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地下城一直没有闲着。
德鲁伊算是一个典型的案例，这些自然邪教徒都是狂热的环境保护分子，对他们使用“枯萎气体”恰如其分。历史上两次与德鲁伊的大规模作战中，面对“枯萎气体”的德鲁伊十有八九会企图保护附近的植物，此等愚行让他们像活靶子一样好打。而这次他们面对的又是典型德鲁伊：幸存者回忆中狂暴的树林，行走的树木，被驱使的动物，涨势过好的森林……简直经典得像军校演练了。
参与昨晚行动的亚马逊人被塔砂安置在隔离病房，即使觉得自己้没有受伤，没必要静养，她们还是听从了塔砂的命令。那个速度最快的、近距离厮打掉乌鸦面具的亚马逊人在这天早ຉ上发现自己得了感冒，她有些没精神，抓挠着脸上的皮肤，打着哈欠。她既ຂ没有长出奇怪的东西，也没神志不清，自己只觉得有点疲倦而已。换成另一个领ๆ导者，搞不好根本不会发现这个，但知道一切的地下城女士，在发现的第一时间绷紧了神经。
塔砂的“眼睛”就是两团红色的火光，形态和骷髅兵眼中的相似，只是颜色不同。玛丽ษ昂说过这是一颗狼的颅骨，幸好眼睛其实和人类相似，不是色盲，能看到เ的视野还比幽灵广一点。站在旁观者视角（地下城的确能做到这个ฐ）上听亚马逊人对着她这张脸面不改色地训话，这场面其实有点滑稽。
她就跪在那ว儿找了好一会儿，指望另一样东西也被踢到了这里。但是没有，那蓬ศ草丛中就只有这一颗牙齿，没有另一颗。
“深渊与天界都被隔离了，而且人类显然不会与异族为伍。”塔砂提醒他。
“因为ฦ你根本不会什么‘治愈术’。”维克多说。
他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总有些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无法妥协。
很难说清这一幕有多惊人，唯有亲眼所见才能ม理解一群神射手的威แ力。亚马逊弓兵是这个时代最可怕的狙击手，当她们成群结队，塔砂忍不住想起一群暴走的自动发球机。真不可思议，一群弓箭手的表现竟可以与一台装ณ载了自动瞄准机制的机枪比拟。
“我当不了弓箭手。”玛丽昂不好意思地说。
“她们会和外面的男ç人一起生下后代，但只留下女孩。男孩会被退还给父亲，或者扔掉。男性在亚马逊文明中ณ是低等性别，决不允许在亚马逊聚居地中ณ出现……最极端的男ç尊女卑社会也不会有她们这么夸张，毕竟男人自己不能生孩子。”
“现在真是麻烦，太多人类混血。”维克多唏嘘到เ，“过去多方便啊，兽人长着野兽脑袋，属于什么品种都一目了然。尖耳朵又养眼的是精灵，尖耳朵又伤眼的是哥布林，高个ฐ子的是巨เ人，矮个子的种类虽多，但矮人都是胡子成精，至于是侏儒还是半身人，你在对方面前抛一枚金币，看看对方会消เ失在人群中准备偷窃还是凑上来企图推销什么เ就是了。”
看起来工业革命多半还没开始，至少没普及，塔砂想，还有希望，没落魔法和工业萌芽，指不定谁能干得过谁。
塔砂还是第一次看到เ这么含糊的技能ม说明，她试着使用了一下，什么เ事情都没发生。她再定睛一看，只见“自然之心”旁边还有几个小字，小字写着俩补充说明：括弧，伪。括弧，被动。
“这倒是也是。”维克多说，“不过你现在也看到เ骷髅兵的好处了吧？它们忠诚而不知畏惧，对于凡夫俗子而言无法摧毁，那些碎骨只要重新掩埋催化，又会恢复成可靠的士兵。或许你该多去袭击几个村子，我曾认识擅长骷髅海的亡灵法师，他以一人之力掀起了亡灵天灾。尽管墓园的转化能力……”
然而没等上士庆祝胜利ำ，有士兵尖叫起来。
“全军听令！”他兴奋地说，“全速前行！”
近百活人住进来以后，地下城储备的魔力不仅没少，反而增加了。史莱姆像黏菌一样好养活，它们在有食物的时候快速地分裂生长，生产的魔石比制造魔法食物需要的多上不少——奇怪的是，魔法食物倒不能直接用来喂史莱姆，大概ฐ因为处于同源？塔砂为其中让质量守恒定律哭泣的魔法现实迷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别在不科学的东西上浪费脑细胞。
“不！”玛丽ษ昂脱口而出，又连忙补充道，“没事，我一个ฐ人就可以了，我一个人目标比较小，被发现了也能ม快速脱身。”
阴影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动静不像人。
当塔砂将注意力集中ณ在上面，那一头传来好奇的碰触，阿黄的情绪一览无余。和过去一样，与它交流就像和宠物玩抛接球，不能指望一场清晰明了的对话。它那边的信息乱ກ得一塌糊涂，大概ฐ另一只地精才可能读明白。除了卡片名与那行短小的注释外，其他什么เ都没有。阿黄本来就是地下城的产物，现在也没多大变化。
可疑ທ不要紧，没准人家刚ธ刚撞坏了脑แ子呢？
这是真的，在场的许多人都知道。流浪ฐ者营地的住户全都是埃瑞安的弃民，有不少人很清楚士兵们猎杀“异种”的伎俩。“我们本该安全了！”寡妇哭号着，玛丽ษ昂能感觉到เ很多道投向自己的目光。
“深渊啊！”书页沙沙地叹气，“什么样的地下城会生出这种傻瓜？”
“既然我什么都不记得，能ม做这些有什么用？”塔砂说。
裂痕一开始就在那里，像一道长好的旧伤疤，并不影响石池蓄矿石，因此塔砂一直将它视为大厅的普通裂ฐ纹之ใ一。现在联系两者思考一下，没准是同一个ฐ原因造成了红宝石与石池的损伤。
这东西活脱脱是故事里的鬼怪，比起先前的鼹鼠与史莱姆，看上去吓人得多。要是塔砂在曾经的某个夜晚撞见它，多半要拔腿就跑，可现在死都死了，也没必要怕个自己้召唤出的鬼。
水色的史莱姆慢吞吞地爬走了，它全然不觉制ๆ造者的苦恼，安然地在大厅里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它都一动不动，让人怀疑那只是一只形态奇特的蘑菇。
蓝色的矿石直接落入池底。
红宝石气息奄奄地飞升半尺高，无声无息停在了那里。周围依然鸦雀无声，蜡烛都没亮一根，像个ฐ才放了个开头就卡bug停住的开场动画。塔砂尴尬地悬浮ด在一个废弃建筑物的池塘遗迹上方แ，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军中出现了可怕的谣言，上尉尽力弹压，感到精疲力竭。他苦思冥想着解决困境的方法，没想出个ฐ所以然便感到睡意朦胧。他猛地跳了起来，心脏疯狂跳动，大步跑向镜子，镜中干枯的脸让他吓得大叫出声。
“长官？”
副官闻声走了进来，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又转回来小心地看着他。上尉再一次看向镜子，他形容憔悴，黑眼圈严å重，但不是那种活死人的干枯。他只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操心着太多事情，还担心自己会一睡不醒——最糟的是，他坚持不睡的时间越久ื，一睡不醒的可能ม性就越高。
副官担忧地退了出去，再一次留下上尉一人，绝望地思索着摆脱困局的方แ式。
“需要帮忙吗？”
上尉抽剑转身，佩剑从眼前半透明的人影腰间穿过。无面的幽灵悬浮在半空中，像个ฐ噩梦。
“我可能ม已经睡着了。”上尉喃喃自语，“要不就是疯了。”
“两ä者皆非。”那幽灵这样回答，“你曾对我们的森林释放毒气，也曾被骷髅和僵尸追撵得到处乱ກ跑，按理说你不该对一个幽灵的出现太过惊讶才对。”
但我从未在教材上看见过无面的幽灵，上尉想。但是教材真的可靠吗？书上说能ม操控植物的德鲁伊保护自然，说操控亡者的亡灵法师与前者势不两ä立，他所遇到的事情却并非如此。上尉脑中掠过无数种幽灵鬼魂的介绍和消灭方แ法，眼下他没有一件事能做。
他冷不丁再一次挥剑，看着佩剑再度穿透那个ฐ幽灵。上尉苦笑一下，把剑收回剑鞘。
“有何贵干？”他问。
“我来提供帮助。”幽灵说。
上尉“哈”了一声，说：“你为ฦ什么要帮敌人？”
“因为你们走投无路，而你们活着比死了对我更有用处一点。”幽灵说，“确切地说，我来提供选择。”
如果再年轻二十岁，上尉会愤怒地大声拒绝。如果这事发生在十年前，上尉会怀着野心与自负谈判，深信自己能借此更进一步。四十五岁的上尉只是叹了口气，说：“什么选择？事先说明，我是埃瑞安军校的全优毕业生，骗小孩的把戏就不要拿来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塔砂无声地微笑起来，她喜欢这位军官眼中深深的疲惫。
一个ฐ心力憔悴的谈判对象，意味着更多收获。
人类败军来到红桉县的第三天清晨，地下城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这里。在此之ใ前，幽灵慢慢跟了上来，以隐形的状态听取了不少情报——这一次跟踪让塔砂发现幽灵的活动范围还是与地下城有些联系的，距离地下城越远消เ耗越大，速度越慢，距离再远一些大概就要消散。
无论如何，她看到了这些人的困境。
上头把这边封锁了吗？一个ฐ幽灵在距离哨卡最近的地方แ监视着，那里的关卡打造得相当坚固，用于防守而非进攻，看上去塔砂暂时不需要担心天降核弹清扫僵尸。那ว样的话，被抛弃的这些人，简直像打包白送给她一样。
在敌人的助攻之下，塔砂以“彼此相安无事不再攻击”和“让被感染的人暂时不会尸变”为ฦ条件，达成了中止战争与暂时控制人类的一县一镇的目的。
对，事实上塔砂也没法继续打下去。
地下城魔力不够了。
战争绝对是消耗钱财的大杀器，哪怕是可以循环利用的骷髅兵，战争消เ耗也让人咂舌。转化骷髅兵与僵尸、动用自然气息维系亚马逊人的生命、在地下城住民无法上地面觅食时承担所有消耗、扩展地下城并配置陷阱门、修复狼首的身躯……哪一个都要花费魔力，它们的大幅度消耗让魔力储备以惊人的速度下降，要是战斗ç再不结束，塔砂就得关起门来装死种田了。
并且，她刚苏醒时担心过的问题变成了现实。在离开地下城中ณ心一段距离之ใ后，挖掘到的魔石变得越来越少，在鹿角镇这个ฐ距离上已经几乎搜寻不到เ。所有魔力都依靠史莱姆制造，即便多造一些史莱姆，魔力生产也需要周期。
感谢人类方对地下城状况的不了解，塔砂成功维持着胜利者的姿ู势，在达成目的之ใ后还骗得了一些利息。
“很好！”维克多高兴地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地下城！”
“……呵呵。”塔砂说。
一份恶魔契约出现在了半空中ณ，颇具诚意地全部使用了通用文字。“死后给你灵魂，这很恰当。”上尉读着契约上的文字，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们从来不知道死后会怎么样。”
他拿起笔，签下了他的名字：哈利ำ特。金色的契约闪了闪，然后……
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