能也怕事，躲到了树的另边呆呆地站着。远处，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奶奶站起来朝火车站的方แ向眺望：“的，那条路还通汽车呢。”
我连忙说：“不行我们就拦汽车去。”
奶奶瞪了我眼：“屁话，能拦我跑到这干啥来了？走，把这条驴牵上。”
芹菜愕然：“我们三个人骑头驴走啊？”
奶奶说该骑也得骑，夜长梦多。于是我便解开驴的缰绳，牵着驴跟奶奶走。奶奶走的方แ向是进村，进了村，奶奶让我吆喝：“谁家的驴？没人认我们牵走了。”
刚喊了两声，村头家农户里跑出来个老汉：“我的驴，我的驴。”
奶奶问他：“凭啥说是你的驴？你喊它声，看它应不应。”
老汉张口结舌：“驴么，就是驴么เ”
奶奶说：“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咋证明这驴是你的？”
老汉回身指着院内：“你看么，有驴槽，还有驴车，都是这驴的。”
奶奶吩咐我：“你叫他把驴套到车上，看看合适不，合适驴就是他的，不合适驴我们就拉上走。”
老汉连忙帮着我把驴套上车：“你们看，你们看，合适得很，车辕磨得这凹凹，你们看，刚好在驴胯骨这搭。”
奶奶说：“你的驴，你不拴在家里，拴在外头干啥呢？”
老汉说：“驴跟人样，老拴在家里心急得很，放到外头透透风，看看光景，驴就高兴了。”
奶奶呵呵笑：“那ว好，我就叫你的驴再高兴些，我们带上它逛北平去。”
老汉忙说：“那不成，那不成，我不跑长途，现在兵荒马乱ກ的，听说北平要打仗呢，谁敢往北平跑。”
奶奶说：“你不跑长途，驴跑吧？我说是带你的驴逛北平，又不是带上你逛北平，三娃，把驴车赶出来。”
我把驴车朝外面赶，老汉牵住驴死活不让驴车出门，奶奶脸板：“你当我们是干啥的？我们是强盗。跟你好好商量你不给脸，那ว就按强盗的规矩办，三娃子，赶上车出来。”
老汉躺到了地上喊了起来：“快来人啊，强盗抢驴了，强盗抢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