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腊梅的肚子，又问唐泛：“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泛对他说：“你将那日陪韩早出门的始末原原本本仔细说一遍。”
不过现在看来，吴氏的嫌疑确实可以排除了。
眼前这两个人，满脸蛮横之ใ气，乍ๅ看上去完全分辨不出究竟是白道上的，还是黑道上的。
唐泛问：“若是韩早体内有断针ฤ，把脉能把出来吗？”
谁知道这家伙看似圆滑，实则刚ธ硬，先是在皇帝和贵妃面前欲扬先抑，把汪直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又跟汪直说了那样一番话，使得汪公公回去之后一夜都睡不好，心里那个后悔呀，觉得自己完全是看错了人。
万贵妃当众否认此事与自己有关，那就等于当众立下誓，有了这句话，唐泛在调查的时候受到的掣肘也就会相对少一些。
皇帝固然富有四海，但若是让这偌大宫城处处明亮，灯火通明，那ว也是一笔巨เ大的开销，根本承担不起，唐泛倒还没见过晚上的紫禁城，反正现在又不需要他自己看路，借着分神的当口，他遥遥观望了一下这座雄伟辽阔的宫城，心中浮现的不是膜拜景仰，而是在黑暗的掩盖下，宫城里头这一座座宫殿一个ฐ个ฐ房间里头，也不知道上演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恩怨仇，人间悲喜。
阿冬也跟着乖๔巧行礼ึ，道一声“周老太太万福”，一面将贺礼奉上。
唐泛瞪了她一眼：“我也是久未爬树，记忆生疏了而已，再来几次就熟练了。”
他以为这是人交换啊？
他连面都用不着露，北镇抚司的人只要往李家一站，说李漫的案子还没结，要将一干人等提去问话，把阿春阿秋阿冬等仆役通通拉走，放回来又提过去，放回来又提过去，这么整上几回，李家就吃不消了，李管家拉着锦衣卫求他们高抬贵手，偷偷地塞银两，北镇抚司的人也不干，最后李家只好双手奉上卖身契，不单是阿冬的，还有阿春的。
说他读书读傻了，不通俗务吧，说话有时候又挺一语中ณ的的，他还真说对了，唐泛这种品级的官员，在京城也确实算不上什么，而且他一个ฐ推官，也管不到人家李家要卖奴婢的事上去，如果他今天强行将阿冬带走，李麟要是闹将上去，虽然唐泛未必会如何，但是免不了被御史弹劾一个“与民争婢”，对名声也会有影响。
汪直摆摆手：“无妨，坐。”
“你早年固然付出良多，可这么เ多年来，张氏为你操持家务，又帮你照顾儿子，就算欠了你，也早就还清了！你想休了她，她不肯又有什么错？她犯了七出里哪一条？你以为就算是和离，女子就不用遭遇白眼了吗？你贴补家财又如何，这么多年来，她对你的深厚意，难道是银钱可以衡量的吗？”
唐泛问：“二位不必多礼，事进展如何？”
阿春不确定：“兴许也在床上罢？”
阿春嗔怪道：“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让你去歇息的，又跑出来干活，行了，快回去躺下罢，太太这边我来就好！”
唐泛扑哧一笑：“好罢好罢，你要说就快说。”
大明建立之初，朝中重臣大半都出自国子监，而非科举，那ว才真正个个都是做实事的人才，只不过随着科举制度逐渐成熟，国子监逐渐没落，这才有了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潜规则。
头壳破裂，脑浆连着血液ຂ一起流出来，红红白白，可见用力之猛。
“少奶奶，冯清姿被他们抓走了！”
不过此时此刻唐泛自然没有心思去探寻无关本案的八卦隐秘，他直接就找到成化元年的卷宗，然后抽出来翻看，又将自己找上冯府的事跟隋州说了一下。
显然不是。
张氏听罢，叹了口气：“看来唐大人是真没有那想法，照说以你的品貌，唐大人本不该不愿意的，但世间男人，并非所有都是贪财好色之徒，总有例外的，也罢，我会为你另觅良缘的，这府里头有哪个你看中ณ了，也由得你挑罢！”
唐泛笑道：“是啊，刚从外头回来，你这是？”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穿着素白孝服的蕙娘确实楚楚动人，可惜唐泛和隋州两ä人都没有心思欣赏。
不过以隋州的背景，想来也是不必担心的。
眼前的工作告一段落，此时最适合去吃上一碗小葱馄饨或肉臊面。
唐泛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郑诚尸身已๐经不在，他明日也就没有必要来找隋州，案子只怕还得从买柴胡的人那里突破。
但凡看病抓药，人命关天，一个不好就会出现吃死人的况，免不了也有同行相争，背后阴人，所以为了避免纠纷，像回春堂这样稍微有些年份名声的药铺都会有这样一份记录。
说话之ใ间，那个白衣人已经被隋州手下的一个锦衣卫擒住，连带脸上那个白色的面具也被抄下，露出下面一张平凡无奇又神色慌乱的脸。
唐泛：“林朝东？”
在大明朝，也只有锦衣卫与东厂出马，才能得到如此待遇。
但兵部尚书余子俊偏偏站出来反对，认为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派一个熟谙兵事的人前往，才能快刀斩乱麻解决问题，下之ใ意，汪直这种外行，就别去凑热闹添麻烦了。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肉臊面就摆在两人面前。
郑英：“唐大人请便。”
小厮打了个激灵，再也不敢小觑对方，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自家少爷将将要伸出去的爪子，拱手道：“我家少爷昨夜饮了酒，如今醉意上涌ไ，行多有所失，还请公子见谅，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好了，不管怀着什么样的目的都好，总而言之，汪公公也是拼了。
他不是不想直接把元良抓回西厂去审问，而是这样一来，动静就闹大了，万贵妃那ว边也会察觉，所以汪直只能先借查案之ใ机，一边派人秘密审查福如，一边又私底下找上元良，告诉他，福如和韩晖都已经招了，让元良最好也识相一点，该招的就自己招了，免得连累更多的人，到时候诸般酷刑一上，想死都死不了。
面对汪直将来龙去脉全部ຖ倒了出来，元良自然没法再狡辩，但他却表现得很冷静，只对汪直说，他一人做事一人担，希望不要牵连到任何人身上去，他受纪妃重托，看着太子长大，更不能因为这件事将太子拖到泥沼里去。
汪直不屑地说，这还用得着你交代？我要是想要把事情闹大，早就到贵妃跟前去领功了。
元良得到他的保证，就说希望能够再见太子一面，他还有些话要和太子说。
汪直同意了。
然后，汪直就急急忙忙地出宫，来找唐泛了。
唐泛听完，沉默片刻，问：“他见完太子之后就自杀了？”
汪直点点头：“是吞金，不至于马上死，一时半会还有些时间。这件事从头到尾了解内情的，也就你我二人。我找你进宫，是想让你去问个明白，元良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看他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背后另有所图。还有，我们得商量一下如何处置福如，以便瞒过贵妃那ว边。”
从元良说想再见太子一面的时候，汪直就已๐经料到他会这么做了，因为ฦ如果要保太子，只有元良一死，所有事情才算干净，到เ时候给福如套个罪名，韩晖那边再处理一下，基本就死无对证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慈庆宫。
太子很快就出来见他们，他眼眶有些红，神色还算平静，也不晓得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对汪直他们道：“汪内臣，唐推官，元内侍病得很重，他，他想见你们……”
做戏做全套，汪直点点头，也煞有介事地道：“请殿下带路。”
太子道：“你们随我来。”
不得不说，在东宫服侍太子的这帮人，忠诚度是很高的，因为ฦ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当年冒着生命危险，瞒着万贵妃，偷偷帮纪氏抚养太子，看着他长大的宫人，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孩儿将来能ม当太子，也不会有人知道小孩儿会不会提前夭折，而他们也很清楚，万一被贵妃发现，迎接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饶是如此，这些人依旧这么去做了。
原因无它，只能说再黑暗的地方，也会有善良的人性。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太子并没有长歪，他依旧向往光明，心地纯善，唐泛能ม从他的文章和字体中ณ看出他的内心，也同样坚信太子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外头如何风吹雨打，东宫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许多人用自己的性命维护着这位小太子，这不是任何金银财宝能ม够打动的，所以之前就连汪直的西厂势力也未能ม渗透进来。
老实说，有这样一个地方แ，这样一帮人，唐泛也很奇怪，元良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将唐泛二人带到เ东宫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内。
此时的元良正办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蜡黄，与之前判若两ä人，气若游丝，看上去仿佛没有多少时日了。
吞金自杀是比上吊和服毒还要艰难痛苦的死法，不过在宫里头，要上吊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得有工具，还容易被发现，毒药更不好找，相对来说，吞金就方便多了，像元良这样的地位，这么多年肯定也有不少私房积攒，只要将一些碎金子剪ຘ小块些，和着酒水送服，就可以达到自杀的目的。这也是宫里人常用的法子，当年因为隐瞒皇子出生的事情被发现，内宦张敏担心被万贵妃报复，就是这样自杀的。
话说回来，万贵妃脾ຆ气不好，对身边宫人奴婢也时常打骂，若说福如因为受不了万贵妃的行径而生起报复之心，唐泛倒是相信的，只不过又不知道她为何不直接向贵妃下毒，而要用如此迂回的手法，这又是一个有待解决的疑ທ点了。
却说元良虽然一步步走向死亡，脸上却一直波澜不惊，看见二人到来，他就先请太子出去，又没等唐泛他们发问，就主动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เ，我都会说的，不过求你们一件事，这事从头到เ尾跟殿下没有一丝干系，我死了之后，还请你们不要牵连到殿□上，好吗？”
汪直面无表情：“别ี废话了，快说罢，你为什么เ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