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随着院子的门哐啷一声巨响，沉重地脚步声和自行车叮当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小的心一纠，脸色变得惨白，她鼓足勇气走了出去，叫道：“爸爸……”陈跃进没有听到เ，而是很吃力地在用脚蹬自行车的脚支架，他摇晃着，酒气熏天。小小连忙扶住自行车后面，口中道：“爸爸，你进屋吧，我来放车子！”陈跃进仿佛才看到เ小小，问道：“你把你妈叫回来没有？“小小吓得不敢吭声，用使劲支车子回避爸爸的问话。
“小小，陈小小……”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马国云和徐灵的声音。小小顿时一阵慌张，她惊疑ທ不定地倾听着，不敢出声。她不可以叫同学们看到她这个ฐ样子，打死她她也不能这样出去，这个脸她丢â不起，只要不让同学们知道她家的事情，只要不引起同学们的怀疑，只要不让同学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是这样不堪的，只要……就算是叫她死都没有关系。小小知道自己家的院子门没有关，她的心抽在一起，如果他们进来怎么เ办？小小慌乱地回头四顾，她的眼睛掠过墙上那片玻璃镜子，镜子里有一张张皇不定的、苍白的小脸。小小不敢多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轻轻地走进爸妈的卧室里。门外的同学叫了一阵子，没有人答应。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远去了。
这些都是小小不知道的，她只知道从那ว天她爸爸从外面一瘸一拐、鼻青脸肿地回来之后，他不再天天往妈妈厂里跑了。妈妈自杀的消息是赵小娥阿姨来跟她说的，她一路哭着跑到医院，见到เ了妈妈，幸好那时妈妈已๐经脱离危险，她的心才安定了。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准备接受父母离婚的现实了，她想：离就离吧，何必要每个人都痛苦呢？如果他们离了婚，就不会再吵架、打架了，那么离了也许是最好的。
相比之下，学校的教室是多么温暖！在这个寒冷的能把人的心冻住的冬天，学校里的教室里明亮的灯光和马国云他们几个同学欢快的戏谑犹如漆黑寒夜里温暖的火炉，温暖了一颗差不多要绝望的心，支撑着她坚持住，不能倒下！
她们家的事情在这一带，已经街知巷闻了，这无疑是这个年底他们这里最为轰动的事件，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而且这些谈资每天都在更新……
爸爸追出去很久没有回来，小小一边哭一边穿起了衣服，准备去找爸爸。可是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一进门，陈跃进就冷冷地瞪着女儿，小小心惊肉跳，她颤颤巍巍地看着爸爸。陈跃进开了口：“你现在长能ม耐了能了，翅膀硬了，还帮你妈打我？你妈躲到哪去了？你说！”小小声音干涩道：“我——我不知道！”陈跃进一屁股坐在饭桌旁，喘着粗气，突然，他一挥手，把桌上的菜全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盘子碎了一地，鸡蛋和着豆腐咸菜滚落一地，菜汤淋淋沥沥的。小小的嘴边突然露出一丝冷笑：这就是她的爸爸，永远只知道跟茶杯、盘子过不去！
这天晚上已๐经十点多了，爸爸还没有回家，妈妈王月亭在看电视，电视里再讲关于离婚的法律问题，专家说这几年离婚的人越来越多了……妈妈看得的很认真。小小的心里有着隐隐地不安，虽然爸爸妈妈天天都在吵架，有时还会动手，但是她还是没有想过他们离婚，在那ว个年代，离婚毕竟不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北方的小城市里。小小的周围没有这样的事情，因此，她本能ม地说：“妈妈，你睡觉吧，时间晚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呢！”王月亭“嗯”了一声，还是盯着电å视屏幕看着。
这个冬天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了让人觉得不再会有春天。中国的离婚在一方แ不想离的前提下，那真是一个令人煎熬的拉锯战，每一分钟็都在撕扯另一方แ的灵魂和肉体，就像十八层地狱里面的那个大磨盘，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一个人被放进去，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磨呀，磨呀，你看那浓稠的血浆和着碎屑般的皮肉一股一股地从磨盘的缝隙里冒出来，和着那ว个ฐ人的惨叫声，把人的每一寸都磨的像肉糜一样，每一根骨头都被挫骨扬灰。这是一场没有胜利ำ者的战争，是个人意志较量的万里长征。比的是耐心，比的是精力，比的是谁比谁更无情，比的是谁能更不像个人。人性在这场较量里一钱不值，除非是有一方让步，否则ท的话，只有最无耻的人才能ม得到利ำ益最大化。
小小的妈妈王月亭快撑不住了，在一次次的调解之中ณ，她一次次地忍受着陈跃进的谩骂和侮辱，和小小拮据的生活她能够忍受，她无法忍受的是在跟陈跃进见面，只要看见陈跃进的脸，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过去拿刀子捅他，想抓瞎他的眼睛，想把他的头砍下来……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她有一种想跟陈跃进同归于尽冲动。
整个一个寒假，小小克制住了自己想见到马国云的欲望，她龟缩在妈妈的宿舍之中，一直到开学。开学那天，小小看到了徐灵和马国云在一起说笑，她的心被轻轻地刺痛了一下。马国云见到她，吃了一惊，刚想开口，徐灵插嘴道：“小小，你真个假期到哪里去了？我们几次去你家找你，你家都锁着门。”小小迟疑了一下，答道：“我……我回老家了，对！我回老家住了几天，开学前刚回来。”徐灵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小小，你太不够意思了，回老家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害得我们老是空跑。”小小听到她老是“我们，我们”的，心里有些烦躁起来，脸上勉强微笑一下。马国云这时才说上话，他看着小小的脸道：“你怎么เ啦？瘦成这样，脸色这么不好，生病了么เ？”小小忙道：“没有，没有，我……我回老家……唔……着了凉……水土不服……有点感冒了……噢，就是天太冷了，感冒了，是在老家感冒的！现在已经好了。”马国云怔怔地看着她，她心虚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