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柳从之说北边的事三天内会见分晓，那他不妨再等三天……
这样的人，又有如此能为，如若为敌，必是大敌。
顾ุ均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原职，心也是憋闷，然而他是个教养极好，行得端坐得正，堪称君子的人，在其位谋其事，虽心里憋着气，但做事仍是一点不马虎，一丝不苟。
于是柳从之朱笔随手一批，顾ุ均受罚降职，还任兵部五品参校。
笑容一如平时温文，似乎ๆ刚才乍现的那一点森寒肃杀仅是薛寅的错觉，薛寅垂上眼帘，微微抿唇。
这一眼极淡，不怒不喜，冷静至极，教人窥不出颜色，薛寅被这目光一扫，却是不自觉心头一跳，下意识身体紧绷起来。
等着那一天？是等着自己的死期？还是……薛寅皱了皱眉，他搞不太明白，姓柳的本来就是最难揣测的一个人。
“盛极者必衰，我若事事顺心，那必然离死不远。”柳从之含笑一叹，“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等着那一天。”
顾惜生是富商巨贾。袁承海却出身书香门第，父祖皆大儒，袁氏一门向来属朝中ณ清流一脉，声誉极佳。如此，袁承海这个人就显得极为ฦ有趣，也极为矛盾。
前朝富……如今是当朝富了，生意做得奇大，涉及各行各业，名下米铺、商铺、酒楼ä遍布全国，可谓是第一等的富贵，说是财神爷也不为过。当年柳从之起兵，为何独独青睐当时官拜礼部，行事中ณ规中矩，一点不引人注意的袁承海？只因没有袁承海ร，他后来就不可能拿出那么เ多钱粮在江南赈灾，更不可能由此借着天灾在江南站稳脚跟。金银财宝可通神，柳从之能ม有今日，袁承海功不可没。
柳从之这样一张笑脸水泼不进刀枪不入的人，还有不顾后果反对老皇帝的时候？还是说那时候的柳从之还算年轻，没现在这等道行？“他有心上人？”
“有趣。”
薛明华身份不像薛寅这般特殊，在宣京逗留แ虽只是短短几天，但行走起来方便，入手的消息也算不少。昨日出，未能找到机会和薛寅详谈，只得命红月设法将这封信转交到薛寅手上。薛明华性子干练利落，信上一不话家常，二不写离别绪，薄薄一张纸上只得寥寥数语，写了几日来得知的可能对薛寅有用的朝中ณ报，一条一条清晰地列出。
薛寅坐在床上，并不看黄莺，慢慢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打开。
再无人会给他唱这战歌，他甚至也回不去那等天寒地冻寒风凛冽的要命地界，他醉了，人在梦中。
他是醒了，还是醉了？
薛寅慢吞吞地吃完最后一个糖葫芦，满足道：“我姓薛。”
老鸨话说得漂亮，薛寅懒懒点头，一副大爷做派，“我刚好来尝尝这里的酒菜，听说这楼里姑娘个ฐ个多才多艺，有唱曲的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含笑，扫了一眼惴惴不安的群臣，似乎意有所指。薛寅埋头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柳从之手下的心腹之臣，一月前惊鸿一瞥的几名柳从之麾下的心腹武将神色各异，表都颇为复杂，有的眉头紧皱，有的若有所思，不一而足。
霍方一口气说完，仰头将杯中ณ酒一饮而尽，而后手一扬，将手中酒杯摔了个粉碎。
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路平摇摇头，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
薛寅点头应下，一脸疲色，走了几步就倒在榻上，低声道：“我睡一会儿，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柳从之ใ的笑容深了些许，“这话说得及其在理。所以我便寻思着，既然做皇帝ຓ的成天荒唐想着弃世登仙，弃百姓疾苦于不顾，掌管大权的成日贪污享乐，以至民生凋敝，那我把这群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赶走，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岂不快哉？”
“民贵君轻——民为ฦ贵，社稷次之ใ，君为ฦ轻。顾ุ小公子应该也听过这句话？”
“倒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知他如果打进来能ม不能ม留我一条小命。”薛寅懒โ洋洋地接口，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这还没开打呢，我看上上下下已经找不到魂儿了。”
也不怪柳从之如此，二十万精兵对上宣京这几万乌合之众，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月国人仅着一件中衣，浑身上下的东西已被搜刮了个精光，没给他留一寸余地。薛寅倒是好奇，这么一个人，要怎么拿出“那ว样东西”。
薛寅油盐不进稳如泰山，一番纠缠后，月国使臣实在无奈，看一眼手里国书，咬牙道：“陛下请息怒。我立刻就拿出那东西，之后还请陛下放我回月国。我国国君正等着我的消息，我在被抓前一天已和他通信，如若陛下毁约，请想想身后的月国铁骑。”
堂下一片寂静。
所以，结论是。霍方แ的提议虽好，但辽城实在是啃不动。这两ä年派去召王溯回京的圣旨都不知过多少张了，虽然现在华平死了，局势可能ม会有改变，但哪怕来了呢？远水救不了近火。
实话说，两ä年前柳从之开始造反，本是月国出兵南侵的大好时机，若非月国本身陷入内乱，几个王子王女争斗夺权，无瑕理会南边的事，薛朝何以能苟延残喘至今？
天狼肯定地摇头：“没有。”他放下手中ณ茶杯，“不过只怕已经蠢蠢欲动许久了。”
他现在完全清醒了，脸上一点不见倦色，目光沉冷。薛寅长得白白净净像个ฐ书生，这会儿说起话来简直是一点书生气都找不到，声音低沉，咬字很重，字里行间都含着腾腾煞气，字字冰冷如刀，一句话震得全场再度鸦雀无声，群臣哑口。
一句话出，群臣骇然，人群中一阵骚动。薛寅这话说得简直是太直了，官场上的人习惯说话绕个九曲十八弯，但薛寅不，他直接省略了所有花样亮底牌了，结果把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先前头脑热的大臣开始慌了，那ว句老话怎么说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呐！
薛寅越听，眉头也皱得越厉害，忽然低咒了一声：“妈的，姓柳的没事反什么เ反，害老子遭殃。”
薛寅顿了顿，放下碗，问：“外面打成什么样了？”
吕太医说得诚恳，柳从之点头，“那ว你可知是否有其它人能解？”
“此毒非绝毒，必定有人能ม解。”吕太医面上倏然闪过一丝奇异神色，“据臣所知，世间定有一人能解此毒，然而此人……”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摇头道：“臣无能，陛下或可于民间搜寻高人。”
柳从之注意到他话中吞吐，问道：“你知一人可解毒？”
吕太医苦笑，“此人是臣的师弟，天资远胜于我，学全了师父一身用毒的本事，甚至青出于蓝。”他说着摇摇头，“然而他早在十年前被逐出师门，自此销声匿迹，臣也不知他如今在哪儿。”他道，“我甚至不知他如今是否活着。”
一句话出，一旁袁承海若有所思，插口道：“我知令师号称医毒双绝，有人称他圣心阎罗，只因他一念可让人生，一念可让人死。”
“袁大人对此知之甚详。”吕太医叹息，“师父于我，可谓高山仰止。我乃不肖子弟，本事不及他一成。”
袁承海闻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不。
“令师可还在人世？”柳从之ใ问。
吕太医闻苦笑摇头，“臣甚至也不知师父如今是否还活着。”
他顿了顿，正色道：“臣虽无能，但也当竭尽全力救治伤患，能治一分是一分，其余就请陛下多加费心。”
吕太医这边束手无策，柳从之ใ于是不继续在太医院逗留แ，打算离开，袁承海自是跟着柳从之的，然而临走，他却慢了一步，询问吕太医：“不知道吕太医可否告知令师弟姓名？”
他这一问来得突然，吕太医一怔，“师弟乃是被师父救治的孤儿，本无名姓，随师父姓莫。师父为ฦ其取名莫云。”
莫云……
袁承海点了点头。
既ຂ已确定此事是投毒，柳从之ใ速度一点也不慢，很快就中ณ毒者在各地的分布况分辨出哪些水源可能受到了污染，命人一一查过，避免再有人中毒，同时确定还未遭受污染的水源，命人把守。新皇于这次事件的处理速度可谓极快，短短办日内，即使还未确定病源，已处理好了对患病百姓的安置问题。柳从之向来是面上和缓，做事迅速，瘟疫一事虽来得突然且蹊跷，但处理得当，已将损失降到了最小。
事还算顺利，柳从之面色却仍严峻，袁承海看一眼新皇，却察觉了对方眉眼间近乎ๆ入骨的疲惫之色，如此外露的疲倦，对柳从之这等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罕见，袁承海ร看在眼中，却不吭声，垂眼不。
“越之。”柳从之ใ走出太医院，淡淡问，“你可知此次投毒之人是谁？”
袁承海道：“微臣不知。”
柳从之笑：“是真不知，还是不敢说？”
袁承海道：“毒药未解，此事内仍然不明，是谁投的毒还难定论。”
柳从之点头。袁承海观其颜色，又道，“解毒一事，我或可想办法。”
“哦？”
袁承海道：“对此我也并无多少把握，不过或能ม找到可以解毒之ใ人。”
柳从之点头，“那你去忙吧，此事越快越好。”
袁承海道：“臣告退。”
事已至此，袁承海不打算多留，一既出，立刻打算离开，不料临走之前，听柳从之轻叹了一声。
袁承海稍微诧异：“陛下？”
柳从之ใ微笑：“无事，不过想起朝中种种，微觉无奈。”
“何必无奈？”
柳从之微笑不答。
袁承海于是不再多，起身离开。二人谈话之ใ处正好在御花园中，袁承海离去，柳从之就挥退左右，沿着花园，缓步往寝宫走。
腊月隆冬，百花谢尽，御花园中也不见什么เ景致，唯有一支支红梅傲立霜雪中ณ，梅景霎是动人。
柳从之用近乎欣赏的目光看着红梅，过了片刻，忽然闭目，以袖掩口，低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虽轻，但其中意义却堪称骇人。
宵小投毒，帝ຓ京瘟疫，只要处理得当，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若是龙体有恙，皇帝也染了病呢？
则江山动荡，无有宁日。
柳从之咳了一声，稍微静了静，之后又咳了几声，才算是止住了，他似乎对自己้身体况并不上心，止了咳，看一眼红梅，而后含笑回头：“出来吧。”
四周乍一眼看空无一人，他这话却说得很笃定。
过得片刻，一块假山石旁边竟真的闪出一人。
此人正是薛寅。
柳从之含笑看他，“今天可是巧ู了。”
薛寅神色尴尬地扯一扯嘴角，躬身见礼，“薛寅见过陛下。”
一面见礼，一面心里叫苦。
他回宫究竟为ฦ什么要走这条路？早知道就该离御花园远远的碰都不碰好么？
结果偏偏让他碰上姓柳的，还让他碰上……身体有恙的姓柳的。
如今柳从之若有个三长两短，则天下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