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再没有说话，眼珠子也没有乱ກ转，死死盯着关严了的院门，半晌才说：“晚上给国民党还钱去。”
奶奶问我：“这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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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炕笼里再也摸不到什么东西了，就告诉奶奶：“空了，啥也没了。”
奶奶也忍不住流泪，默默地找了两块木板，让我在上面写上瓜娃和芹菜他们爹妈的名字，瓜娃ใ和芹菜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爹妈叫什么，瓜娃ใ说他就把他爹叫爹，把他妈叫妈，从来没问过他爹妈叫什么。芹菜说她就听她妈把她爹叫“芹菜爹”，她爹把她妈叫“芹菜妈”，也没问过她爹妈叫什么名字。
就这样，我们顺ิ顺当当出了城，然后就顺着城关的街道来到了个院子外面。到了这里，我爹他们便不再奔跑，影影绰绰地可以看到，院子外面有背着枪的士兵把守，到เ底是日本人还是汉队看不清楚。
肚子吃饱了，我爹照例不管不顾地蹲在旁้抽烟，我自然也不会去收拾，奶奶从来没有让我养成饭后刷็碗洗锅的习惯。二串子吃得最慢，吃饱了，从裤兜里摸出个ฐ白手绢，擦嘴擦手，然后仔细折好，又放回了裤ไ兜。
唉，奶奶这个人啊，对她，我不知道该怎么เ评价。有的时候她在我眼里既是母亲又是姐姐还带点哥们儿的味道。有的时候她在我眼里却又是凶神恶煞ย，尤其是手里那根鸡毛掸子，简直就是我的噩梦。每次我和巷子里的孩子发生战斗ç，不管我的战绩如何，最终吃亏的总是我，因为，那ว些孩子每次都会由他们的父母或者爷爷奶奶带着找上门来。人家来找，奶奶就会用鸡毛掸子抽我，说是要消去我身上的躁气匪气。之ใ所以要消去我身上的“躁气”“匪气”，是怕我长大了胡来，变成坏，或者我长大了胡来，没有变成坏，却吃了大亏。
奶奶今天的心情显然很好，坐到她的房檐下面，那里有张小炕桌，我不知道她犯什么毛病，炕桌不摆到炕上，却摆到เ门外地上，喝茶不爱在炕头上，却爱在外面的炕桌上，而且不管冬寒夏热，都是这个ฐ样儿。她坐也没个坐相，条腿盘着，腿脚垫在屁股底下当凳子用，另条腿伸得笔直，天热会脱去鞋子，两只没有裹过的大脚，如果哼唱京戏里的段子，大脚指头就会随着节拍伸勾的，活像抽筋。
我爹连忙端起茶盅啜了口：“好得很啊，香得很啊。”
奶奶摇头：“这茶是龙井不错，可不是西湖的龙井，更不是今年的新茶，这是回魂茶，也亏你敢下手买，叫人家骗了个扎实。”
所谓回魂茶，就是回收陈年老茶叶，经过重新า着色翻炒以后，拿来冒充好茶新า茶的伪劣茶叶。如果遇到了回魂高手制作的回魂茶，不是奶奶这样的品茶高手还真的难以分辨得出来。
“分价钱分货，你还是图便宜叫人家给骗了。你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不要说你自己挣钱，就是上回给你分的银元，也不至于这个穷酸样子吧。三娃子过来”
奶奶跟我爹计较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正在享受我爹带回来的美食，听到奶奶叫我，我实在舍不得离开，我走，必然要少吃。可是奶奶叫又不敢不去，我带了满脸的无奈和烦躁过去：“干啥呢？”
“你爹受骗上当了，花高价买的假茶叶，这叫个ฐ啥？”
原来奶奶是想用成语来形容我爹下，自己想不起来，就叫我过来帮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成语形容，成语那东西就和我们要买的西药样，不用的时候好像多得要命，真要用了到处都找不到。我爹眯缝着眼睛抽旱烟，蹲在小桌跟前看上去脸上满是狡黠，我想起他跟奶奶争抢大洋的事儿，觉得他表面上看上去挺老实，实际上和狐狸样狡猾，遇到เ分大洋之类的事儿，比狐狸还狡猾，脸皮比脚后跟的皮还厚，就随口现编了句：“狐狸受骗。”
奶奶马上跟了句：“对着呢。”
我爹涎ๆ皮涎脸地嘿嘿笑，在脚๐掌上磕掉烟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忽然冒出来句：“你们到处跑着买西药，才是狐狸受骗呢。”
我跟奶奶都很惊讶，说实话，王先声既然已经告诉了我们购买他要的那ว些药品有危险，日本人管得很严，抓住了要掉脑袋，我们办那件事的时候虽然很热心，却也很小心，每次到เ药店里打听，都是我和奶奶进去，派瓜娃ใ和芹菜在外面把风，也从来不给药店里的伙计老板露我们的身份，人家也从来不打听我们的身份，好像凡是买这种东西的人都是传染病人，躲得越远越好。可是我爹却知道了，而且知道的还不仅仅是我们买药这件事情：“给国民党买药呢？你们也不想下，人家为啥自己不买叫你们出头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奶奶却想过：“他们身份不样，容易引起注意，我们都是女人娃娃ใ，不容易引起注意。”
我爹说：“女人娃娃买那些药干啥呢？”
这样想，其实我们出头买那ว些治疗外伤的药品更容易引人注意，女人娃娃没事干买那些东西干吗？奶奶也有些明白了，迟疑不决地说：“难不成我们把差事退了？这买卖也做不成，我们跑了几天，到เ处都没有。”
我爹说：“也不是都没有，有的人家也不给卖。”
奶奶问他：“你咋知道？”这话问得有些含糊，既可以理解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也可以理解为ฦ你咋知道谁家有这些药。
我爹句话就都回答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ว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爹狼吞虎咽，看上去很饿，奶奶最烦我爹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说我爹吃饭就跟猪抢食样，看到我爹吃得凶猛，奶奶语带讥诮地问他：“闹了那么多大洋，咋还吃不饱，回来了就跟抢饭样。”
第25章
我爹艰难地把塞满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说：“大洋也不光是顾嘴用的，光顾嘴那些大洋够吃到เ驴年。”
奶奶问他：“那你们拿去那些大洋都干啥了？”我爹这才说：“也想做生意呢。”
“做啥生意呢？”
“西药。”这两ä个字出来，奶奶和我们都停止了咀嚼，奶奶怔了怔追问道：“你也要做西药生意？”
我爹点了点头：“物以稀为贵么。”
奶奶盯着我，满眼都是疑惑和猜忌：“听说满城里的药店都收到เ大龙头传话，不准给旁人卖伤药，他给包了。”
我爹把嘴里的窝头咽下去，又抓了两ä个窝头在手里：“难怪现在市面上见不到伤药了，”忽然又说了句让我们吃惊的话，“我们伙起来做西药生意。”奶奶放下了碗筷：“咋伙？”
我爹说：“我知道哪里有西药，弄来的药我们对半分。”奶奶说：“钱呢？你不出钱？”我爹说：“都不出钱。”
“抢吗？”我爹摇摇头，大言不惭：“抢啥呢？闹么เ。”我爹奶奶，现在包括我，嘴里的“闹”就是连偷带抢。
奶奶扑哧笑了：“把猪不叫猪，叫哼哼，把狗不叫狗，叫汪汪呢。”
奶奶笑，我爹就明白她答应了。奶奶如此轻松就答应了我爹插杠子的要求，道理很简单，不花本钱的买卖谁都愿意做。能“闹”来西药，不但王先声给我们的定金全都归了我们，还能ม再向他收取份货款，明摆着是无本生意，正符合洪家班子历来的生意经。
“哪里有货？咋闹呢？”奶奶请教我爹。我爹说：“日本人在西大街上开的那ว个东亚会社的仓库你知道在哪里吗？”
奶奶反问他：“你知道？”我爹点点头：“知道些。”
奶奶马上问：“你去踩过了？”我爹摇头：“我没去过，别人给我说的，会社的药品仓库在上回日本人关人质那个院子东面那栋房子里，日本人的西药都是通过日本人自己้的商行进货，我们再闹上回，反正门路都熟着呢。”
奶奶再次问了那ว个问题：“谁给你说的？”
我爹仍然用句话回应：“你不认得，生意上的人。”
我爹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甚至算不上回答，因为ฦ等于什么也没说，可是配合上他的长相和语气，就会让人觉得他已经给了答案，起码对奶奶可能ม有这种效果，也许奶奶跟他混的时间长了，也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释然道：“难怪么。”
我知道奶奶“难怪么เ”是什么意思，她是说难怪上回带着我去踩盘子没有找到เ药品，原来东亚会社ุ的药品仓库不在楼ä上，而是在另外的地方แ。我爹问了句：“难怪啥呢？”
奶奶没答腔，直接跟他商量起走财神的行动计划来。其实他们的所谓计划ฐ也都是老套子，我参加了几回都熟ງ了，不过就是踩盘子趁黑潜入打掩护拿了东西走人那套。这回我爹却提出个我和奶奶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东西咋往外带呢？”
的确，我们这回“闹”的是药品，并非随身就可以带走的大洋或者金银首饰之类的财物，怎么把药品带出来，并且平安地运走，就是个ฐ大难题。我们没有运输工具，即便有了运输工ื具，也不可能ม三更半夜大摇大摆地把车辆弄到เ守卫森严å的那个大院里面去。
“走步看步，还是先看货，再根据货的情形定盘子。”奶奶遇到这种事比较果断，而我爹般会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征求意见地说那ว句我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咋弄呢？”
我爹对奶奶的主ว意向来不正面反驳，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两ä个字：服从。这回照例连连点头：“成呢，走步看步。”
当天晚上，我们三个ฐ人就去了那个大院，把瓜娃ใ和芹菜留在家里睡觉。这种活动迄今为ฦ止都瞒着他们俩，并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比我小，而且没爹没娘，奶奶舍不得让他们俩冒险。奶奶尤其心疼芹菜，对我和瓜娃有时候还会动手惩罚，对芹菜从来连句重话都不说，晚上还让芹菜跟她睡起，有的时候我和瓜娃都会嫉妒。如果奶奶看出来我和瓜娃的酸味情绪，就会教导我们：芹菜是女娃娃，又小，不光我，你们两个ฐ当哥的，都要照看好她。
其实在我的眼睛里，芹菜并不小了，个头比我矮不了多少，过去还会跟我们滚成团打打闹闹，现在不光她，就连我和瓜娃ใ也都不再跟她有任何肢体接触。在我们的心里，男ç女两ä个ฐ字已经形成了难于逾越的沟渠。有次瓜娃偷偷问我，芹菜胸前两ä坨隆起是怎么回事。说着，还用手捏着自己的前胸ถ比画给我看，我也朦朦胧胧，想起上回说芹菜胸前的肉肉，芹菜生气的事儿，就蛊惑瓜娃去问下。
瓜娃ใ是个狗肚子藏不住二两ä酥油的货，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就当着奶奶的面问芹菜：“你前头有两坨坨，就跟怀里揣了两个ฐ馍馍样，我咋没有？”
芹菜马上翻脸，骂他是臭流氓，死不要脸。奶奶也狠狠抽了瓜娃个ฐ大脖溜，抽完了却又嘻嘻嘿嘿笑个ฐ没完没了。
晚上瓜娃跟我睡铺炕，每次我跟奶奶他们出去“闹”事情，瓜娃都毫无察觉。
被日本人占用了的那所大院原来是英国人开办的家教会学校，日本人来了以后，英国人撤离，学校散伙，日本人便占用了这个ฐ大院。院子的格局上回我们搭救被日本人报复军火库爆炸而关押的人质时，已๐经踩过了。所以，这回最主ว要的目的就是察看仓库里到เ底有没有我们需要的药品。
我们重返这所大院，发现大院里基本上没有了日本人的军事警戒，而是由些便衣汉队担任守卫，这证明目前大院里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看守任务。不要说奶奶和我爹，就是以我练成的半吊子功夫，要想躲过这些汉队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三个ฐ人顺ิ利地从房顶上进入了房子里，发现这里的房子都是串通的，房间和房间之间用隔门隔断，门虽然都用锁头锁着，用的也都是普通的那种日本人生产的巴๒掌锁，现如今，开这种锁头对于我来说已๐经是手拿把掐的小意思了。
于是我们根本就不出门，在房间里串糖葫芦样地间间查看过去。这儿也不像东亚会社楼上那么เ黑暗，东亚会社楼ä上不知道为ฦ什么เ把原来的窗户都堵上了，外面的天光根本透不进去。这栋房子的窗户都没有堵，外面院子里又挂了好几盏气死风灯照ั明，灯光透过窗户朝屋里投下了淡淡的光亮，不用鬼明子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的房间整整齐齐，有办公桌文件柜纸张文件资料和电话机，看就是办公的地方。奶奶见着文件柜就打开，见着纸张文件就要往怀里揣，让我爹拦住了：“闹那些东西干啥呢？”奶奶说：“能卖钱。”
我们知道她是想拿回去送到国民党行动组那ว边卖钱，我爹阻止了她：“那能ม卖几个ฐ钱，不要动这里的东西，叫人家知道进来过人了。”
奶奶这才醒悟，如果人家发现进来过人，势必要加强防守，等到我们正式来“闹”药品的时候，就会更加麻烦些。奶奶多少有些遗憾ย地小心翼翼把刚才动过的东西归位，“下回专门来闹这些纸。”然后跟着我们继续察看。
有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铁锹镐头箩筐等等掩盖在灰尘下面，弥漫着铁锈霉变的难闻味道，药品不可能跟这些不用的杂物放在起。也有的房间储藏了些物资，有日本军服汉队军服捆捆的麻袋包包的布匹，这种房间我们就查看得细些，显然，这种房子是专门用来作为ฦ仓库的。
最先发现药品仓库的是奶奶，她神经兮兮抽着鼻子说：“在隔壁呢，在隔壁呢。”
我和我爹虽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还是忍不住异口同声地问：“啥在隔壁呢？”
“药，隔壁有西药味道。”
对于奶奶奇妙的嗅觉，我和我爹早ຉ已๐心悦诚服，试想，个ฐ连钱的味道都能ม嗅出来的人，要闻出西药的味道，应该是件更加容易更加有把握的事情。
然而，这间房子和那ว间可能ม存放西药的房子中间却没有门，而是实实在在的墙壁。我们只好从窗户出来，出来以后把窗扇关好，然后爬上屋顶，再从屋顶下到เ屋内。我们之ใ所以要从屋顶进入，就是要防止从门外进入，锁打开了以后无法从里面照样锁上，那ว样就还得从大门出来。院子里几盏气死风灯照得明晃晃地，从大门出来很容易被守卫发现。从房顶进出就没有这个问题，进去的时候揭开瓦片，出来以后再把瓦片盖好，般情况下别人很难发觉。
奶奶的鼻子真的很好用，进到这座房子，连我都闻到了股药味儿。这间屋子很大，可能过去是用作教室的，靠房间的里手，挨着墙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凑近看，我们又大失所望了，箱子上印得全都是勾勾圈圈的外国字儿，有些箱子上印的倒有方块字，可惜不是中文，而是日文。奶奶已经把药品单子掏出来塞给了我，让我根据单子上的药品核对下到底这里有没有我们要的货。
我不无遗憾ย地告诉他们：箱子上的字没有我认识的，跟单子上的字都不同，由此可以断定，这里并没有我们要闹的药品。
我和奶奶当时还都没有意识到，也不可能ม具备那方面的知识：王先声可能估计到我们不懂外语，也可能他自己้也不懂，所以按照中ณ国人的称呼写下了药品单子，却不知道这些西药的包装上用的都是外文。
失望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期望值过高的时候，失望的感觉就更让人难以接受。奶奶开始抱怨我爹：“你弄的啥事情么，还得人深更半夜跟着你跑到这里来，药呢？还做生意呢，就你那个样子不把自己้赔进去我就烧高香了。”
我爹的习惯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我，我下意识地说了句：“咋弄呢？”这句话由á我自己说出来，我才能ม感觉到เ，这句话表达的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自问自答或者喃喃自语式的思索行为ฦ。
我爹这回却没有说“咋弄呢”，而是从怀里掏出了页ษ纸：“三娃，跟这上头的对照下。”
我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光亮看了下，那页纸上写着药品名称有三种字：中文勾勾圈圈的外文，还有看着像半拉中ณ国字的日文。不识字的奶奶都看出了名堂，惊讶地问：“你从哪里弄的？”
我爹轻描淡写：“收货的下家给的订货单子么เ。”
不管我爹说的是真是假，显然，我爹的生意伙伴，比奶奶的生意伙伴办事靠谱得多。
拿着我爹的那张单子，我箱箱地核对了遍房子里存放的药品，这次都高兴了，屋子里存放的全都是我们需要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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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回发财了。”奶奶兴奋得紧，以她那个贪心样儿，恨不得现在就把这里的药品全都闹走。
我爹提醒我们：“弄清楚了就成了，赶紧ู扯风，明晚上来提货。”
回家的路上，奶奶又开始操心：“不成，干脆今晚上闹完了算了，万明天日本人发现了，或者日本人把货运走了咋办呢？”
我爹反问她：“今晚上闹，怎么运出去？”奶奶纠结：“就怕夜长梦多。”
我爹安慰她：“这个院子归汉队看守，院子里的货既有日本人的，也有中ณ国人的，就是日本人的货，也不都是家的，既有军营的，也有宪兵队的，还有日本商行的，日本人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发现。还有，明天我安排两个ฐ伙计过来盯死，随时有变化我们都知道。”
奶奶又想起了另外的问题：“咋往外闹呢？”我爹说：“我安排，你和三娃就管件事情。”
“啥事情？”我和奶奶异口同声地问。“明晚上跟我起来取货。”
每当鸡屁股说话，我就被紧ู张和期待两种情绪左右。紧张的是，我担心随时从那个ฐ翕动的小嘴中喷出鸡屎来。期待的是，最好能ม随着话音从那个翕动的小嘴中挤出个鸡蛋来。当然，这两ä种可能都不会变为现实，鸡屁股是我爹的同伙，而不是真正的鸡屁股。
“个ฐ班，共有十二个人，都有枪，白天就个人站岗，夜里两个人站岗，大概两个时辰换回岗，没有日本人。”鸡屁股被我爹派去打冒，具体任务就是摸清楚大院里守卫的情况，“白天那些的汉队就窝在房子里打牌睡觉，夜里不上岗的也在屋子里打牌睡觉。”
我爹纳闷的时候，就闷头抽旱烟，此时他正在纳闷，旱烟烧出来的烟雾缭绕，蒙在他的脑แ袋上，活像地里正在烧荒。奶奶纳闷的时候会自言自语，把自己้的纳闷说出来：“西药既然那么เ珍贵，日本人咋就派这么几个汉队看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