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中庸章句·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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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的学说,不脱๳我字,所以敢于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敢于说:“民为贵,社稷次之ใ,君为轻。”敢于说:“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宋儒的学说,舍去我字,不得不说:“臣罪当诛,天王圣明。”

第一步,以古为敌:读古人之书,就想此人是我的劲敌,有了他,就莫得我,非与他血战一番不可。逐处寻他缝隙,一有缝隙,即便攻入;又代古人设法抗拒,愈战愈烈,愈攻愈深。必要如此,读书๰方能入理。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ใ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而天下之恶皆归焉。”我也๣说:“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善,不如是之ใ甚也。是以君子愿居上流,而天下之美皆归焉。”若把下流二字改作失败,把上流二字改作成功,更觉确切。

原来周秦诸子,各人特创一种学说,自以为寻着真理了,自信如果见诸实行,立可救国救民,无奈人微言轻,无຀人信从。他们心想,人类通性,都是悚song慕权势的,凡是有权势的人说的话,人人都肯听从,世间权势之大者,莫如人君,尤莫如开国之ใ君;兼之那个ฐ时候的书,是竹简做的,能ม够得书读的很少,所以新创一种学说的人,都说道,我这种主ว张是见之书上,是某个开国之君遗传下来的。于是道家托于黄帝,墨家托于大禹,倡并耕的托于神农,著本草的也托于神农,著医书的,著兵书๰的,俱托于黄帝。此外百家杂技,与夫各种明,无不托始于开国之君。孔子生当其间,当然也不能违背这个公例。他所托的更多,尧舜禹汤文武之外,更把鲁国开国的周公加入,所以他是集大成之ใ人。周秦诸子,个个都是这个ฐ办法,拿些嘉言懿行,与古帝王加上去,古帝王坐享大名,无຀一个ฐ不成为后世学派之祖。

昨有友人来访,见我桌上堆些《宋元学案》、《明儒学案》一类书,诧异道:“你怎么看这类书?”我说:“我怎么不看这类书?相传某国有一井,汲饮者,立狂。全国人皆饮此井之水,全国人皆狂。独有一人,自凿一井饮之,独不狂。全国人都说他得了狂病,捉他来,针之灸之ใ,施以种种治疗,此人不胜其苦,只得自汲狂泉饮之。于是全国人都欢欣鼓舞,道:‘我们国中,从此无຀一狂人了。’我怕有人替我医疯疾,针ฤ之灸之,只好读宋明诸儒的书,自己้治疗。”

我的厚黑学,本来与王阳明的致良知有对等的价值,何以王阳明受一般人的推崇,我受一般人的訾zi议呢?因为自古迄今,社会上有一种公共的黑幕,这种黑幕,只许彼此心心相喻,不许揭穿,揭穿了,就要受社会的制裁。这算是一种公例。我每向人讲厚黑学,只消连讲两三点钟,听者大都津津有味,说道:“我平日也这样想,不过莫有拿出来讲。”请问:心中ณ既这样想,为甚么不拿出来讲呢?这是暗中受了这种公例支配的缘故。我裸地揭穿出来,是违反了公例,当然为ฦ社会不许可。

通常所称的心,是由于一种力,经过五官出去,把外边的事物牵引进来,集合而成的。例如,有一物在我面前,我注目视之,即是一种力从目透出去,与那个物联结;我将目一闭,能够记忆那物的形状,即是此力把那物拖进来绾9aທn住了。听人的话能够记忆,即是把那人的话拖进来绾住了。由这种方式,把耳濡目染与夫环境所经历的事项一一拖进来,集合为一团,就成为一个ฐ心。所以心之构成,与地球之ใ构成完全相似。

我不知过去生中,与孔子有何冤孽,他讲他的仁义,偏偏遇着一个讲厚黑的我,我讲我的厚黑,偏偏遇着一个ฐ讲仁义แ的他。我们两家的学说,极端相反,永世是冲突的。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孔子讲和好了。我想个折中调和的法子,提出两句口号:“厚黑为ฦ里,仁义为表。”换言之ใ,即是枕头上放一部ຖ《厚黑学》,案头上放一部《四书》、《五经》;心头上供一个大成至圣先师๲李宗吾之神位,壁头上供一个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神位。

世间许多学问我不讲,偏要讲厚黑学,许多人都很诧异。我可把原委说明:我本来是孔子信徒,小的时候,父亲与我命的名,我嫌它不好,见《礼记》上孔子说:“儒有今人与居,古人与稽,今世行之,后世以为楷。”就自己้改名世楷,字宗儒表示ิ信从孔子之ใ意。光绪癸卯年冬,四川高等学堂开堂,我从自流井赴成都,与友人雷詟zhe皆同路,每日步行百里,途中ณ无事,纵谈时局,并寻些经史来讨论。詟皆有他的感想,就改字铁崖。我觉得儒教不能ม满我之意,心想与其宗孔子,不如宗我自己,因改字宗吾。这宗吾二字,是我思想独立之ใ旗๱帜。今年岁在乙亥,不觉已๐整整三十二年了。自从改字宗吾后,读一切经史,觉得破绽百出,是为明厚黑学之ใ起点。

3๑冲。普通所说的吹牛,川省说是“冲帽壳子”。冲分为二,一口头上,二文字上。每门又分为二,口头上分普通场所及在上峰面前两种,文字上分报章杂志上及投递条陈说帖两种。

第三步:“厚而无形,黑而无色。”至厚至黑,天下后世皆以为不厚不黑,此种人只好于古之大圣大贤中求之ใ。有人问:“你讲厚黑学,何必讲得这样精深?”我说:“这门学问,本来有这样精深。儒家的中庸,要讲到‘无声无臭’才能ม终止。学佛的人,要到‘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才能证果。何况厚黑学是千古不传之秘,当然要到‘无຀形无色’才算止境。”

人问:“要如何才不失败?”我说:“你须先把厚黑史观、厚黑哲理与夫厚黑哲理之应用彻底了解,出而应事,才可免于失败。兵法曰:‘先立于不败之地。’又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厚黑学亦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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