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理了理腮边微湿的,玩笑道:“适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莫不是想约人也去走一遭?”
宁远的面孔隐在暗处,他原本闭着的眼睛蓦ย然睁开,直直看向莫离。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那些黑衣人皆倒在了宁远周围,不见流血,死状却让人不忍再睹。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盛青伦应道:“正是,不过此时还不是最佳观赏时节,还需再等两月。”
紫藤唇角动了动,见她自自语,神识已不知飞向哪重天,终是笑着闭了嘴。
终于,打更声传来,子时到。
宁远不答,眼里神色难明。
她歪着头,眨了眨眼,又问,“可若是命里无缘偏又深呢?”
宁远从莫离上拾起一片花瓣,“身为医者,救人是本能,你尽了自己的本分。”
她脸色一红,赶忙松开手,抬眸看向宁远,低声道:“我不是有意。”
唐芙见她神怔怔,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唐芙了然一笑,说了半天,这才是正题。
有多爱,就有多恨。恨到了想同归于尽。
那一瞬间,唐芙想到了这望江楼ä曾经的主人,几百年前有名的才女薛氏。
唐芙附在顾惜朝腿上一口一口地为ฦ他吸毒,一抬头便撞进了他的眼。
男ç子面色一红,走上前,为ฦ她倒了杯酒。
齐渊点头,盛青伦浅笑颔,莫离却迷惑。
盛青伦眼里是她倒影,一颦一笑,顾盼神飞。
莫离浅笑道:“放心,等我的融雪功修炼完最后一重,我便能将寒毒逼出体外。”
紫藤面色犹豫:“我听说过融雪功,据说那是极其高深的内功,几百年来修炼完成的人寥寥无几。”
莫离见紫藤蹲在药草丛中ณ,专心致志,便朝沉默的齐渊道:“我领你们四处转转?”
可杳杳人世,即便一生恩爱,就算厮守百年,她还是要先走。
莫离想,这般委曲求全的女子,飞蛾扑火般决然爱着,顾惜朝又怎会狠得下心将她舍弃,这三个ฐ人的爱,太拥挤,出路在哪里?
那目光深沉如海,莫离感到เ自己的心竟跳动快了几分。
无音领命:“是。”
她轻轻唱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ใ永矣,不可方思。”
盛青伦道:“我虽与阿恒,公子杭同为太子三友。可惜始终缘悭一面。据我了解公子杭虽出生第一世家,但生性低调,志不在庙堂,而是心泛湖海之ใ上。”
温语突然抱住师父的腰,她说,可唐烟已๐逝,我们还活着,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盛青伦看着莫离,清浅一笑,问道:“然后呢?”
想到此,她朝那男ç子点了点头,男子先是一惊,唇角慢慢翘起,那一瞬,莫离只觉春风拂面,西京侯府的那点不快统统散去。
莫离点了点头:“郡主ว说的是九霄环佩,海ร月清辉,以及太古遗音。”
宁远看她一眼,轻蔑说道:“所谓近墨者黑,若我人品有问题,那也是因为离你太近。”
宁远打量了一眼无音:“你倒是对那女人敬重的很。”
宁远见眼前的少女微微湿了眼眶,心里一滞:“苏前辈虽驾鹤西去,想来在另一个ฐ世界便能和所爱的女子相伴相依,这也是一种圆满吧。用思念铸就地这不离,果真是让人欲罢难忘。”
后来,唐烟改名凌烟,与莫问回了京城,产子,名莫杭,四年后,得女,唤莫离。
昭和帝笑容又深了一分:“当真?”
齐渊,王者的道路布满鲜血与荆棘,所以,莫要回头,荣光在路的尽头等你。
他明白,这是她的祝福与激励,既然选了那条路,即便风雨兼程,也要勇往直前,直到那一天,万民臣服,君子登顶。他迎风而笑,即便余生孤独,可心中ณ有你。
回时路上,祸水问莫离,当初ม千里跋涉,好不容易得来的冰莲为何拱手让人,且分文不取,莫不是垂怜睿王齐渊的美色?
莫离恍惚一笑,当然不是。
但她终究不知该如何告诉祸水,齐渊眼中的绝望和希冀,触动了她的心。
因为那一瞬间,雪花落进眼里,冰冰凉凉地化为热泪,烫醒了沉睡的记忆。
因为彼时的莫离忆起了八岁的自己,那个对生离死别无能为力,只能睁大着眼睛让眼泪流进心里的小阿离。
她扬着头,眯起眼睛,晨风拂面,温柔地如娘亲之手从遥远天际伸来,借着清风一一抚摸过她的脸庞,眼角,最后徘徊于眉心,不忍离去。
她侧过脸,看向宁远,眸光静好,语气是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你信不信,我赠齐渊冰莲,其实只为弥补自己้。”
她笑了笑,那些亲身经历的苦痛,他人永远难以感同身受。
莫离并不在意宁远是否懂得她此刻的心,毕竟,茫茫人海,要寻地一个懂自己้的人,太过艰难。
而她有幸遇到一个,可惜,命中ณ注定,这缘分的潮起潮落,只系住她一个ฐ人的真心。
宁远的声音很动听,他说:“我信。”
莫离总觉得这音色清雅中有几分金石掷地般地庄重,她讶然的目光掠过他如画的眉眼,竟有些不知所措。
宁远又道:“若你想说,我洗耳恭听。”
他眼神诚恳,像是有一帘飞瀑,垂留直下三千尺,落地凝成一汪深潭,虽不知深几许,但潭水清清,一眼便可到底。
莫离错愕,这祸ຖ水竟也有清水般的眸光,此时他眼底经年不散的墨色全无踪影。
莫离苦笑:“故事太长,真不知从何说起。”
她并没有与他开诚布公的打算。
宁远眼角一暗,那汪潭水上缭绕起墨色烟雾,朦胧之中ณ,便成深渊,有几分自嘲,有几分讥诮。
他淡淡地看着前方แ:“水滴石穿,总有一天,我定在你的心上凿一个洞,看看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何模样,是不是如洪水猛兽般可怕,也看看你铸就的城墙有多坚固,你对我的防备能坚守到几时。”
此时的宁远优雅之中贵气毕现,仿若九重天阙上的王者俯视他的疆土,胸ถ有沟壑,且把握十足。
莫离一脸怔怔,祸水淡然的语气,说出的话怎么含有几成咬牙切齿的怒气。
她又看了他几眼,那人面色安然,难道是我多心?
她朝着宁远坦然道:“我这人一向遵从以心换心。其实没你想地那么复杂,我这么懒地人,自然懒地花时间去建藩篱,更莫说城墙了。我不过是认为天地浩大,碰巧有缘走一路,便莫问缘分长短,家事出处。因为人世无常,说不定哪天换了身份,便如重新า投胎做人,江湖再见,已๐隔浮生,相逢不相识,从此宁郎成路人。”
她顿了顿ู,又笑道:“陌路还好,就怕造化捉弄,一个ฐ不经意便成了敌人,从此刀剑相向,那才难堪。”
“不会有那么一天。”
宁远面向东方,迎着冉冉升空的那一轮红日,语铮铮,好似誓。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站到我的对立面。”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