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人本主义的角度,人类的性与爱不仅不是低俗的品性和行为,而且是很崇高的;不仅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且是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性与爱同人的自我有着极其重大的关系。如果一个社ุ会、一种文化重视人的自我,它就会重视性与爱;如果一个ฐ社会或一种文化轻视人的自我,它就会轻视性与爱。人们常常以为,政治事变、经济展这类事情才是重要的,个人的欲望、快乐与行为方แ式根本无足轻重。这种想法在中国尤其盛行,因为ฦ个人在我们的文化中从来都是一个被忽视的价值。在布罗代尔三个时段的划分中,中国人自然而然地以为短时段现象政治事变是最值得重视的;中ณ时段现象某种展趋势次之;长时段现象生活方式是最不值得重视的。而在我看来,布罗代尔对长时段事实的关注却不仅具有历史研究方แ法论的意义แ,而且具有对人的关注的意义。归根结底,政治的斗ç争和经济的展只是工ื具,人的幸福与快乐才是目的。我们为什么如此喧宾夺主,为什么常常把手段当成了目的而令目的受到冷落呢?

第四,有权利感与无权利感的差异。西方人以为自己的性权利被压抑、被剥夺了很长时间这种想法不一定对,正如福柯分析的,所以在性问题๤上带有造反者和反抗者的狂热感、正义感和权利感,搞起色情品、卖淫、同性恋和各种变态性活动来显得气壮如牛,好像在搞革命确实也๣有人管这叫性革命,好像在夺回被人抢去的权利ำ。中国人在性上没有被剥夺感,所以也不会有反抗的热情和正义แ感,更没有权利感。在中ณ国人的心目中,性的欲望是个小小不言的隐私,不登大雅之堂。西方人在开放淫秽色情品市场、卖淫合法化、同性恋合法化问题上争论得如火如荼,风起云涌;中国人对此却像在听天书,暗地里觉得奇怪:这种问题有什么讨论的余地,连想一想都不好意思。

西方的传统性规范

在西方基督教文化传统的性规范中ณ,当其冲的问题是,性的目的是为生殖繁衍还是为肉体快乐的问题:为ฦ生殖的性活动被视为正当的,不可避免的;为快乐的性活动则被当作不正当的,罪恶的,应受惩罚的。在西方社会中,从亚里士多德到弗洛伊德,性的生殖与快乐两方面自始至终存在着一种紧ู张关系。

与古代和东方แ性规范极为不同,基督教道德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反对肉体快乐่。这一原则认为,肉体快乐่使灵魂受到肉体的束缚,阻碍它听从上帝ຓ的召唤。基督教认为,为了人类的繁衍,性行为是一桩不得不为ฦ之的罪恶;所有非生殖性的性行为则是有意犯罪为ฦ恶。所有非生殖性的性行为都是“不自然的”或是“违反自然的犯罪”。把精液用在任何生殖以外的目的上都是“与自然对立的”,因而是罪恶的。基督教的理想的性行为仅有一种,那ว就是不包括快感在内的以生殖为惟一目的的异性性交。公元6世纪的格里高里教皇popegrerory相信,在有了婚内性交行为ฦ后,一个人就不可能再是纯洁的了;而如果一个人仅仅因为快乐而与配偶交合,那就肯定是一桩严å重的罪行。

中世纪早期的基督教沉闷禁欲的性道德与古希๶腊以及古代东方国家自由散漫的性道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它关于性是罪恶的这种观念,对后者来说是相当陌生的。根据圣奥古斯ั丁staugustine的看法,作为亚当和夏娃堕落的结果,性活动的一切方式都是有罪的,即使是夫妻间的阴茎阴道交也不例外。虽然性交活动不是不可以有,因为它是得到上帝ຓ允许的,但是每一次具体的性交都是罪恶,作为结果,每一个孩子都是其父母的罪恶的产物。

圣奥古斯丁还是最早为ฦ教会灌输“性交是令人恶心的行为”这一看法的人。在他之后,这种对性的否定看法甚为流行。阿诺伯斯ัarnobius称之为ฦ肮脏和可耻的行为;麦瑟德斯methodius称之为不雅的行为;杰罗姆jerome称之为不洁的行为;泰图利安tertullian称之为令人羞愧的行为;安布罗斯aທmose称之为玷污的行为。有一种没有明说的想法,即上帝应当在性之外明一种解决繁衍问题的更佳方式。

按照宗教教义,每周的星期四应当戒欲,以纪念基督被捕的日子;星期五纪念基督受难;星期六纪念圣母玛丽亚;星期日纪念基督复活;星期一纪念基督升天。只有星期二和星期三可以性交,但是如果遇上斋戒日和宗教节日——复活节前的40天,圣诞节等等,也๣应禁欲。虽然关于斋戒期、节日຅、妻子不洁期经期、孕期、哺乳期禁止性交的规定有所修正——过去强调妻子的不洁,但在12๐、13世纪之后转变为ฦ强调对妻子和孩子健康的伤害——但是禁欲的基调没有改变。

13世纪的神学家阿奎那stthomasaquinas指出,性快乐่是罪恶。造物主ว设计性器官是为繁衍,因此这些器官只能派这一用场。口交是丑恶的;肛交是绝对禁止的;用口和手接触“羞处”也应当禁止;避孕是禁止的;同性恋也是禁止的。圣汤玛斯ัstthomas指出了四种最令人憎恶的活动:手淫,兽交,同性性交和除教会规定的“传教士式”这一体位之外的异性性交。

在18世纪,教皇乔๒治三世宣称,肛交“在上帝眼中ณ是可憎的邪恶,住有此类行为ฦ者的城市๦将毁于烈火和硫磺”。海特菲尔德等,第10่5~106๔页ษ关于性交体位,教会则一直强调“自然”体位,即男ç上位,认为这是惟一可以接受的性交体位据说这一体位能保证性行为当事人只能获得最小的快感,所有其他体位都被认为是“不自然”的。后进式被认为ฦ“不自然”是因为它像动物的动作;女上位是违反了男女的角色定型:女人应是被动的,男人应是主ว动的。直到เ15๓世纪以后,一些神๰学家才允许有特殊原因的夫妻采用其他体位,如丈夫太胖或妻子怀孕。

基督教道德家认为,在社会中,最适于儿童生长的环境是家庭,因此人应当只有婚生子女。圣保罗stpaທul指出,有肉欲之罪的人包括四个群体:其一是娼妓;其二是通奸者,即引诱他人之妻及使自己受到เ诱惑的女人;其三是有女性气质者molles;其四是男同性恋者。他认为,人的理想境界是保持贞节:“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好不和任何女人生关系。”必须放弃身体屈从于肉欲就像胃屈从于食欲一样的思想。但是,他又补充说:“由于存在着那么多不道德的事,所以应当让每个男人有自己的妻子,每个女人有自己的丈夫。丈夫必须ี对妻子尽责,妻子同样也๣必须对丈夫尽责。”转引自弗兰德林,第115๓页这是一个“两ä害相权取其轻”的想法——既然为了人类的繁衍非允许性交不可,那就只好把道德标准放宽一点,但是,最多只允许它生在有婚姻关系的人们当中,以避免更多更严å重的不道德行为。照此逻辑,婚姻是上帝派给人们的某种预ไ防药物,以便将人从不道德中拯救出来。

基督教会认为,即使在夫妻的性关系中,也๣应当严å守为生殖的原则,坚决杜绝为快乐的性活动。大多数早期的神๰学家都认为,如果夫妻为快乐而性交就是犯了道德之罪。

在5๓世纪,圣杰罗姆stjerome说:“一个ฐ男人如果爱妻子过于热烈就是一个ฐ通奸者。爱他人之妻是耻辱的,过度地爱自己的妻子也一样。聪明的男人对妻子的爱是慎重的,不是热烈的。……男人在他的妻子面前不应当是情人,而应当是丈夫。”转引自弗兰德林,第12๐1~122页班尼迪克benedicti在1584年说:“一个ฐ丈夫过度热烈地爱他的妻子,过于热衷于从她身上获得快乐่,不是把她当作他的妻子,而是当作他的情人,那他就是一个ฐ罪人。”转引自弗兰德林,第122页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