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小时候过家家的事儿，我的脸有点烧乎乎的感觉。那ว会儿，我和芹菜专职扮演父母，瓜娃专职扮演儿子，有次奶奶把我憋在家里不让出来，瓜娃趁机扮了回丈夫，就被胡来他们给欺辱了通。那件事儿芹菜还记得：“我从小就有点怕奶奶，你不知道，那回你帮我和瓜娃打了胡来，奶奶晚上到我们家，把我妈我爹还有我给骂得呀，”芹菜说到这儿，忽然笑了起来，“奶奶走了以后，你猜我爹说啥？”没等我猜，她就把答案告诉了我，“我爹说，奶奶像头母老虎。”
王先声却也很宽容，呵呵笑说：“不急，不急，洪女士尽管回去，想好了直接来找我，我不在找云君也可以。”
我们平常不出门，到外面买菜干啥的，都是奶奶去，奶奶养我们的方式是圈养，除非有她监护，我们是绝对不准出门的。我们知道，现在局面很乱，万让国民党那ว些抓人的大盖帽抓去，只要给你扣个共党帽子，拉到城外边说杀就杀。即使不扣上共党的帽子，随便安个别的罪名，家里人要想捞人，不狠狠地出血就别想捞出来，因而，奶奶对我们的管理虽然非常严格，我们却也没有可抱怨的，终究好好活着是最重要的。现在唯出门的机会就是吃过晚饭以后她亲自带着我们到戏园子去看戏。
第4๒2章
瓜娃也随即发动，用他的蹬云腿接连踢翻了两个家伙，并且从地上抓起了把手枪扔给我：“三娃哥，给你枪。”
瓜娃ใ提醒了我，我把自己的夹袄脱了下来，披在了芹菜身上，芹菜抱紧ู胳ฑ膊，气哼哼地说：“还是三娃哥好，瓜娃你等着，今后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奶奶说出了重话：“柱子，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撒谎撂屁没信用，做这批生意可是我们事先说好的，王先声的定金我也拿了，这些话我事先也给你说了，你要是敢坑我，我也不能ม把你咋样，从今天起，这个世上我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师弟。”
没人搭腔，看到热腾腾的苞米面糊糊，黄灿灿的窝窝头，饥饿的肚腹顿时变成了贪得无厌利ำ令智昏的暴徒，我急不可耐地抓起窝头捧起饭碗吞噬起来，那会儿，我爹王先声瓜娃ใ芹菜甚至奶奶，都退位让步躲到了不知何处，眼前只有这窝窝头和面糊糊，心里只有满足饥肠的本能ม欲望。
我和瓜娃ใ都不解，也不说话，因为我们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เ，我们也不走，就站在那儿，过了很久ื以后我回想起那段经历，觉得如果当时有人在街上经过，看到那ว种情景定会觉得既ຂ可笑又诡异：个大人对着三个ฐ娃娃挥舞着手枪咋呼，三个娃ใ娃傻了样站在那儿动也不动，活像三个孩子在看个ฐ大人表演独角戏。
奶奶摇头：“这茶是龙井不错，可不是西湖的龙井，更不是今年的新茶，这是回魂茶，也亏你敢下手买，叫人家骗了个ฐ扎实。”
吃过晚饭，奶奶把我们三个叫到เ她的屋里，给我们每个ฐ人腰上缠了个布腰带，那种布腰带俗称“裹腰”，有些像女人围的头巾，需要携带的些贵重东西可以包在里面，卷成腰带状系在腰里，外面再套上外衣，增强携带钱物的隐蔽性。奶奶给我们每个人的裹腰里卷了百多块大洋，她自己的腰里也鼓囊囊的，我估计她的腰里也缠了两三百块大洋：“你们三个ฐ都互相拉扯着，跟紧我，到了戏园子谁也不准乱跑乱ກ走，给你们说，谁要是走失了，就不要再回来。”
我们趴在胡球来家的房顶ะ上，此时已经是下半夜，胡球来家里人都在沉睡，偶尔能从某个ฐ房间里传出黏腻的鼾声，轻轻的鼾声更显得到เ处都静悄悄的，点也看不见异常。奶奶跟我爹并排趴在我的身边，从他们悄声的对话里，我听到的情况是，鸡冠子和鸡鳖子进了胡球来家里以后就直没有出来，胡球来肯定把他们拿了，可是也没有往日本人那里送，估计他要追查鸡冠子和鸡鳖子的来路，也可能ม追查清楚了以后再给日本人送过去。
我爹轰开了鸡鳖子，悄声对奶奶说：“你的意思呢？”
我努力向上攀，却上不去，奶奶只好又跳了下来，“笨蛋，叫你好好练功，懒โ得像个猪，要是瓜娃跟上来，早就跟我走了。”我用话别ี她：“那你咋不带瓜娃ใ来呢？”
蹬云腿就是利用奔跑的惯性加上使巧力，蹬着墙壁朝上蹿，谁蹿得高，谁就赢了。瓜娃蹿几乎能ม蹿到房顶上，我两ä次只蹿到เ房腰子，第三次不但没蹿上去，膝盖还撞到了墙上，疼得我眼冒金花。中ณ午瓜娃ใ可以吃肉，这让他乐滋滋的满脸傻笑，我得饿肚子，这让我沮丧气恼，瓜娃那副得意扬扬的熊样儿更加让我生气。潜意识里，瓜娃芹菜都是我的喽啰，我是他们的老大。
我爹带着我们三绕两ä绕我都迷失了方向，似乎ๆ我们又回到了城墙根前，然后我爹在幢房子前停下来，“就从这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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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娃和芹菜两ä个也比那ว些的们强不了多少，同样不是好东西，看到我把胡来脑袋打破了，连谢我声都没说，也跑回家去避难了。事情自然落到了我个ฐ人头上，胡来他爹领着儿子找我爹讨公道。我们这些老百姓都把胡来他爹叫胡球来，因为他给自己的儿子起了胡来的名字，他又当了汉维持会会长，我们当地老百姓就都把他叫胡球来，至于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三娃ใ子，今天奶奶有钱，不用你钻狗洞。”说着，她掏出两ä张花花绿绿的纸在我眼前晃，果然是钱，是汪精卫发行的那种银联券่，可以在市面上流通。
士兵有些为难，周承甫瞪了眼睛：“这么เ点事情还要我亲自去办吗？”
士兵立正答应了声：“是！”转身跑了。周承甫好奇地盯着我问：“你脸上这字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奶奶怕你走失了，给你印上去的吧？”
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是灵机动，也许什么也不为就是不愿意对他说实话，也许我当时心情太恶劣，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就顺ิ着他调侃：“嗯，奶奶用指甲â划上的。”
周承甫奇怪地看看奶奶，奶奶点点头：“男娃娃，事情多，淘得很，怕走失了不好找，就给他做了个记号。”
好在周承甫对奶奶了解，认定奶奶这种人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都有可能，所以，他也就接受了我和奶奶的解释，掉转话头，跟奶奶聊了起来，从聊的内容我估计他们是重拾刚才被打断的话头，继续就某个问题作深入的讨论。
周承甫说：“那ว个ฐ人猾得很，无利不起早ຉ，抗战的时候，他们不敢招惹日本人，就让你从日本人那ว里偷情报当成他们的成绩给上司报，然后再向上司要经费。现在又让你们给他当属下，进来就给校官尉官的职衔，定有他的目的。”
奶奶说：“这我明白，谁也不会白白地养活谁。”
周承甫接着说：“他娘的，我跟他鞍前马后跑了十几年，日本人投降了以后，上面论功行赏，我竟然连那ว个表子李云君都不如，李云君评了个中校，我才给了个少校。”这个ฐ时候，我才明白，周承甫正在向奶奶编排王先声的不是。
奶奶说：“那是为啥呢？”
周承甫说：“为ฦ啥？李云君跟他勾搭成了么，听说两个ฐ人连私娃娃ใ都生了。我自然不会服气，我去找他理论，吵了几句，他就把我打发到华北剿总当情报处长，表面上升了级给了个ฐ中校，实际上想让我在战场上当炮灰。”周承甫说到这儿，转身探头朝包厢外面的过道窥视了下，然后回过身对奶奶说，“洪女士，你刚ธ才问我那年弄的西药到เ底是怎么回事，叫三娃ใ的事情搅给打断ษ了，他给你们说西药是给的，实际上都倒给黑市了，那笔生意他至少赚了百根条子。”
奶奶惊愕：“真的？我过后到各家药店打问过，没有听说进货有什么异常啊。”
周承甫嘿嘿冷笑：“我说的是黑市，你去大街上的药店自然查问不出来什么。”
奶奶咬牙切齿：“的，赚了那么เ多，才给了我五根金条，还差ๆ点害得我们把命都搭上。”
周承甫又烧了把火：“你说的是黑老鸹吧？那也是他捣的鬼，消息也是他给放出去的，不然黑老鸹咋能知道你们倒西药赚金条了？”
奶奶半信半疑：“他为ฦ啥要那ว么做呢？”
周承甫说：“你们真傻，还问为啥，就为了杀人灭口，怕你们把他搞西药的事情说出去，让上峰知道查究起来他就死定了。”
奶奶恍然大悟：“的，心歹毒得很啊，不管怎么เ说，你现在不跟他在起了，为啥不告他呢？把他告了，让你的上峰处置他么。”
｛｝｛｝｛小｝｛说｝｛天｝｛堂
第54章
周承甫摇头苦笑：“现在你也不看看是啥局势，节节溃败，已经得势，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周承甫和奶奶聊天，聊天的内容并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按照ั奶奶多年的严格教育，大人说话小孩不允许插嘴，虽然我现在勉强也算大人了，可是奶奶嘴里的大人永远是大人，小孩永远是小孩，所以，我也不去管他们聊什么。不过，王先声过去在我心里留แ下的好印象经过他这么เ说，也变得支离破碎。等车厢真的很舒服，包厢里外都非常整洁，包厢里有开水可以泡茶。这路从普通车厢流窜过来，实在辛苦，口干舌燥，我抓起桌上的茶杯拼命喝水，芹菜在旁้给我拼命添水，喝得差不多了，我们俩就观赏外面的景致，聊我们自己้的话题。
芹菜告诉我，她和奶奶相对顺利ำ地来到了等车，门口的卫兵也照例阻拦不让她们进来，结果嚷嚷了起来，奶奶亮出了自己้的中校身份，那几个卫兵根本不相信，让奶奶拿出证件来。我们出来的时候，王先声专门收了我们的证件，怕我们带在身上到北平被抓了之ใ后惹麻烦。拿不出证件，那几个卫兵就张牙舞爪地要动手，奶奶就跟芹菜下了他们的枪，然后强行押着他们进了等车。
进了等车，那ว几个卫兵又嚷嚷起来，叫别的人过来帮忙。随着卫兵的叫喊，各个包厢里都有人探出头看热闹，车厢另头有几个士兵在个当官的指挥下沿着过道冲过来，估计那ว些当兵的是轮流值守换班的。芹菜和奶奶躲在被下了枪的几个卫兵身后，两方对峙形成了僵局。这个时候奶奶看到เ指挥对方士兵的军官挺面熟，再仔细辨认下，试探着问了声：“你是周承甫吧？”
周承甫这时也才认出，作祸ຖ的是奶奶，于是双方แ和解，周承甫把奶奶让进了现在这个包厢：“他说那些士兵都是他带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芹菜对周承甫的印象不好，“见面就跟奶奶传闲话，不像个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嘴伏在我的耳边，气息中有股茉莉花的芬芳，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我们喝的是茉莉花茶。人渴到เ定程度，喝千块钱两的绿茶跟喝块钱两的花茶没有什么เ区别。
“我是咋进来的？”我被人用重器砸昏了，后来的事情啥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才想起问芹菜。
“你是叫人家用枪托子砸昏了，拖进包厢审问的时候，周承甫认得你，才把你交给了奶奶。”
这时候士兵给我拿过来套军服，衣裳裤子都是旧的，但洗得很干净。鞋子却是军队的那种大皮靴，可能是从谁脚๐上现扒下来的，已经变形，还散发着脚臭味儿，连根鞋带都没有：“长官，兄弟们都没有带多余的鞋，只好”
周承甫大度地摆摆手：“没关系，有穿的总强于没穿的。”
我连忙套上裤子衣裳，又把那ว双没有鞋带的大头靴子套到脚上，自己感觉这才像个囫囵人了。
周承甫问奶奶：“你们三个到北平干啥？”
奶奶说：“没啥事情，去逛逛。”
周承甫微微笑：“不好说就不说了，反正你们对王先声那ว个贼要防着些，小心他把你们送到沟里。好了，你们歇着，我还得过去照应下那些的。”说到เ这儿，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奶奶的脸，奶奶连忙朝后面躲闪：“有话好好说。”
周承甫有点尴尬：“你别ี这样，好像我要干啥似的，我是给你说，这列ต车上有大人物，你们坐到เ这里别乱跑，更别胡来。”说完，他拉开包厢的车门，先朝外面窥探了眼，才溜了出去，然后又把包厢的门关严实了。
周承甫走，奶奶马上问我：“你见到เ你爹了？”
我莫名其妙：“没有啊，见到我爹我早就告诉你了。”
奶奶将我的脑袋揪过去，细细在我脸上看：“的洪铁柱，藏头露尾的要干啥呢？”
我问她：“你咋知道我爹在车上？”
奶奶说：“用观音指在你脸上画了字，我认得这是个ฐ三字，右边是不是娃字？”
芹菜插话：“就是，边个字，合起来是三娃。”
奶奶沉吟：“洪铁ກ柱这是啥意思呢？”
我最紧张的是脸上的字什么เ时候能退去：“这字不会辈子长在脸上吧？”
奶奶不屑：“没事，睡觉就退了，你们说，的洪铁柱要干啥呢？为啥不过来见我？”
我和芹菜分析了几个理由，例如我爹偶遇我在车厢顶上穿越，开玩笑给我留了几个字我爹让我告诉奶奶他也在车上我爹可能ม让我们等着他来会面每个理由都有点道理，也都有点不靠谱。最后还是奶奶做了总结：“不管他了，反正知道他活着，也在这车上，有事他就会来找我们，不来找我们就是没事，吃饭。”想起来又骂了我句，“笨蛋，比死人多了口气，活活叫人在脸上画了两个字，自己都不知道，你能ม活到现在，算你命大。”
芹菜冒出来句话：“会不会洪三爹让三娃ใ哥给奶奶传啥话呢？”
奶奶沉吟片刻๑，对我说：“把身上翻下，看看他是不是还对你做啥了。”
我翻遍了上衣口袋和残存的裤ไ子口袋，没有任何可能ม是我爹传给奶奶的东西。
“把衣裳脱下来，”奶奶边说边动手，将我的上衣脱掉了，赤膊半裸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芹菜也不好意思，把脸转向了窗外，奶奶自然不会不好意思，把转过我的身体，惊呼：“三娃ใ，你背后写的啥字？”
我背后写的啥字我自己้看不见，奶奶又不识字，只好传唤芹菜：“芹菜，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啥？”
芹菜赧颜注目于我的后背，念道：“回去绕道，武胜驿会面。”
奶奶喃喃自语：“的，啥意思么？”
芹菜进步翻译：“这上面的意思是说，我们回海宛的时候不能ม再坐火车从原路回，让我们绕路走，然后到武胜驿跟洪三爹见面。”
我发现车厢门的背面有面镜子，连忙转过身艰难地扭过脸，通过镜子认我后背上的字，左边右边来回扭了几次，终于确认，芹菜没有说错，我后背上的字就是那ว个意思。
奶奶嘟囔了句：“装ณ神弄鬼么，直接给三娃说声不就成了，还用观音指给身上写字，显摆功夫呢。”
我估计，我爹既然不出面现身，肯定就有他的难处，而我也根本没有发现他，证明他肯定也做了装扮，不然，当时车厢里再混乱ກ，他给我脸上身上写字，我也不至于点都没有发觉。我开始佩服我爹了，表面上看他那个人粗粗拉拉，实际上心思非常缜密，做事也非常果断。车厢里拥挤混乱ກ，我又急于从空中ณ突破转移，他自己้也肯定采取措施掩藏了自己的身份。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叫住我让我传话，或者抽空写个纸条塞给我。而用在我脸上写字的法子，却可以马上让奶奶知道我跟他有接触，用他的观音指功夫在我后背上写上他要告诉我们的话，更是神鬼莫测，心机灵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