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吾皇万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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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他挺喜欢这个ฐ新主子的,虽然新主ว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懒人,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但人其实不错,轻易不会怒,也๣不会轻贱下人。是他快刀斩乱麻,杀了朝中毒瘤华平。只是现在,薛寅俨然已成了千夫所指,并且,生死未卜……

这场纷纷乱ກ乱,在数年前๩就埋下了祸根,终于在两年前๩爆的战乱,终于还是要由他来亲手终结。

顾均醒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幅景。

在这个全城风声鹤唳,官员离心,军心动荡,民众惶恐的当口,这个老人一力将这个摇摇欲坠几乎要分崩离析的王朝撑了起来,各方แ势力盘根错节,行事束手束脚,兵员不够,物资不足,天公不作美,这一重又一重的劣势似乎不足以压垮他,他仍在死局里寻求最后的生路。

薛寅倚窗而立,入目都是还未化去的白雪,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身着锦袍的青年文士走近,见这天象,也是一怔。

薛寅与天狼端的是配合无比,月国人在一旁说,天狼一旁้润๰色,偶尔讨价还价,一份仓促简单的丧ç权辱国条约就此出炉。天狼写得一手好字,字字工整潇洒,文采也๣是不俗,语句被修饰得无比优美,直把一旁的月国使臣看得心花怒放。国书写就完毕,薛寅待墨水干了,将其交予月国人,笑道:“好好收着,可别ี掉了。”

无奈再气得不行,来都来了,又能如何?哪怕做个ฐ样子,这些事也得一桩一桩做下去。索性朝中还是有那么些愿意为薛寅这个皇帝解忧的臣子的,诸如霍方一流,薛寅只恨不得做个应声虫,堂下霍方一开口,他就立刻点头说是。即便如此,大薛新任皇帝陛下在登基第一日也忙到天色将暗才终于一脸晦气地爬回寝宫歇息,至于那些大臣们,他们也๣苦,人人愁眉苦脸,不知明天一早醒来会不会改朝换代皇帝换人做,然而跑也没处跑,只得顶ะ着压力暂且各行其事。

其余臣子同样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这大薛开国以来最为简短的皇帝ຓ登基典礼就此完毕——没错,这就是最简短的一次,就是当年乱ກ世横空出世,打下大薛江山的薛寅的老祖宗,人家也๣是打完了江山统一了天下才正儿八经地称帝的,整个过程无比隆重,绝无一点马虎,而像薛寅这种况,也实在是……时运不济。

薛寅这回连眼睛也闭上了,“那ว老阉货最好跑快点,别留在这儿祸ຖ害人了。”

他拿的都是小物件,从嵌在各处的珍珠宝石一类,到เ小玉饰。这宫内的东西都是稀罕物,就这么些拿去卖了只怕也๣衣食不愁了。薛寅细细端详片刻๑,问道:“你叫什么เ名字?”

老臣满头白,看官服,品级不低。他皱着眉,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过了一会,忽然出列,扬声道:“这群人是宁王的亲卫,怎会是奸邪ิ?宁王即将继任帝位,他的亲卫如何不能ม进驻皇宫?”

现在朝中,倒不是除了华平就无຀人了,有混日子的还没打算投敌的大臣,也有些誓死卫国的清流臣子留了下来,有的和华平还算对付,有的因况紧ู急暂时和华平对付了,总之因为ฦ况紧急,各方势力勉强收敛了一下,虽然偶尔会去扯扯对方袖子把对方แ往下拉,但基本上还在共同御敌的状态。

他正两眼放空坐着神๰游,思绪已飞去天外转了个圈,不知流落何处,蓦地空中ณ传来一股诱人甜香,他鼻头一动,一双眼几乎立时有了神๰采,亮得惊人,面露狂喜,“快拿上来!”

薛寅当时不屑一顾ุ,这时却不得不承认,下得怎么样还另说,先你需要会下棋。

柳从之的姿态非常随意,仿佛就是在与朋友对弈,落子很快,也๣并不算严谨,棋风异常平稳,不杀气腾腾,也๣不咄咄逼人,棋招信手拈来,如行云流水一般。薛寅每每抬头看柳从之ใ,都见这人一脸气定神闲,面上活似戴了个笑脸面具,一点窥视不出绪,每时每刻๑看到这人神,都会让薛寅有一种此人成竹在胸无所不知的错觉,对弈中看到对手这等表实在是郁闷,薛寅于是埋下头,不看柳从之ใ,闷不做声地落子。

柳从之落子很快,薛寅落子更快,反正也๣没把输赢放在心上,出手异常直接,很少布局,棋面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

就这么下了一会儿,柳从之凝视棋盘,笑着摇头:“你可是在敷衍我。”

“不敢不敢,我棋艺平平。”薛寅强打精神,半眯着眼睛。

柳从之ใ含笑的目光在他的面上一扫而过,拈着手中棋子迟迟不落,忽道:“既如此,在这盘棋上加一点赌注,可好?”

薛寅暂时清醒了些许,暗觉不妙,“什么赌注?”

柳从之看他一眼,并不答话,忽地笑道:“我昔年曾在宣京与老宁王爷有一面之ใ缘。老宁王也是当时一员猛将,英武非凡,气宇轩昂,令人见之ใ难忘。我那ว时不过十来岁,年岁尚轻,故而奋立志,要习武艺,学兵法,将来有朝一日,或也๣能披挂上阵,征战四方,保家卫国。”

薛寅乍ๅ听自己老爹昔年光辉事迹,惊诧万分,谁不知道当年柳从之被罢官为ฦ民,人人以为ฦ他此生再无翻身余地,不想这书๰生正逢战事,干脆ะ投笔从戎参军去了,真真正正不愧文武双全四字。究其源头,原来是自己้老爹?薛寅干笑:“这……倒真是让人惊讶。”

柳从之叹道:“老宁王功绩不凡,最终却终老北化苦寒之ใ地,想来也是凄凉。”又打量薛寅一番,笑道:“我初ม见你,可吃了一惊,你长得一点不像你父亲。”

“我长相随母。”薛寅揉了揉眼,他一脸困倦,眼睛微微红,因为喝了酒,脸也是红的,他模样清秀,如此就显得有些可怜,“敢问陛下,赌注究竟是什么เ?”他要精神好,兴许还爱和柳从之ใ在这儿兜圈子,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柳从之失笑,“也๣是,我多了。”玩味看一眼薛寅,笑道:“赌注嘛,就是这宁王的称号。”

宁王两字入耳,薛寅一个激灵,刹้那间似乎明白了柳从之的意思。

果然,柳从之微笑道:“我从不亏待降臣,你既率众降我,我定不会为ฦ难于你。你本是大薛宁王,我想,予你一个ฐ王爷的身份,应该也是合适。”他轻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我想你应是愿意继续用这宁王的称号的,不过这就看你这局下得怎样了,如何?”

薛寅对柳从之的处置并不惊讶,以柳从之ใ做事手段来看,这本来就是最合适的做法,一个架空了的名义上的王爷,全了面子,买了仁名,有何不可?思及此,他眼中ณ瞬间闪过浓浓倦怠:“陛下,薛寅不求名号,不求身份,只求有生之年,回归北化故地。”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话,他也确实想回去了,从北化到เ这里,轻松至极,理好行装出即可。只是如今……他甚至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去。

薛寅的态度放得极低,几乎ๆ是哀求了,柳从之眼神๰微沉,低笑:“你既知我的答复,何必多费唇舌?”

薛寅默然,最终执起棋子,叹息:“我赢了这局,便给我宁王称号,此可当真?”

柳从之笑着点头:“柳从之出必践。”

两人安安静静开始下棋。

柳从之ใ篡位夺国,来历不正,薛寅身份敏感,几乎就是一块起兵的绝好大旗,如今新朝将立,虽大体平稳,但将来必有风浪,无论出于哪方แ面考虑,柳从之都不会放薛寅离开掌控。这道理薛寅也明白,可兴许是太累,还是说了废话。

他这两天也๣确实绪低落,不愿示人以弱,但一直示人以弱。

这夭寿的皇位。

薛寅看一眼棋盘,微微蹙眉。

他前面下得太不经意,这时已๐经完全落了劣势,要追上来,不容易。

薛寅棋力其实一般,从未真正下功夫练过,不过脑แ子还行,这时认真了起来,棋风蓦地一变,散漫随意立时变作煞气腾腾,杀伐果断ษ,爽快地自废江山,而后打开棋面,以攻为ฦ守,布局仍然较弱,但攻势犀利ำ果决,常常出人意表,竟然硬是渐渐扭转了颓๙势,看上去不那么惨淡了。

薛寅越下越认真,不自觉脸上疲色尽去,眼睛牢牢黏在棋盘上,嘴微微抿着,神分外认真。柳从之有趣地现,这个ฐ秀美文弱的年轻人脸຀上现出一点肃杀之气,遍布血丝的眼中ณ带出一星点兽性,一直驮着的背这时也挺起来了,撑起了周身气势。

有意思,柳从之玩味地看着棋盘,行事出人意表,在朝堂之上手刃华平的人自然不会是个ฐ软骨头,来自北化,懒散秀气,被传作无用软弱的宁王……实在是个颇有意思的人,秀气无຀害的外表下,根本是一身的匪气,这一点,倒是像当年的老宁王。

毕竟是父子,血脉ำ相承。

薛寅的攻势极凌厉,柳从之的神色却一点不变,仍是笑得成竹在胸,棋局近尾声,他看了一眼错综复杂的棋盘,轻巧落下一子。

薛寅看一眼他落子的位置,眉头一跳,想落子的手一僵,仔细看棋盘,皱起了眉,左ุ思右想,最终无຀奈摇头,干脆投子,“陛下厉害,我输了。”而后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垮了下去,疲倦地打个呵欠。

薛寅下棋,喜欢进攻,也擅进攻。杀伐果断,奇招频出,确是不弱。

但柳从之ใ更胜一筹。

柳从之ใ棋风平和,并无຀多少锐气,然而布局极其精妙,连消带打,鲸吞蚕食,都做得自然随意,手段极其高明,同时擅防,棋面如水银泻地,异常周到细密。薛寅攻势再是惊人,有时也如打到เ棉花上,有无຀处着力之感。

薛寅看着柳从之面上胸有成竹的笑容,无奈摇头。他与这人到底有十来年的年龄差ๆ距,他尚懵懂ฦ不知事的时候,这人已经金榜ึ题๤名,纵横朝堂,名扬天下。薛寅自问也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对上柳从之ใ,他确实弱了一筹,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跪地投降,成千古之ใ耻?

柳从之看一眼棋盘,点头道:“确实没什么可下的了。难得下得痛快。”说罢命人把棋盘收了,神色一正:“今我得宣京,南边大抵已๐平,只北边仍需清理。我听闻你昔日入京,曾携一千名北化兵随行,如今这一千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笑得沉稳平和,“不知他们下落何处?”

绕了一大圈,试探了半天,终于谈到正事上了,薛寅心里叹气,道:“这一千人是北化兵,自然应该归于北化。”

他是国君,更是降臣,一旦投降,命运难料é,他不可能让自己手下人跟着自己้波折受苦。

薛寅续道:“这些人并非京兵,已๐经出京原路返回北化,他们也๣不是我薛寅的兵,受郡ຉ主薛明华管辖。”他顿ู了顿,抬头看柳从之,目光诚恳,“想必这两ä日຅,陛下就能ม收到北化的降书。北化贫瘠,绝无຀反心,只求天子体谅民生,可让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如此便是大恩。”他说着,神๰色渐渐郑重起来,认真问道:“陛下可愿应允?”

柳从之ใ安静地看着他,眼中ณ闪过一丝赞赏,沉声道:“我曾下宏愿,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柳从之ใ神๰沉稳凝定。

有的人说的话不如一个屁,有的人说的话却沉如山岳,让人不自觉信服。

薛寅与他对视,最终微微躬身,“薛寅代北化民众,谢过陛下大恩。”

柳从之摇头笑道:“做都没做,何谈恩泽。”他语气淡淡的,“为帝者,不事民生,要来何用?”

薛寅低声道:“若所有帝ຓ王都明白这个道理,何来改朝换代?”

如果不出意外,这确实会是个ฐ好皇帝ຓ。

“说得极是。”柳从之语带惋惜,“你我若非在此等境况下结识,或成好友。”

薛寅小心地打个呵欠,道:“可惜事已如此,多说无益。”

“确实如此。”柳从之ใ点头,“夜已深了,此间事已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你怎么早不说夜已深了?

“是。”

薛寅眯着朦胧一双眼飘也似地爬起来,走到屋外的时候,看了看天边。

月上中ณ天,银辉满地,夜幕下的皇宫极其安宁。

新帝是个有大志,抱负远大的人,目前看来,手段与风度也๣堪称君子,这乱成一团的江山,大约真应有这么一个人来理清楚、扫干净。如此之人,有治世之才,有安邦ะ之ใ能,单论才干,比薛寅强上太多,也๣适合做这样一个ฐ皇帝。

薛寅将得一个王爷的虚名,日຅后或许就坐困宣京,不得自由。可这并不代表他的性命就无虞了。

柳从之不日即将登基,当了皇帝ຓ的人,能和未登基前๩一样么?绝对的权利ำ必将影响一个人的性,那宠信华平导致几十年动乱的老皇帝也๣曾是雄才大略,杀兄夺嫡的人,晚年却昏庸不堪,将江山败坏成了这样。薛寅身份敏感,柳从之一时容他,还能一世容他么เ?

薛寅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疲惫至极,脑筋却分外清醒,思绪良多。

甭管新า帝看上去多么友善,他还是得想办法逃,想办法活命。

不过不能莽撞,小命只有一条,可不能轻易玩完了。柳从之性隐藏太深,看似完美无缺,忧心民生与江山社ุ稷,但若说真的毫无野心私欲,又有谁信?

就如今日຅席上所说,华平肆虐朝中ณ为ฦ祸,但若真要除之ใ,只要承担得起后果,却也๣不难,但华平却硬生生在强敌环伺中活到了被薛寅捅死。华平的存在甚至也是柳从之起兵造反的一面旗,为他提供了莫大好处。而大薛上一任皇帝,薛寅堂哥,一登基就病倒,无力遏制柳从之,病榻๧缠绵一年又蹊跷死去,这里面又怎可能没人动手脚?

柳从之看上去再是完美,这世上也绝无຀完美无缺之人,薛寅对他有着本能ม的戒备心,相谈一番,心中警惕反而更重。想起薛明华,心中也是惘然,柳从之ใ崛起夺位,他姐弟二人身为大薛皇室血脉,既无力阻挡,就必然任人鱼๠肉。

十月末,柳从之扫平薛朝,入主宣京。

同年十一月二十,柳从之于宣京登基,改国号为靖,改元天启,自此君临ภ天下,万民臣服。

柳从之登基大典隆重非常,大典礼成,薛寅也在臣子队列ต中ณ,伏拜跪倒,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新朝乃ี成,薛氏一朝二百余年历史就此风流云散,盖棺定论。

薛朝昔日帝王臣服跪拜,昔日旧臣降者众多,似已๐无人在意前朝种种。

然而偌大天下,就算所有人都将此抛在脑แ后,至少——还是有一人在意的。

这个人名叫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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