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宗教提供了一种神灵的启示，一种活跃着的感情，即面对宇宙的庄严和神秘所产生的感情，一种对安全生活的追求，从而使人们心灵最深处的精神直觉感到满足。生活中有这种情形，或许我们刚刚失去亲人，或许久病初愈正处在恢复期，也许是一个ฐ秋天阴冷的早晨，我们看到เ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一种死亡与人生无常的感觉袭上心头，这时我们的生活便越过了五官所及的范围，越过了有形世界ศ而进入来世。
这种区别也可见于英语的reason和reasonaທbleness的对比。我相信是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人是论理的动物，但不是合情理的动物。中国哲学也承认这一点，并认为人应该设法使自己变得合情合理的而不只是讲理的。中ณ国人将合情理置于道理之上。道理是抽象的、分析性的、理想化的，井倾向于逻辑上的极端；而合情理精神则更现实、更人道，与实际紧密联系，能更正确地理解和审时度势。
『2๐吉恩·腾尼，美国拳击家，1926～192๐8๖年世界ศ重量级冠军。』
知足与“和蔼”、“和气”等词语相类似，新年都被写上红纸，贴上大门。知足是劝人中ณ庸，它也是“有福莫享尽”这种人类智慧的一部ຖ分，类似明代某位学者所谓“享清福”。老子有句格言至今流传：知足不辱。另一个说法是“知足者常乐”。在文学作品中，知足往往是对乡村生活和乐่天派的赞美，在所有的诗歌和私人书信中ณ都能ม找到这种情绪。我随意翻阅了一些明代学者的书信集，看到陆深写给友人的信，其中写道：
换言之，消极避世并非一种崇高的道德，而是一种在没有法律保护下的不可忽视的处世态度。它是自卫的一种方式，我们培育这种品质，正如乌ไ龟培育自己的甲â壳一样。中国有名的淡漠的凝视仅仅是一种自卫的凝视，有其深刻๑的文化与自律的背景。这一点可由á以下事实证明：中国的强盗土匪们并不依赖法律的保护，所以他们没有这种消极避世之好，他们是我们所知道的中国最勇武、最有骑士精神、最有参与精神的阶层。中国的骑士精神被称为ฦ“豪侠”，并总是和《水浒》中ณ的强盗联系在一起。人们在阅读过程中，对这些英雄人物的生活和冒险活动产生共鸣，产生了一种间接的经验，从而感到很愉快，这就使诸如此类的小说大受欢迎，正如美国许多老处女们欣赏埃莉诺·格林1一样。于是，强者有参与精神，因为他们有力量参与，温顺ิ者——他们占人口的大多数——消เ极避世，因为他们需要保护自己。
这样一个组织良好而颇็有宗教意味的家族制ๆ度，在汉族与其他家族制度意识不强烈的外来民族混合时，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不开化的部ຖ族以及由á不同民族的父母所生的混血儿总是急于加入到เ这样一个ฐ家族中，并声称自己是这个不朽家族制度中的一员。设想自己一旦咽气时，并没有真正死亡，而是仍旧生活在家族生活的长河中ณ。这种家族制度也是使家族成员生殖繁衍的直接刺激剂๘。比如为了使林氏家族生存下来，就应该有许许多多林姓的孩子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在中国正南的广东，我们又遇到另一种中国人。他们充满了种族的活力，人人都是男ç子汉，吃饭、工作都是男子汉的风格。他们有事业心，无忧无虑，挥霍浪费，好斗，好冒险，国进取，脾气急躁，在表面的中国文化之ใ下是吃蛇的土著居民的传统，这显然是中国古代南方粤人血统的强烈混合物。在汉口的南北，所谓华中地区，是信誓旦ຆ旦却又喜欢搞点阴谋的湖北人，被其他省市的人称作“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因为他们从不服输，他们认为辣椒要放在油里炸一下，否则ท还不够辣，不好吃。而湖南人则以勇武和坚韧闻名，是古代楚国武士后裔中ณ较为使人喜欢的一些人。
那么，谁来做她的解说员呢？这似乎是根本无法解答的难题。当然不是那ว些身居海外的汉学家和因书馆学家，因为他们只是通过儒家经典来反映中国社会。侨居中国的真正的欧洲人不讲汉语，真正的中国人又不讲英语。汉语讲得很好的欧洲人会养成与中ณ国人相同的思维习惯，从而被自己的同胞视为ฦ“怪物”。英语讲得很好的中国人则ท已养成了西方人的思维习惯，被“异族化”了。他们或许根本不讲汉语，或者讲汉语时带点英语口音。通过这样一个淘汰过程，似乎这个ฐ解说工作非老中国通莫属了。我们要在很大程度上靠他们对洋径洪英语的理解来理解中国了。
出版前言
崇拜古人后来就变成了崇拜简朴的代名词。汉语中这两个观点是紧密联系的，即“古朴”。儒家的家庭理想总是男人们边耕边读，而妇女们则从事纺织。下面我们再引一首诗歌，与前边的道家诗歌相对比。它歌颂简朴生活，故而实际上是对道家诗歌的补充。作者陈继儒，16世纪的一位学者。这首词是作为ฦ家训子孙相传的。
〖有儿事足，一把茅遮屋。若使薄田耕不熟，添个ฐ新生黄犊。
闲来也教儿孙，读书不为功名。种竹、浇花、酿酒，世家闭户先生。〗
可见，中国人幸福的理想并非希腊人讲得那样在于施展个人之所长，而在于享受简朴的田园生活，求得各种社会关系的和睦。
然而，道教的真实力量，特别ี是在人民中的真实力量，是它为ฦ人们提供了一个ฐ充满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ศ，儒家用自己的理智把它排除在自己的思想范围之外。在《论语》中ณ，孔子很少谈到什么神仙、鬼魂之ใ类。儒家思想中既无地狱也无天堂。更没有求得灵魂不灭的现成公式。它解决了人性的各种问题，却没有考虑到宇宙的奥秘。它甚至不清楚人的身体机构是如何运转的。这样，它就在自己้的哲学中留下了一个空白，使普通人不得不借助道家的玄学去设法解开宇宙之ใ谜。
这种努力首先在淮南子的著作中体现出来。他将哲学与鬼神的奇境和种种神话传说结合了起来。阴阳二元说早ຉ在战国时期就很流行。道家由此出发，很快又把古代山东野蛮人的神话包括进自己้的学说中ณ去。据称这些野蛮人曾梦见远海ร有仙境。秦始皇曾经率领五百童男ç童女去寻求长生不老之药。这种幻想后来变得越发不可抗拒。从那时起到现在，道教在中ณ国人民心中一直牢牢地占有一席之地。特别是在唐朝，道教曾经长期被视为ฦ国教，叫作“玄教”，因为唐王朝统治者与老子同姓李。在魏晋，道教如此时髦以至完全置儒教于从属地位。道家的风格经过汉未文人的改造，也与中ณ国文学史上第一次浪ฐ漫主义运动结合起来，与反对儒家礼教的思想结合起来。一位有名的诗人曾把儒生走在仁义แ的窄路上比作臭虫爬行在人的裤缝上。人的天性容不得儒家的节制ๆ和礼仪。
与此同时，道家又扩大了自己思想理论的范围，包括了采药制药、生理学与宇宙学、魔法、巫ใ术、春药、符咒、占星术、神仙谱系、美丽的神话、道士、法师与教主。所有这些一起构成了一个ฐ体面的、实实在在的、受人欢迎的宗教。道教还照顾到了中国武术，特别是拳术；拳术与巫术一起又创น造了汉末的黄巾起义แ。最后，道教又提供了一套健身妙法，主ว要是深呼吸，然后即可骑鹤升天，长生不老。这里最有用的一个字是“气”。是空气？人的呼吸之气息？作风习气？浩然之ใ气？这些问题都不清楚。“气”是无形的，所以最容易被“神秘”地加以控制，“气”的应用，无所不包，无往而不胜。它被用来解释彗星的光芒、拳术、深呼吸和男女交媾。这最后一项是养生之道的一种艺术，需要勤勉实践的。总之ใ，道教是中国人力图发现自然奥秘的一种尝试。
佛教
佛教是唯一由外国人传入而又成为中国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ຖ分的宗教。其影响之深远，使我们现在称玩具娃娃，有时甚至称真的娃ใ娃为“小菩萨”。慈禧太后被称为“老佛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和慈眉善目、笑口常开的弥勒佛成了中ณ国人的口头禅。佛教对我们的语言、饮食、艺术和雕塑都有影响。它还直接启发了中ณ国独特的宝塔建筑。它刺激了我们的文学和我们的意象世界。留光头、穿灰袍的僧人形成了这个大千世界的一个组成部ຖ分。佛教的庙宇而不是孔子的庙宇成了城市和农村生活的中心。年长的人在此地聚会议论并决定村里的事情，一年一度的庆祝活动也在这里举行，僧尼直接插手中国人的家庭私事，生育、死亡、婚配等场合都有他们在场，其他人则不允许这么做。根据中国小说中的描述，很少有寡妇或处女不是在这些宗教人物的协助下被勾引的。
总之，佛教对中国人的作用，与其他宗教对外国人的作用是一致的，亦即一种拯救黎民百姓摆脱困境的作用。在现代中国，佛教的和尚比道教的道士更受人欢迎。每有一个道观，便有1้0่个寺庙。193๑3～19๗3๑4年间，西藏班禅喇嘛来到เ北平和南京，为ฦ成千上万的人们广洒圣水，其中包括政府高级官员如段祺瑞、戴季陶等。班禅受到เ北平、南京、上海ร、杭州、广州ะ等中央及地方แ各级政府的盛情款待。19๗34年5๓月，另一位西藏喇嘛诺拉，作为广东政府的贵宾，在广东公开宣称他能用符咒保护当地人民免受敌军施放的毒气之害。他也确曾用他的占星术与巫ใ术使一位将军掉转了枪口。如果中国人能够看到反击日本侵略要依靠自己้现代化的军事科学的话，这些喇嘛的影响就不会如此之ใ大了。中国人的理智在这里受挫，于是他们就转向宗教。因为中ณ国军队不能帮助中国人，他们只好转而求助于弥勒佛了。
佛教作为ฦ一种哲学，也作为一种宗教而征服了中国。哲学为文入学士们受用，宗教为ฦ普通人受用。孔教只有一套道德行为的哲学，而佛教则ท有一套逻辑的方法，有玄学，有一套知识系统。另外，在佛教经典的翻译中ณ，佛教也很幸运。它有一个ฐ优良的学术传统，译者的语言简洁明快，条理性强。喜好哲理的学者无不为之吸引。于是，佛教在中国文人中ณ享有根高的声望，而基督教迄今为ฦ止还不能与之相比。
佛教的影响如此之大，以至于要进而改造儒学。自周代以来的儒学家仅仅是对儒家经典做了一些校勘诠释的工作。而佛教自公元一世纪传入中国以来，对它的研究从北魏至晋一直盛行不衰。开始时重点做诠释工作，后来从事具有哲学含义的研究。于是在宋代，在佛教的直接影响下，称为理学的新的儒家学派诞生了。尽管其宗旨还是研究道德问题，然而一些观点被重点提出来以供研究，如性、理、命、心、物、知等等。人们对专门研究人事变化的《易经》重新า发生了兴趣。所有那些宋代儒学家们，尤其是程氏兄弟，首先潜心钻研佛教，然后再回到儒教并开始从一种新的角度去研究它。对真理的领悟，经过长期酝酿之ใ后，也使用了“觉”这个佛教名词，如陆九渊即作如是说。佛教并没有使这些学者改变信仰，却使懦家的要旨有所改变。
佛教对中国的作家们也产生了同样巨大的影响，如苏东坡。他们与上述理学家们分庭抗礼，然而有时也以自己้轻松的，涉แ猎似的风度玩玩佛学。苏东坡自称“居士”，也就是一个ฐ儒学家，像佛教徒那样生活，但又不是和尚。这是中ณ国人自己้发明的生活方式，使得一个ฐ佛教的信徒可以过夫妇生活，在闲暇时，也可以做一段时间的素食者。苏东坡最好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很有学问的和尚，叫佛印。两ä人唯一的不同是对佛教的信仰程度。这是一个佛教得到เ皇帝保护而蓬勃发展的时期，政府设有专门的机构翻译佛家经典。当时，全国的僧尼共达50万人，自苏东坡以来，许多有声望的学者，由于苏东坡在文学界的巨เ大影响，都起而仿效。如果不是真的出家归依佛门的话，也要玩玩佛学，成为像苏氏那样的“居士”。在国家动乱，比如改朝换代之际，许多学者都削发为ฦ僧，一半是因为要保全性命，一半是由于对这个混乱的世界失去了希望。
在乱ກ世之ใ秋，宗教盛行，宣布这个世界是虚幻的，并提供逃避世俗生活的痛苦与沉浮ด的庇护所。这也实在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今天尚存一部完整的陆丽ษ京传记，由其女儿撰写。陆丽京在明末清初ม于高迈之年突然失踪。在与夫人和子女分别ี多年之后的一日，他门到เ杭州为ฦ其弟治病。他的妻儿即住隔壁，但陆拒绝前去探望。可见，个人对世间生活的幻灭感已达到เ了何等程度！
然而，我们读了他女儿写的传记之后，对此就会感到不难理解。幻灭的程度是与一个人遭受痛苦的程度成正比的。陆丽ษ京被控告参与出版一本由别ี人写作但被认为是对新生的满族政府有些失礼ึ的书。他的全家带着镣铐被押往北京。行前他到宗词献祭，拜别ี祖先，一直认为他的妻儿及近亲一定会被全部ຖ诛杀无疑。他在祈่祷ຕ中说如果他得以生还，必将削发为僧。他也真的被放还，并做了和尚。从这个意义上讲，佛教是人生斗争中ณ一个潜意识的信号。从心理学角度讲，是一种类似自杀那ว样对人生的报复行为。因为这时，生活看来是太残酷了。明朝末年，许多漂亮而有才气的女子由于生活中灾难性的变故而失去了自己所爱之人，便转而立誓出家为ฦ尼。满族王朝的第一个皇帝也因同一原因而一度想削发为ฦ僧。
然而，佛教除了对生活作出消极的抗议之外，同时还给人们带来了福音，普渡众生。它对人们最形象最直接的影响是它的轮回说。佛教并没有教中国人去与动物为ฦ友，但它却基本上使中国人控制ๆ了牛肉的消费。中庸之ใ道鼓励人们消费猪肉，认为ฦ这是不得已而为之ใ的坏事。并借口说，猪除了作为食物之外，是不如牛更有用处的。但是这却把中国人的意识表现得淋漓尽致。也就是说，屠杀是不仁道的，为神所不悦的。1933๑年发大水，汉口地方政府下令三天不准屠宰牧畜，以向河神赎罪。这种做法，在遇到旱ທ涝灾害时是普遍的。素า食主义从生物学的角度解释，很难讲有什么道理，因为ฦ人天生是食肉的，当然也食草。然而，它却能ม从人道主ว义แ角度得到解释，孟子意识到เ杀生的残酷，但又不舍得完全地抛弃肉食。所以他想出一条妙计，为ฦ自己规定了一条纪律，“是以君子远庖厨也”。看不见厨房在干什么เ，这使得儒家的良心有所安慰。对这个饮食难题的答案就是典型的中庸之道。许多中国的老祖母们，既想使弥勒佛高兴，又不想完全禁止肉食。于是她们实行了另一种方式的中庸之ใ道：规定在某一段时间内食素，一天至三年不等。
然而，总起来看，佛教迫使中国人承认屠杀是不仁道的行为ฦ。这仅仅是轮回说的一个结果。它教导人们对动物、对自己的同类要仁慈。由á于因果报应，一个ฐ人死后可能变为一个ฐ痛苦的乞丐，或浑身长满虱子的狗。这也许比传闻中竖满尖刀的地狱是更为有效的、让人行善的直观教学。事实上，直正信佛的人是一些更为和蔼、更为ฦ平和、更为ฦ耐心、更为慈善的人。他的善心从伦理学上讲也许不值得称道，同时他每给过路的生人一分钱，一杯水，都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幸福投资。因此，基本上是出于自私的目的。然而，世界上哪种宗教不是在使用同样的诱饵呢？威廉·詹姆斯ั1曾经聪明地评说道，宗教是人类自私的历史上最重要的一章。除了真诚的人文主ว义者，人们总是需要这种诱饵的。然而，佛教确实促使那些富裕ษ人家创办了一些了不起的慈善事业，如在路边设置一个大瓷瓮，为炎热的夏天过路的行人提供凉茶。这件事，不管其目的何在，人们谈起来终归是一件好事。
『1威廉·詹姆斯，美国哲学家、心理学家。』
确实有许多中ณ国小说，就像薄伽丘的小说那样，揭露攻击僧尼的不道德行为ฦ。然而这只不过是基于人类共有的，以揭露各种形式的虚伪为ฦ快的感情。所以，如果把中国和尚描写成卡萨诺瓦那佯的人物，也是很自然、很容易的事，只需配上巫术与春药即可。也确实有些例子，如浙江某些地方，那ว里的尼姑庵也就是妓院。然而，总的看来，这些攻击是不公平的。多数的和尚都是善良、谦让、温文尔雅，而又举止端庄的。任何像《唐·璜》那样的描写总是与实际相去甚远。那是为ฦ了表达效果而言过其实的。据本人观察，大多数的和尚都因营养不良而贫血，不可能像唐。璜那样进行那么许多的爱情冒险。此外，这种误解也是由于人们没有看到เ在中国性与宗教的关系。和尚们与其他任何阶层的人相比，有更多的机会看到เ衣着华丽的女人。无论在寺院，还是在私人府邪做佛事，总是使他们每天都与女人接触。这些女人通常是被关在深宅大院里的。由于儒教对妇女的约束，她们唯一可以抛头露面而又不受谴责的借口是去寺院“烧香”。每逢初一、十五、逢年过节，佛教的寺院就变成了当地美人的集合场所。无论媳妇、闺女，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楚楚动人。倘若有和尚私下吃肉，那么在其他方面，也偶尔不免会有越轨行为ฦ。加之许多寺院都接受数量相当可观的捐赠，僧人们手头往往有充足的钱财可用。这就是最近几年人们看到听到เ的一些案件的直接原因。19๗34๒年，一位尼姑甚至在上海法院控告一个和尚试图诱奸她。在中国，什么事情都可能ม发生。
我这里举一个精炼的文学作品为例，看僧尼们是如何处理性问题的，名叫《思凡》。这也是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题目，有许多相同题材的作品，下面这首长诗出自一个很流行的中国地方戏，叫《缀白裘า》。顺ิ便说一下，这首诗在汉语中ณ是一流作品。它是以一个尼姑独白的口吻写出的。
〖昔日有个目连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南无佛，阿弥陀佛。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内出家。朝夕焚香念佛，到晚来孤枕独眠，好凄凉人也。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ฐ弟子们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纵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碓来舂，锯来解，把那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只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戴枷，啊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想我在此出家，非关别人之事呀！只因俺父好看经，俺娘亲爱念佛，暮礼ึ朝参，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供佛。生下我来疾病多，因此上，把奴家舍入在空门为尼寄活。与人家追荐亡灵，不住口的念着弥陀。只听得钟声法号，不住手的击磬摇铃；击磬摇铃，擂鼓吹螺，平白地与那ว地府阴司做功课。多心经都念过；孔雀经参不破；唯有莲经七卷是最难学，咱师父在眠里梦里都教过。念几声南无佛，哆嗦哆，萨嘛ใ呵的般若波罗。念几声弥陀，恨一声媒婆；念几声娑婆呵，叫，叫一声没奈何；念儿声哆嗦哆，怎知我感叹还多！越思越想，好生烦闷，不免到เ回廊下散步一回，多少是好！绕回廓，散闷则个ฐ。绕回廊，散闷则ท个ฐ。看两ä旁的罗汉，塑得来好庄严也！又只见那两旁罗汉塑得来有些傻咯，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一个儿子托着腮，心儿里想着我；一个儿眼倦眉开，朦胧的觑着我。唯有布袋罗汉笑呵呵，他笑我时光错，光阴过，有谁人，有谁人肯娶我这年老婆婆。降龙的，恼着我；伏虎的，恨着我；那长眉大仙愁着我，说我老来时有什么เ结果。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耿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美容软褥。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ç儿汉、为ฦ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洒乐，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呀，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且喜今日师父师兄多不在庵，不免逃下山去，倘有机缘，亦未可知。有理呀有理！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â了铙钹。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坐。夜深沉，独自卧；起来时，独自坐。有谁人孤凄似我，是这等削发缘何？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哪里有江湖两ä岸流沙佛？哪里有八万四千弥陀佛？从今后把钟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ฐ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且喜逃下山来了！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却不道是快活杀了我！〗
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看佛教何以成为中国人感情宣泄的一条途径。首先，它使传统对妇女的束缚不是那么严格，变得稍为ฦ可以忍受。女人们朝山进香总是比男人积极一些。这既是由á于她们通常要比男ç人更“虔诚”一些，也是由á于她们精神上有一种需出去走走的必要。初一、十五，以及各种节日，这都是妇女们在深闺大院里提前几个星期就已在盼望到来的日子。
其次，春天朝山进香，为已๐经相当萎缩的中ณ国旅游欲提供了一条合法的宣泄途径。进香时间为早ຉ春，与西方的复活节几乎同时。那些不好走远路的人至少可以在清明节到เ亲人的坟上去大哭一场。这也同样是一种感情的宣泄。那些有条件走远路的人，便脚踏一双便鞋，或乘坐一顶ะ轿子，向名山古刹进发。一些厦门人，仍坚持每年春季乘古式平底帆船，船行50่0英里，到เ宁波附近的普陀山进香。在北方，每年去妙峰山进香是流行的习俗。成千上万的朝拜者不分男女老幼，手持木杖，身背黄色香袋行进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昼夜兼程，向神庙出发。一路欢声笑语，如乔叟时代一般，并且像乔叟1描写的那样，一路还讲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1้杰佛里·乔叟，英国第一位伟大诗人，著有《坎特伯雷故事集》等。』
于是，第三点，佛教为中ณ国人提供了一个欣赏名山大川ษ秀丽风景的机会，因为大多数的佛教寺庙都建筑在风景优美的高山之ใ上。这是中ณ国人能使自己摆脱平时单调无聊的生活而获得的一点小小的欢乐่。他们来到山上，在看来是很高级的客店里住了下来，与和尚们一起喝茶，闲聊。这些和尚很文雅，很健谈。他们为香客们提供丰ถ盛的素า斋，同时也从香客身上赚到เ一大笔钱，充实了自己的金库。这些进香者于是便带着重新焕发起来的精神，更加充沛的生命力，下山回家去对付艰难的日常生活去了。谁能否认佛教在中ณ国人生活模式中如此重要的地位呢？
第二部分生活
引言
我们已经考察了中国人的心理和道德结构，以及影响着中国人根本生活模式的人生理想。在这一部ຖ分，我们还要在两性关系、社ุ会、政治、文学和艺术各方面进一步研究中国人的生活本身。具体说来，包括中ณ国的妇女生活、社会、政府，以及文艺，此外还有一章专门叙述中国人所理解并付诸实施ๅ的生活的艺术。这样，本部ຖ分又可分为两组。妇女生活、社ุ会、政府三部ຖ分互有关联，因为ฦ对妇女生活和家庭生活的理解必然会使我们去思考中国人的社会生活。只有真正理解了中国人的社会生活，才可能理解中国的司法和政府机构。研究中国人生活的这些可见部ຖ分，又自然会使我们去研究更微妙、更鲜为人知的中国文化诸问题，特别ี是艺术问题。这里，中国人有其独特的、完全不同于西方的文化观与文化发展观。中国文化是世界上土生土长的文化之ใ一。因此，将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相比较，会有很多有趣的发现。
文化是闲暇的产物，而中国人已有30่0่0多年充足的悠闲去发展文化。在这3๑0่0่0年中，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一边喝茶，一边冷静地观察生活。从这一席茶话中，他们提炼出了人生的真谛。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讨论他们的列祖列宗，仔细品味祖先的成就，研究艺术与人生的一系列变化。通过漫长的过去，他们又看到了自己。从这些茶话和思考中，历史开始具有某种伟大的意义：人们说它是一面“镜子”，它反映了人类生活的经验，供当代人借鉴；它又好比是一条越来越大的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