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互竞主义แ，其弊流于互相冲突；克鲁泡特金的互助主义，其弊流于互相倚赖；唯有合力主义，如射箭一般，支支箭都向箭垛射去，彼此不相冲突，又不相倚赖，可兼达克二氏之ใ长，而无其流弊。达尔文讲进化不错，错在讲进化而提倡弱肉强食；克鲁泡特金讲互助不错，错在讲互助而主张无政府。
中国的古人定的制ๆ度，许多地方极无条理，而又极有条理，如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上者仁民爱物，在下者亲上事长之类，隐然有磁电å感应之理，不言权利ำ义务，而权利义务自在其中，人与人之间生趣盎然。西洋人则ท人与人之间划出许多界限，父子夫妇间的权利义แ务，俱用簿计学的方式计算，权利ำ义务分明，生趣就减少了。所以西洋的伦理，应当灌注以磁电å，才可把冷酷的气氛改变；但中ณ国则未免太浑沦了，又当参酌西洋组织。果然如此，中西文化即融合了。
如果不存门户之见，把气量放宽，来鸟瞰学术上的分合之迹，倒也是一种自然的趋势。孔子是述而不作的人，他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融合众说，独成一派。老子书中，常常援引古说，可见他也是述而不作的人，其学说也是融合众说，独成一派。印度有九十六种外道，经过释迦的一一研究，然后另立一说，也是融合众说，独成一派。宋儒之ใ学，照以上所说，也是融合众说，独成一派。这种现象是学术上由分而合的现象。
老子洞明万事万物变化的轨道，有得于心，故老子言“道德”。孔子在老子后，明白此理，就用以治人，故孔子言“仁”。孟子继孔子之后，故言仁必带一“义”字。荀子继孟子之ใ后，注重“礼”学，韩非学于荀子，知“礼”字不足以范围人，故又讲“法术刑名”。这都是时会所趋，不得不然。世人见“道德”流为“法术刑名”，就归咎于老子，说是申韩的刻薄寡恩，渊源于老子；殊不知中间还有“道德”流为ฦ“仁义”一层，由“仁义”才流为“法术刑名”的。言“仁义”者无罪，言“道德”者有罪，实不能不为老子叫屈。
请看他拆穿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巴黎和会上的一幕吧：
孔子平日饭蔬饮水，后人以其不讲肴馔，至今以冷猪肉祀之，腥臭不可向迩。他日厚黑庙中，有敬临ภ配享，后人不敢不以美馔进。吾可傲于众曰：吾门有敬临，冷猪肉可不入于口矣！是为序。
从前科举时代，可以一面谋生活，一面自己用功，国家行使考试时，对于此等人，与在书院肄业的人，同样待遇，没有什么歧视之ใ心。现在学校的组织，定要身在学校之内，住上若干年，才能承认他是某某毕业生；至于校外自修的，任他学问如何好，政府是不能承认的，依然把他当做弃材。若把科举ะ时代名人的历史一查，在他们未遇之时，有教学糊饭口的，有充当书佣的，有务农下力的；假若这些人生在今日，可以断定他们永无出头之日。现在充当小学教师和充当书记的一流人物，要想得个硕士博士，是终身不可能的，这不能不说是学制上的缺点吧。
他走出成都东门至石桥赶船，望见江水滔滔，诗兴又来了，再作一：
他说克鲁泡特金的误点，也与达尔文相同。达尔文是以禽兽社ุ会的状况，律之人类社会，故其说有流弊；克鲁泡特金因为ฦ要指驳达尔文的错误，特在满洲及西伯利亚一带，考察各种动物，与原始人类状况，明互助说，以反驳达尔文的互竞说，他能注意到เ人类，算是比达尔文较胜一筹了；然而原始人的社会与文明人的社会毕竟不同。克鲁泡特金以文明人的资格，去考察原始人的社ุ会状况，故所得的结论不能没有流弊。克鲁泡特金的学说，也可分两ä部ຖ分来看，他主张“互助说”不错，因互助而主张“无政府主义”就错了。
禽兽进化为ฦ人类，故人类具有兽性，然既名为ฦ“人”，则ท兽性之外，还有一部分人性，达尔文只看见兽性这一部分，未免把人性这一部ຖ分忽略了。原始人进化为ฦ文明人，故文明人还带有原始人的状态，然既成为文明人，则原始状态之外还有一部分文明状态，克鲁泡特金只看见原始状态这一部分，未免把文明状态这一部ຖ分忽略了。禽兽有竞争，无礼让，人类是有礼ึ让的，达尔文所忽略的是在这一点。原始人类，浑浑噩噩，没有组织，成为无政府状态，文明人则有组织、有政府，克鲁泡特金所忽略的是在这一点。
凡物体，每一分子的性质，与全物体的性质是相同的，社会是积人而成的，人身是社ุ会的一分子，若把身体的组织法运用到社会上，一定成为ฦ一个很好的社会。治国之道，采用互竞主义固有流弊，采用互助主义แ也有流弊，故必须采用合力主义。人身的组织，即是合力主义。身体是由许多细胞构成，每一细胞都有知觉，等于国中的人民，大脑则等于中央政府。全身神经，都可直达于脑，等于四万万人每人的力线都可直达中央，成为ฦ合力的政府。目不与耳竞争，口不与鼻竞争，手不与足竞争，彼此之间，非常调协，故达尔文的互竞主义แ用不着。目不须耳之帮助而能视，口不须ี鼻之帮助而能言，手不须足之ใ帮助而能执持，个个独立，自由á表现其能力，故克鲁泡特金的互助主义，也用不着。目尽其视之能ม力，耳尽其听之ใ能力，口鼻手足亦各尽其能力，如是把各种能ม力集合起来，就成为一个健全的身体，这便是合力主义。
国家有中央政府，有地方政府；人身亦然。我们的脚被蚊子咬了，脚政府报告脑政府，立派右手来，把蚊子打死。万一右手被蚊子咬了，自己无法办理，报告脑แ政府，立派左手来，把蚊子打死。有时睡着了，脑政府失其作用，额上被蚊子咬，延髓脊ิ髓政府就代行职务，电知手政府，把蚊子打死，脑政府还不知道。耳鼻为寒气所侵，温度降低，各处本救灾恤邻之道，输送血液来救济，于是耳鼻就呈红色。万一天气太寒，输送了许多血液，寒气仍进退不已，各地方政府协商道：“我们再输送血液去，仍无济于事，只好各守防地，把应该输送到耳鼻的血液，与它截留了。”于是耳鼻就呈青白色。
人身有中ณ央政府，有省市县区各种政府。脑แ中记忆的事，都由各政府转报而来，各政府仍有档案可查。施行催眠术的人，是蒙蔽了中央政府，在省市县区政府，调阅旧卷，所以人在催眠中，能ม将平日所做的事说出，而醒来时又全不知道。疯人胡言乱语，这是脑แ政府受病，中央政府失了作用，省市县区政府，乱号令。所以疯人说的话，都是他平日的事，不过莫得中央政府统一指挥，故话不连贯。夜间做梦，是中央政府休职，各处政府的人，跳上中央舞台来了。人一醒来，中央政府复职，他们立即躲藏；有时中央政府也能察觉，故梦中之事，也能略记一二。我们可以说：疯狂和做梦，都是讲无政府主ว义的。
古来亡国之ใ时，许多人说要死节，及到临头，忽然战栗退缩。因为想死节，是出于理智，从脑中出，是中央政府的命令；战栗退缩，是肌肉收缩，是全国人民不愿意。文天祥一流人，慷慨就死，是平日厉行军国民教育，人民与中ณ央政府，业已行动一致了。许多人平日讲不好色，及至美色当前，又情不自禁，因为不好色是脑政府的主张，情不自禁是身体其他部分的主张。我们走路，心中ณ想朝某方แ走，最初一二步注意，以后即无须注意，自然会朝前走去，这即是中ณ央政府布命令后，人民依着命令做去；如果步步注意，等于地方上事事要劳中央政府，那就不胜其烦了。古人作诗，无意中得佳句，疑有神助，大醉后写出“之ใ”字，往往比醒时更好，这是由于中央政府，平日把人民训练好了，遇有事来，不须中ณ央指挥，人民自动做出之事，比中央指挥办理，还要好些。心理学书上，有所谓“下意识”者，盖指脑政府以外，其他政府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