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我作势欲甩帘子，他忽然扭头，动容叹息：“罢了！阿步，算你赢了！”
“皇太极！皇太极！皇太极”我失控地遍又遍念着他的名字，泪如雨下，“我讨厌做东哥，我讨厌身为古代人，我讨厌你们所谓的夫多妻，我讨厌”他遽然低下头，用温软的唇封住了我所有的抱怨。
“这里如今住着谁了？”
“她没回来？”
泪水渐渐漫上眼眶，这时眼前突然花，团红艳夺目的光芒冲入我的眼帘。我揉揉眼，几乎以为ฦ自己看花眼，阿丹珠却已然叫道：“那是什么？”
是了！他是想趁着这个混乱诡谲的时局，将我抛进这场混水之ใ中，搅得原本就触即发的事态更加敏感而复杂，而他却可趁机混水摸鱼。
夜未合眼，葛戴明显憔悴了许多，皇太极和海真亦是，我想我绝对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无论如何也得撑下去。
第103๑节：独步天下上卷103
他他他居然吻了我！
我两眼阵发黑，股腥甜的气息从喉咙口直冲而上，咯的声，我咳出口痰来，还没等视力恢复，便觉努尔哈赤已๐慌乱地抓住我的胳ฑ膊，怒吼：“来人——”
他喃喃地低声诉说，揽臂抱住我，我身子颤，本能地想往后缩。
代善面无表情，只是眼眸执著地望定我，薄薄的唇角紧抿成道俊美的弧线。
我淡淡地摇头，“不值得！”
皇太极不说话，葛戴被我咬牙冷笑的模样吓住，竟哇地掩面大哭起来，“格格”
“耍小性的人是你！”他拿靴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瓷片，迈过残羹汤汁，“你接连七天都往大阿哥府里跑，自以为做得私密，谁知偏更让人觉着你行径鬼祟现如今连我这个ฐ啥事都不管的人都知晓得清二楚，更何况是旁人？你自个儿已经脚踩在悬崖边了，却还蒙着眼继续往前走。哼，我看你果然是个蠢笨愚昧的女人！”
我眼瞅着莽古济那小丫头连嘴唇都吓白了，双原先还骄蛮任性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只消再轻轻刺激她下，保准能让她泪流成河。她这回可真是吓得不轻，任她怎么เ想破脑袋也绝料不到褚英会为了我如此动怒。
他愣愣地望定我，眼珠黑白分明，看样子是被我的凶样吓住了。
褚ຘ英见我打量他，哼哼两声，冷道：“布占泰，你以为ฦ你成了我三叔的女婿，我便拿你没辙了吗？你今日欺辱了东哥，我看就连三叔也保不了你！”他顿了顿ู，挥手，“把他带下去，会儿交由á阿玛处置！”
阿济娜想了想，约莫是觉着我这些问题问得实在古怪，我也不敢催她，更不敢与她目光对视，只得闷头看着那张熊皮，心里却在暗自打鼓——听说这丫鬟打五岁起便跟在“东哥格格”身边做贴身侍女，我这些问题问得这么白，会不会被她看出些许端倪？
“呕”我痛苦地蹲下身子，继续吐酸水。
“阿步，很累吗？”不知什么时候，有宏与我并肩走在了起。
努尔哈赤语音转，虽然距离遥远，我却似能感觉到เ他火热的目光在我脸上滚了圈，而后继续大声怒斥：“而今你竟意欲强娶我所聘之ใ叶赫女子，且以苍头箭辱射我侄女。俗语有云‘宁削其骨，莫毁其名’，你已辱我至此境地，我如何还能容你猖狂无礼ึ？就算他日大明天子怪罪，我今日也必定要雪你予我的奇耻大辱！”
我将目光缓缓从努尔哈赤身上移开，略为往边上偏过，身子猛地颤，下颌๒凉飕飕地触到了冰冷的刀面。
代善！二阿哥古英巴๒图鲁他，竟也来了！
心里阵恍惚，再回神看时，发现皇太极犹如尊雕像般动不动地挺立在河里。此时已是九月末，河水虽未结冰，却也刺骨寒冷。那乌骓马连打了两个响鼻，哧哧喷着热气。
我心疼不已，千言万语凝在喉间，千回百转却终是无法吐出个字。他纹丝不动，薄薄的双唇坚毅地紧抿成线，脸色愈发转白，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瞅着我。
不过仅仅几米远的间隔，我与他之间似乎伸手便能够到，却又仿佛隔得甚为遥远
不知道布占泰和努尔哈赤隔河相对，到底在交谈什么，在这刻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他只有个他！
“老八！回来！”努尔哈赤的声催促唤醒了我。
皇太极拧紧了眉头，脸上闪过丝痛楚复杂的神情。过了好会儿，他猛地勒缰绳，强硬地将马首拧拉回转，乌ไ骓马在滚滚河流中蹚了回去。望着他孤寂如山的背影，我心里抽搐，眼泪无声地落下。
“布占泰！你记住了！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努尔哈赤骑马立在岸边，周围的建州将士开始向后退去，“两个月后，你若不能兑现诺言，我照样会率兵打来——别以为ฦ我当真攻破不了你的乌拉城！你莫忘了，这乌ไ拉河迟早ຉ是要结冰的！”
沿河的大队人马开始往后撤，我眼瞅着逐渐消失的那ว个身影，终于化做了视野里的个ฐ小黑点。我心里好比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搅在起，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真想不到”喀尔玛大大地松了口气，感慨道，“果然不愧是第美女，就连努尔哈赤那ว般骄傲无惧的人物，居然也会为了个女人放下身段，应允退兵。”
“不过是权宜之ใ计罢了！”布占泰的神情淡淡的，有些冷，又有些萧索，“回去吧。赶着这两个月，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抓紧筹措呢。”
“格格，为何不同去？”绰启鼐问我话时，我正趴在窗前用力掰着窗下冻结的冰柱玩，两ä只手冻得通红，而我呼着满口的白雾，却是乐่此不疲。
他见我不大理会，便又跨前步，焦急地说：“我并非是说格格留下不好，只是乌拉城旦打起仗来，阿玛未必能顾ุ得了你！这里太危险！”
我嗤声轻笑，他含含糊糊地讲了半天，难不成还以为我对布占泰情深义แ重，所以才决意留下与之共患难同生死？
真是笑话！我倒是想走，可是他老子肯么？
两ä月前的那次短暂会面后，努尔哈赤将大军留แ驻乌拉五天，在乌ไ拉河边鄂勒珲通呼玛山下做木城屯兵千人。之后建州与乌拉两方แ首领贝勒在此五天内谈妥和解退兵的条件，布占泰拒不承认鸣镝事，努尔哈赤表示ิ可以不加追究，但却要乌拉拿出诚意，除了必须开放道路，以供貂皮人参东珠等物销往抚顺ิ汉区外，还要布占泰将长子绰启鼐以及十七大臣之子齐送至建州为质。
被逼无奈下，布占泰只得暂时应允了这苛刻๑要求，以作缓兵之需。待建州ะ撤兵，布占泰随即与布尔杭古谈妥，欲将绰启鼐与十七大臣子女干人等送往叶赫暂避，乌拉境内厉兵秣马，全城内外副严正备战之态。
在此紧要关头，我与布占泰的婚事自然暂且搁置；而他似乎也因为上次退兵事，对我感怀愧疚，因而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借故常到我房里逗留。这倒更加称了我的心意，乐่得轻松度日。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天寒地冻，乌拉河水面已๐然冻结成厚厚的冰层，布占泰感到เ时机紧迫，不容再等，便决定三日后将子女全部送走。
“大阿哥的好意，东哥心领了！”我莞尔笑，终于将根足有两尺多长手腕粗细的冰柱掰下，心满意足地握在手里，欣喜不已。
看着冰柱因为我手上的体温点点地融化成水，滴落于覆满窗棂的积雪之中，那ว种感觉好似在看自己的心在滴泪。我傻呵呵地笑，心里好不凄恻，痴迷地注视了好久，却突然被声低呼打断思绪：“快丢开！小心皮肤给冻黏住了！”
我受惊，手里松，“吧嗒”声，冰柱子落在窗棂上，被碰成了三四截。冰晶剔透的光泽，在阳光的反射下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暗自着恼，猛然回头，“你怎么还没走？”绰启鼐露出吃惊的表情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不太明白我怎么就突然语气变得恶劣起来。我甩了甩湿答答的手，接过小丫ฑ鬟递来的手巾抹干净，随后不冷不热地问，“大阿哥还有别的事么？”
这么个大钉子碰下去，换谁都不定受得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养尊处优做惯人上人的大阿哥。
绰启鼐面色不佳，沉着脸说：“那格格保重！”
我随口“嗯”了声，用手巾包着手，继续趴在窗棂上点着脚尖去掰另根冰柱。隔了会儿，忽听身后有细微的脚๐步声急速靠近，我眉头紧蹙，愠道：“你到底还有何事？”倏地回头，恶狠狠地瞪，却没曾想反被张困惑诧异的脸孔给吓住了。
“这又是在跟谁发脾气呢？”
“贝勒爷”我退开行礼，敛眉，“爷来了，怎么เ也不叫丫ฑ鬟通禀声，这么เ悄没声息地靠过来，我若是手里握了把刀，冷不丁地被吓了跳，情急之下兴许就会伤着爷了！”
布占泰的神情有些委顿，张原本略显富态饱满的脸颊此刻๑已明显凹陷下去，脸色蜡黄，眼圈灰黑。他瞟了眼我手里的冰柱，冷淡地说：“格格手里拿的可不就是刀子么？”
我怔，突然他左手探，已凌厉地抓住我的手腕，右手将我手中的冰柱劈手夺过。他动作快得出奇，等我反应过来，便只听到耳边伺候我的小丫鬟声惨呼——那支冰柱尖锐地插进了她的腹部ຖ。
小丫鬟扑通跪倒在地，捂着肚子抽搐颤抖，她脸色发白，殷红的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来，染红了那双白皙娇嫩的小手，也染红了剔透晶莹的冰柱
“你你”我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四肢无力，脑袋发晕。
“冰柱看似锋利，其实若不灌注全力，其杀伤力远不及柄小匕首！”布占泰漠然地看着那丫鬟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呻吟，然后眼睑扬起，似笑非笑地瞧着我。
我全身颤抖，脊梁骨上飕飕发冷。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他以为我掰弄冰柱，是想寻机自尽？所以他才彻底给我敲个警钟？！
早知布占泰心狠，但是亲眼目睹和道听途说的区别ี在于，这种真实感实在太过残忍！人命在他而言，竟可如此轻贱！前有娥恩哲，后有这个可怜的小丫鬟！
“呵”我凄然笑，笑声比哭声更难听。原来他竟是如此怕我寻死！“你怕什么？布占泰！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怕努尔哈赤打来，没了护身符？”
布占泰嘴角抽动，面色阴鸷冷厉。
“啊啊”小丫鬟痛楚难当地惨叫，腹部的伤口重不致死，却折磨得她躺在地上全身抽搐，生不如死。
“不用怕你不用怕，我不死我不会死！”我哈哈大笑，笑得眼角迸出泪花，身躯乱ກ颤，“我舍不得死——我要活着等到你死的那天！”笑声收，我指着他的鼻尖，厉声尖叫，“我要看你最后是如何的死法！”
绰启鼐行最终还是没能走成。
两日后，正月十七清晨，建州三万铁骑如同柄锋利无比的钢๐刀般，毫无预兆地直插乌拉腹地。乌拉兵力无法挡其精锐，天之内，连续丢â失孙扎泰城郭多城鄂膜城三座城池。是夜，建州大军屯兵郭鄂二城。
正月十八，布占泰统兵三万，出富尔哈城迎战。然而建州铁ກ骑士气如虹，乌ไ拉兵抵抗不住建州大军潮水般的冲击，阵脚顷刻大乱ກ，兵溃如山倒，纷纷弃甲丢â戈，四散奔逃。布占泰全军崩溃，散于战场中ณ不知生死。建州兵越过富尔哈城，乘胜进逼乌拉城门。城内乱成团，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我麻木地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听着满城凄厉的哭喊，竟突然有种很想放声大笑的冲动。丫鬟下人们跑得个ฐ不剩，此时的我，孤零零的个不知是该跟着那些逃难的百姓起找机会混出城去，还是该静静地留在这里，等着布占泰或者努尔哈赤冲进来
心在流泪如那屋檐上融滴下的冰凌水滴。
天是灰的，心亦是灰的！
雪慢慢飘落，耳畔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我站在院中央，看着满地狼藉，好不凄凉，伸出手，掌心悠悠接住飞舞的雪花。
美这般洁白无瑕的雪絮，凄美得令人屏息，令人欷?91;。
“东哥！”
我不由得颤。
是谁？谁在那里喊我？
茫然转身，迷蒙的大雪纷飞中，有个明蓝色的影子冲向我，把抓起我的手。手心是滚烫的，包容住我毫无温度的手，我全身战栗。
“快跟我走！建州ะ兵就要攻进城，我二弟达穆拉守在城头，可是对方正红旗旗主太厉害，恐怕不消时三刻๑，便将面临城破”
我被他拖到门口，迈出门时脚下被门槛绊了下，额头重重地撞上门框，疼得我眼冒金星。
不是他不是他
来的人为何是绰启鼐？为ฦ何不是他？我木然僵硬地抽开手。
绰启鼐错愕地回头，“东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我不走”低低的三个字吐散在冰冷的风雪中ณ。
绰启鼐没有听见，只是继续着急地说：“建州兵凶残无性，你若被他们抓到เ不！不行！我得带你走”
“我，不走！”我再次重复，用尽全部力气大喊，“我不走——”
绰启鼐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东哥！阿玛已经不知下落，也许”
我不想听，转身拔腿飞奔。
我所期盼的人，不是绰启鼐，不是布占泰，不是努尔哈赤统统不是！我想他想见他！这种刻๑骨的思念啃噬着我的内心，让我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只是想见他！哪怕是远远地偷偷看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