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慎的这变化是显著的。在书法上他舍钟็繇追二王，师怀素，变楷书为豪放狂草，又以草书笔法入画ฑ，舍上官周追石恪梁楷，变工笔为泼墨大写，令人耳目新า。此后他的画粗犷纵横，气象雄伟。不仅取自现实的题材，如群乞图渔夫樵叟等，立意新颖，大胆泼辣地倾诉了画家的直接感受，那些取自历史的题材，如商山四皓图伏生授经图等，也溶入了更多的个性色彩，写古人而有今意了。越到后来，他的造诣越精深，书法师怀素又突破所师，改怀素连笔太多和缺少顿挫的不足，做到笔断意连，提顿分明。有人形容他的书法是“字如疏影横斜，苍藤盘结，然则ท谓山人诗中有画也可，字中ณ有画也可。”他以草书入画ฑ，加上深厚的造型能ม力，完美地实践了他“写神不写貌，写意不写形”而又“神形兼备”的艺术主张。有人形容他作画是“醉则兴发，濡发舐笔，顷刻飒飒可了数十幅。举其平生所得于书而静观于造物者，可歌可泣，可喜可愕，莫不从十指间出之ใ。”这样的得心应手，可谓入于化境了。他偶作山水或花卉，都是眼底心头，不计工拙，涉笔成趣。
此后金农时归江南，但主要是远游。他的游踪，在这之前是“渡扬子过淮阴历齐鲁燕赵，而观帝京，自帝京趋嵩洛。”以后则是“之晋之ใ秦之粤之闽，达彭蠡道鄂渚，汎衡湘漓江间”。足迹遍及辽阔的地域。所到เ之ใ处，他吊古迹，探名胜，察世情，访金石，结师友，大大助长了他的诗情，为ฦ今后的书画创น作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经验。每到เ处，金农也留他自己的手迹。例如雍正八年173๑0่年秋九月曾于曲阜之ใ秋庐作王秀隶书册。据胡惕庵跋云：“正是壮年所作。笔墨矜严，幽深静穆，非寻常眼光所能到。”王瓘跋云：“此册用笔结字纯师华山碑，至匠心独运，精微入妙处，实不愧中ณ郎入室弟子。”1้以此册与同年十月在扬州为汪师虞秋柳图所作题记相较，金农此时仍以隶书胜，师西岳华山碑又能自出己意，有相当高的水平。
板桥70่岁的壬午之年1762๐年，他的老朋友金农黄慎李方膺以及后生罗聘为他合作了幅图像，板桥题诗道：“老夫七十满头白，抛却乌纱更便服。同人为我祝千秋，勿学板桥烂兰竹。”10此年板桥为人诗画题跋甚多，撰写的对联也不少。他的兰竹多题七绝，且看看这几首：
草绿如秧，秧青似草，棋盘画出春田。雨浓桑重，鸠妇唤晴烟。江上斜桥古岸，挂酒旗林外翩翩。山城远，斜阳鼓角，雉堞暮云边。老夫三十载，燕南赵北，涨海蛮天。喜归来故旧，情话依然。提起髫龄嬉戏，有鸥盟未冷前言。欣重见，携男抱幼，姻娅好相联。2
两位又说：
羽宸年六十余，颇貌板桥，兄事之
板桥卖画，他有段描写说：“天公曲意来缚絷，困倒扬州如束湿。空将花鸟媚屠沽，独遣愁魔陷英特。”向他买画的，许多人并不懂画，而且提出许多莫名其妙的要求，使他气结。据说，有个暴发户弟兄三人要他写块匾，为新砌的华堂题名，但是态度十分踞傲。板桥受气，给他们写了个“竹苞堂”，“苞”的上端，用隶法写了个“艸”字。三人得意地悬匾堂上，大宴宾客。饮宴中，有个明眼人说：“这匾上写的，不是‘个个ฐ草包’么？”众人细看，果然如此，惹得哄堂大笑。这样捉弄商人，商人自然是不会轻饶他的。他到扬州来，用他自己的话说，种人可以是“苏秦六国都丞相”，另种人则是“罗隐西湖老秀才”，境遇有天壤之别ี。他认为事在人为：“分明匹鸳鸯锦，玉剪金刀请自裁é”，他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结果呢？“几年落拓向江海，谋事十年九事殆”，钉子碰多了，悲愤之ใ至，“长啸声沽酒楼，背人独自问真宰”，心里酸苦到极点。日后板桥在给他弟弟的信里坦露过自己的心迹，他说他自己少而无业，长而无成，不得已以笔墨为ฦ糊口之资，实在是可羞可贱的事。板桥从羡慕“苏秦六国都丞相”始，到成为扬州卖画人，是经过个犹豫的痛苦的过程的。他的画室名为“橄榄ฒ轩”，其味又甜又酸，酸甚于甜，大概是能恰当地反映当日板桥心态的。
饥与寒是连在起的。关于衣被不全的情形，他写道：
6石涛๙画语录的影响，石涛作品与“四王”作品的差别，潘天寿先生有精到เ论述。可参看叶尚青潘天寿论画ฑ笔录。
扬州ะ八怪是指康乾ດ年间活跃在扬州的批大艺术家，他们往往书画俱佳甚至是诗书画三绝，不少人还善治印。八怪也不就是指八家，趣味相近而又画ฑ风相似的有李鱓汪士慎高翔金农郑燮黄慎李方膺罗聘高凤翰华嵒闵贞边寿民陈撰杨法李勉诸人。神有八仙人有八元马有八骏，唐宋散文也有八大家，这些“八”，都有“八”的内容。“扬州ะ八怪”之“八”，诸人说法不，说法比较集中的还是李鱓诸人中的前面那ว八位，取得共同语言，也无妨凑个“八”数。扬州人讥讽相貌丑陋者为“丑八怪”，现在以“八怪”实指这批大艺术家，明显地是出于贬抑。“八怪”怪在哪里？说得简单些，个是做人不合时俗，个是为艺我从我法。不合时俗倒也罢了，偏偏又要大张挞伐，攻讦时俗；作画ฑ另成格倒也罢了，偏偏社会上又有许多人赞扬备至，声名越来越大。这样，卫道者们烦恼了，画ฑ坛的主ว流派们不高兴了，于是，选了个“八怪”的帽子套上去，念念紧ู箍咒，横扫下，以便抵制ๆ异端的影响。是始料所未及吧，“八怪”这顶ะ帽子选准了，诸位大家竟以怪名标艺史，声名日益大噪，他们的遗世之作被各地珍藏密室，看作稀世之宝，许多人都想从他们的笔墨中间领略点罕见的怪味。
他在登任城酒楼放歌诗中ณ写道：
惜哉黄河水汩汩，搴茭未得纾民忧。壶中虽有酒，楼头不可留。拂衣又上黄河舟。
表现了种追求实学经世致用的精神。经过实地考察写下的小清河议民瘼要览山东水利管窥等著作，确实对治水利民提出了有益的意见。
雍正十年，李方แ膺调任兰山县令，其时正是王士俊继任河南总督。这位王总督求功心切，“喜言开垦”，李方膺力陈其弊，拒不执行，遂造成了上面所说的这场冤狱。
这场冤狱，拖就是三年。直到乾隆元年17๕36年，新皇帝追究起开垦失策忧民的事，罢了王士俊的官，并召开所有因此事下狱的人员，才使这场冤狱得以平反。那天二鼓文书传到青州ะ，当夜李方แ膺就被释放了。
李方膺入都觐见，立候在军机房丹墀西槐树下，大学士朱轼指给诸王大臣说：“这就是劝阻开垦的知县李兰山也。”那些欲见而挤不上前的人，以手加额远望着说：“就是那ว个瘦而长，眼睛很有神的那位吗？”少宗伯赵国麟和李方膺的父亲是同年进士，握着李方膺的手说：“李贡南即李玉鋐真有个ฐ好儿子了！”
觐见以后，调安徽以知县任用，李方膺请假回乡奉养老母而不就任。也许是青州的这个事件给他的记忆很深吧，这次回程或稍后，他又到过次青州。有乾ດ隆四年十月青州题画诗云：
市上胭脂ฦ贱似泥，文钱买筐提。
李生淡墨如金惜，笑杀丹青手段低。
是自负他艺术上的独立不群也好，是以“淡墨”自喻，笑杀趋炎附势的“丹青”也好，不论从那ว角度说，都是他自我品格的真实写照。
李方膺回乡侍奉老母，过了不久老母便去世了。奉养接着丁忧，在家乡南通待就是十年。这十年，是他画艺大进的十年。比李方膺年长而结成忘年交的南通名画家丁煜ภ曾说：李方膺“谢事以后，其画益肆。为官之力，并而用之于画ฑ，故画无忌惮，悉如其气。”他自己也说：“波涛宦海ร几飘蓬，闭户关门学画工。自笑身浑是胆，挥毫依旧爱狂风。”为官的正直之气，经意不经意地凝聚笔端，种雄浑恢宏的气象，便喷薄纸上了。
大约在乾隆十年1733年，李方膺由家乡入京候选。途经扬州时，在僧舍作梅花册，其中有两帧的题诗，直接提到扬州ะ：
官阁成尘事已凋，我来僧舍画梅条。
扬州明月年年在，收拾春光廿四桥。
知己难逢自古来，雕虫小技应尘埃。
扬州风雅如何逊，瘦蕊千千笑口开。
诗中引用了南朝何逊扬州观梅的故事，引伸了杜甫“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的诗意，又和扬州ะ明月二十四桥连在起，信手拈来，浑然体。尽管何逊诗题“扬州法曹梅花盛开”的扬州是金陵，不是由唐及清所实指的扬州ะ，即今天的扬州，但已成为熟ງ用的典故，也就合二而了。这些诗句咏的是梅花画梅，又都与扬州切合，李方膺对扬州的风物是熟稔而亲切的。
进京的第二年，李方膺受命任安徽潜山县令，权知过滁州府，不久ื调任合肥县令。这时又逢上饥荒，他按过去的做法，自订了救灾措施，且又因不肯“孝敬”上司遭到嫉恨，太守便加了他个ฐ莫须有的“贪赃枉法”的罪名，使他罢了官。前后做县令二十年，竟三次为ฦ太守所陷，他感慨万千地说：“两汉吏治，太守成之，后世吏治，太守坏之。”话虽不免偏激，他确是吃了太守不少苦。那ว些说他“赃”的清知府，腰中贯满了十万雪花银，他这个“赃”县令，却依然两袖清风。没有钱不要紧，“风尘历遍余诗兴，书画ฑ携还当俸钱”，他怀着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去过另种生活，种不受羁绊地抒发性情坚持信念的生活了。这时的李方膺五十四岁。
二借园终日卖梅花
离开了官场宦海，李方แ膺来到了繁华的南京，借住在位姓项的花园里。这里的景色不错，窗前浇花木，门外横清池，他便起了个“借园”的名字，在这里过起了卖画ฑ生涯。
前面说过，李方膺奉母居乡的十年，是他画艺大进的十年。他画花卉，画山水，画ฑ游鱼，都能在传神写趣中别出心机。对那些能借以吐胸中勃勃之气的松竹兰菊，更是样样精能。他画松的“虎爪龙鳞老更坚”，画竹的“满耳叮咚万玉空”，画兰的“神完气足”，画菊的“含香只自珍”，种“落落如直矢”的自家精神直透毫端。
李方膺爱梅，据说他权知滁州的时候，到เ任没会见个ฐ人，先打听欧阳修手植梅花的所在地，当得知在醉翁亭，便急忙前往，在梅树前铺下毡毯，纳头就拜。爱梅是爱梅的秉性，爱梅的品格，其实是自我人格的外射。“庭前老千是吾师”，画梅犹为他的绝。他画的梅，“盘塞夭矫，于古法未有，识者谓李公为自家写生，晴江微笑而已”。“为自家写生”，确是语道破了李方แ膺画梅心态和内蕴。“我是无田常乞米，借园终日卖梅花”，他卖画也是以画梅为主，也许是要把他玉洁冰清的情操遍示人间吧。他的字也写得绝妙，用笔结体很像李鱓他自称是李鱓的族侄，这或许有些关系。
李方膺只身在外卖画ฑ，但并不孤单，他和居住在南京的大诗人袁枚和篆刻家沈凤结为ฦ挚友，过从甚密。袁枚曾同时有诗赠沈凤和李方膺，在给李的诗中说：
我爱李晴江，鲁国男子。梅花虽倔强，恰在春风里。超越言锯屑，落落如直矢。偶逢不平鸣，手作磨刀水。两搏扶摇风，掉头归田à矣。偶看白下山，借园来居此。大水照窗前，新花插屋底。君言我爱听，我言君亦喜。陈遵为客贫，羲之ใ以乐死。人生得朋友，何必思乡里。1
抒写了他们的亲密无间和许为知己。三人时常联袂出游，谈笑风生，潇洒自得，人们称之为“三仙出洞”。
李方膺还有机会结识了大篆刻家杭州丁敬。丁敬是个傲岸不群的人，在当时千金也难换其印，但李方膺却得到过他刻๑赠的好几方印。有人觉得很奇怪。其实丁敬自己说得明白：“通州李方膺晴江，工画ฑ梅，傲岸不羁。罢官寓金陵项氏园，日与沈补萝袁子才游。予爱其诗，为作数印寄之，聊赠枝春意。”2原来傲岸人爱傲岸人，艺术的交流达到了心灵的沟通，于是产生了最高的价值！
在李和丁之间搭起相知的桥梁的很可能是金农。金和丁敬是终身不渝的知心密友，金往来南京又常是借园的座上客，是最有条件在双方之间结起这种翰墨金石之缘的。
乾隆十九年17๕54年，在南京卖画ฑ有五个年头的李方膺要回乡了。他年龄不大，才五十九岁，而身体却渐渐不支。这年秋天，袁枚有诗为ฦ他送行，其中首云：
小仓山下水潺潺，个陶潜日闭关。
无事与云相对座，有心悬榻竟谁攀。
鸿飞影隔江山外，琴断音流松石间。
莫忘借园亲种树，年年花发待君还。3๑
老朋友走了，留แ下来的人是寂寞的，多么เ希望能早ຉ些回来再聚。“莫忘借园亲种树，年年花发待君还”，你在借园中种的树，树上年年发的花，都在等待你回来啊！老友的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这年年底或到เ第二年初，李方แ膺才动身还乡。有材料é记载，途中他曾在扬州逗留过，并和李鱓น郑板桥合作过幅三友图。郑板桥有题三友图诗：
复堂奇笔画ฑ老松，晴江干墨插梅兄。
板桥学写风来竹，图成三友祝何翁。4
注明的年代是“乾隆乙๗亥”，即乾隆二十年1้755年。画是赠给别ี人的，松竹梅“岁寒三友”却是他们的自比，表现了他们品格上的致性。就活动地域来说，李虽数次经过扬州，在扬州作过画，写过扬州诗，与“八怪”中的些人有过交往，但毕竟是过路客，与“八怪”中ณ其他寄寓在扬州者不同，主ว要活动是在南京，把他列ต入“扬州八怪”似乎有些牵强。然而只要考察下他们的共同经历，和由á这些经历所形成的共同思想和艺术趣味，进而考察他们在艺术大风格上的相似或相近之点，就不难从中ณ得到解释了。
李方膺回乡不久ื就病倒了。病重时，他勉力致书袁枚：“方膺归两ä日，病笃矣！今将出身本末及事状呈子才阁下。方膺生而无闻，借子之文光于幽宫可乎！九月二日拜白。”5๓他是托袁枚为他写墓铭。这倒不仅因为ฦ袁枚文章写得好，重要的是相知深。
待到袁枚收到这封绝笔，李方膺已๐离世多日了。据送信人说：此书写于死前之日，也即乾隆甲戌175๓4年的九月三日，这年他59岁。他得的是“噎疾”，就是今天所说的食道癌，大夫说这是怀奇负气，郁而不舒所致，非药物所能治，即是从现代的观点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袁枚不负故人，写下了李晴江墓志铭，可以说是有关李方膺最翔实的篇文字。临行时袁枚盼故人再来，想不到เ去竟成永诀。袁枚甚至不敢再打开李方膺的画册，他有诗说：
几番怕见晴江画，今日重看泪又倾。
十四幅梅春万点，千年事鹤三更。
高人魂过山河冷，上界花输笔墨清。
听说根盘共仙李，暗香疏ຕ影尽交情。6
纵横的老泪，挥洒着生死不渝的交情。
李方膺字虬仲，号晴江，号秋池，又号借园主人，还有方印章曰“木头老李”，||乳|名角龙。在“扬州八怪”中与扬州关系最浅，以画谋生的时间和享年也是最短的。
注：
1袁枚小仓山房诗集卷九秋夜杂诗并序。
2丁敬印跋。
3袁枚小仓山房诗集卷十送李晴江还通州ะ。
4郑板桥集·补遗。
5袁枚小仓山房文集卷五李晴江墓志铭。
6袁枚小仓山房诗集卷十三题故人画有序。
附：袁枚李晴江墓志铭
乾隆甲戌秋，李君晴江以疾还通州。徙月，其奴鲁元手君书来曰：方膺归两日，病笃矣！今将出身本末及事状呈子才阁下，方膺生而无闻，借子之文，光于幽宫，可乎？九月二日拜白。读未竟，鲁元遽前跪泣曰：“此吾主死之前日，命元扶起，力疾书也。”呜呼！晴江授我矣，其何敢辞！
晴江讳方膺，字虬仲，父玉鋐，官福建按察使，受知世宗。雍正八年入觐，上悯其老，问有子偕来否？对曰：“第四子方แ膺同来。”问：“何职，且胜官否？”对曰：“生员也，性赣，不宜官。”上笑曰：“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即召见，交河南总督田à文镜以知县用。八年，知乐安。邑大水，晴江不上请，遽发仓为ฦ粥，太守劾报，田公壮而释之。募民筑堤，障滋水入海。又叙东郡川谷疏瀹法为小清河书，载之省志。十年调兰山。
当是时，总督王士俊喜言开垦，每邑é中，丈量弓尺，承符手力之ใ属麻集，晴江不为动。太守驰檄促之，晴江遂力陈开垦之弊：虚报无粮，加派病民，不敢腈附粉饰，贻地方忧。王怒，劾以他事，狱系之ใ，民哗然曰：“公为民故获罪，请环流视狱。”不得入，则担钱贝鸡黍，自墙外投入，瓦沟为满。
今天子即位，乾隆元年，下诏罪状王士俊，凡为ฦ开垦罢官者悉召见。诏入城，已二鼓，守者即夜出君于狱，入都，立军机房丹ล墀西槐树下，大学士朱轼指示王大臣曰：“此劝停开垦之知县李兰山也！”愿见者或挤不前，则额手睨曰：“彼颀而长，眼三角芒者，是耶？”少宗伯赵国麟，君父同年进士也，直前，握其手曰：“李贡南有子矣！”悲喜为ฦ之泣。奉旨发安徽，以知县用。晴江乞养母家居，四年，服阙，补潜山令，调合肥，被劾去官。
晴江言曰：“两汉吏治，太守成之；后世吏治，太守坏之，州县上计，两司廉其成，督抚达于朝足矣，安用朝廷二千石米多此官以惎间之邪？”晴江仕三十年，卒以不能事太守得罪，初劾擅动官谷，再劾违例请粜，再劾阻挠开垦，终劾以赃，皆太守有意督过之ใ，故发言偏宕。然或挤之而不动，或踬而复起，或发而不振，亦其遭逢之有幸有不幸焉。而晴江自此老矣。
晴江有士气，能吏术，岸然露圭角，于民生休戚，国家利病，先臣遗老之嘉言善政，津津言之ใ，若根于天性者然。性好画，画松竹兰菊，咸精其能，而尤长于梅。作大幅丈许，蟠塞夭矫，于古法未有，识者谓李公为自家写生，晴江微笑而已。权知滁州时，入城未见客，问：“欧公手植梅何在？”曰：“在醉翁亭”。遽往，铺氍毹再拜花下。罢官后得噎疾，医者曰：“此怀奇负气，郁而不舒之故，非药所能平也。”
竟以此终！年六十，葬某。
铭曰：扬则宜，抑不可。为古剑，为硕果。宁玉雪而孑孑，毋脂ฦ韦而琐琐。其在君家北海之ใ右，崆峒之左ุ手？已而，已๐而，知子者我乎！
小仓山房文集卷五
第十章驱使笔墨心手狂
——罗聘
唐代诗人李贺被称为“鬼才”。“扬州八怪”中也有位画家被称做“五分人材，五分鬼材”。这倒不是他的画风像李贺的诗风那样冷峭，而是因为他善画鬼，并且能白日见鬼的原故。他就是罗聘，“八怪”中班辈最小的个。
金农门下诗弟子
罗聘，字遯夫，号两峰，雍正十年17๕33年正月初七生于扬州弥陀巷的处地方。这处地方后来被罗聘命名为“朱草诗林”，名其堂为“香叶草堂”，至今尚称完好，是“扬州八怪”中唯保留下来的私人住宅。
罗聘祖籍为安徽歙县呈坎村，21世祖乾宗公的时候迁到扬州ะ，已经有很多年代了。父亲罗愚溪，康熙五十年乡试中ณ过举，似乎没有做过官。叔父罗愫任过乌程县令。愚溪生有五个儿子，罗聘排行第四。罗聘有个与众不同的特征：眼睛生得碧蓝，晶莹可爱，家里替他起了小名“阿喜”。
罗家上世也算是官宦之ใ家，但并不富裕ษ。父亲在罗聘刚满周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罗聘的童年是在孤苦中度过的。
罗聘很聪明，读书又用功，从小就显示出博闻强记的才能ม。早孤促使他谋求自立。他不能像富家子弟那样读经书，钻八股，走科举的道路，他要尽快取得谋生的手段。聚集在扬州的以卖画ฑ为生的文人画家的生活给了他启示，他边刻苦读书，边辛勤学画，“通画学十三科，读奇书五千卷”，2๐0来岁就在诗画方แ面崭露头角了。
罗聘2๐1岁时和方婉仪结婚。方是广东布政使方愿瑛的孙女，国子学生方宝俭的女儿，和罗聘祖籍相同，安徽歙县联墅村人。她习诗书，明礼度，擅长诗画，是位才女。生于雍正十年壬子1732年六月二十四日，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有“我与荷花同日生”的诗句，故又自号白莲。她与罗聘志同道合，有共同语言，是对理想夫妻；但罗聘家境清寒，他们又是对贫贱夫妻。“江山清淑之ใ气，不钟于绮罗丰厚之闺阁，而生在清寒彻骨画梅相对之贫士家”，是相当真实的写照。
那期间正是卢雅雨第二次来扬州任两准盐运使，卢“工诗文，性度高廓，不拘小节，形貌矮瘦，时人谓之‘矮卢’，历官至两ä准转运使，筑苏亭于使署，日与诗人相酬咏，时文盛于江南”。1้那时又是扬州ะ艺苑的中心——马曰琯马曰璐兄弟的小玲珑山馆最盛旺的时期，马氏兄弟“勤学好问，尤好客，夙儒名士满宇内，家多藏书，高宗南巡制ๆ诗褒美，亦可谓荣遇矣。业鹾扬州时，资产不及他氏，而名闻天下，交游啧啧称道不衰”。2故当时的说法是：“扬州为鹾商所萃，类皆风雅好客，喜招名士以自重，而小玲珑山馆主人马秋玉佩兮昆弟尤为ฦ众望所归。时卢雅雨任运使，又能奔走寒畯，于是四方之士辐辏于邗。”卢经常往来于马家，曾在两马的协助下编选王士禛的渔洋精华录和朱彝尊的经义考，甚至因常借阅马家藏书而把在扬州ะ的书斋名为“借”。能为卢所赏识和能出入马家的，不是学有根基的学者名流就是名重时的书画ฑ大家，寻常之辈难以厕身其间。然而年辈悬殊的罗聘竟结识了卢雅雨，并成为小玲珑山馆的座上客，这只能是罗聘横溢的才华，使这些不作溢美之词的前辈对他刮目相看。
当时相聚扬州的郑板桥朱二亭闵廉风张啸斋金兆梓等对罗聘都很看重。住在西方แ寺的金农，对这位后生晚辈更为ฦ青睐，常常在诗画上给予指点，罗聘对这位老画师也更为倾服，常常追随左右。乾ດ隆二十二年1757年，25๓岁的罗聘以诗为礼，正式拜金农为师。那时扬州为迎接乾隆两次南巡，盐商们忙着争奇斗艳地大造亭园，保障河即今瘦西湖和五亭桥莲性寺白塔正在开挖和赶建，“两ä堤花柳全依水，路楼台直到山”的格局也正在形成，这两ä位师徒却无动于衷地躲在西方寺和朱草诗林里教学诗画。金农对这位弟子的领悟能ม力很赞赏，曾说：“初仿江路野梅，继又学予人物蕃马，奇树窠石。笔端聪明，无毫末之舛焉。”当时就有见罗聘如见金农的说法。金农常托罗聘代笔，罗聘作画也常请金农题署，故后来产生了金农的画全出于罗聘之手的误传。不过应该承认，在传世的金农作品中，愈是精能的，罗聘代笔的可能性愈大。这和冒名顶替不同，他们师徒俩已溶为体了。
罗聘曾为金农画ฑ过两幅肖像，幅蕉阴午睡图，幅金农像现藏浙江省博物馆。这幅画上的金农，“方头大耳，五官饱满，浓眉下垂，有趣的是光光后脑勺上竟梳着根细如鼠尾的小辫子，与硕大的头颅ๅ形成对照，给人种幽默感。他表情平和安详，敦厚的身体稳坐在横卧的石头上，人体与石头几乎融为体。”3没有深刻的观察和亲切的体会，很难做到这样写意传神。金农也有自画ฑ像付与罗聘，题记说：“聘年正富，异日舟屐远游，遇佳山水，见非常人，闻予名欲识予者，当出以示之，知予尚在人间也。”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般师徒关系可比的。
乾ດ隆二十八年1้763年，7๕7岁的金农在扬州佛舍谢世。老师病中，罗聘尽心侍奉，死后料理丧事，两年后又在杭世骏的资助下，护送老师的灵柩归葬浙江临ภ平黄鹤山，弟子之谊超过亲子之情。
老师死后，罗聘开始独立卖画为生，妻子方婉仪的画梅也名满扬城。但罗聘总有桩心事不能释怀。金农的部份诗作和砚铭，生前汇刻成冬心先生集和冬心斋砚铭；画佛题记也在金农76๔岁那年由罗聘和另弟子项均刊刻๑印行。可是还有不少诗作流散各地，未能汇集。循着老师生前的足迹，搜寻遗稿，编成冬心先生续集，是罗聘的大心愿。再说，他也应该出外面的世界ศ了。乾隆三十六年17๕71年，罗聘第次沿着运河进了京城。
二名动京师鬼趣图
按常理说，罗聘当时只是个不知名的会画画的小文人，来到京师是很难有周旋的余地的。好在他以金农的高足的身份出现，拜访的又是金农的生前好友和对金农有所了解的人，所以情况还是比较好的。
罗聘在万明寺住下不久，就拜谒了刑é部尚书英竹井。英竹井即英廉，姓冯氏，汉军镶黄旗人，是位广交游的官吏，座上宾客多为京华的显宦名流。英竹井在住处独往园接待了罗聘，对罗产生了很好的印象。由á英的关系，罗聘渐为京师社交界所知，诗画游宴活动也多起来了。对罗聘最为赏识和接触最多有钱载翁方纲程晋芳钱大昕纪昀等人。钱载1708年—179๗3年字坤，号箨石，著名的诗人画ฑ家和鉴赏家，此时任礼部侍郎。乾隆间的许多名人都是他的朋友，金农是其。钱载见罗聘，就有当初见到金农样的感觉。翁方纲1้73๑3年—1818๖年字正三，号覃溪，书画均称大家，又是金石学的权威，此时任内阁学士。他对罗聘的印象是“眸子炯炯，有旷古之ใ怀”。翁氏的复初ม斋诗集中，提到เ罗聘此次在京的活动最多。程晋芳1718年—1784年字鱼门，自号蕺园，学者藏书家，此时为编修。他家在扬州业盐，即生长于扬州，其爱好与马氏兄弟有相似之处，“视朋友如性命，救人之患，周人之急”，但不善治生，后来很是贫困。与吴敬梓友好，又与金农相识，见到เ罗聘，当然倍感亲切。钱大昕1้728๖年—1804๒年字晓征，号竹汀，著名学者，金石鉴赏家，此时为詹事。纪昀17๕24年—1805年字晓岚，号石云，著名学者，此时任编修，后任四库金书总纂官。罗聘与这些名重时显贵和流学者往还，使他在京师的声望也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