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们也是死人？”髅大惊异地说，“难怪见到你们我觉得有些亲切。不过我也没有肠胃，这些东西恐怕……”
乌鸦语无伦次地叫着，眼泪横流，用翅膀掩护着屁股跃起，险险躲到髅大身后。周围的空气不断变冷，突然凝结出云，下起小雨，树林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那么เ是为ฦ了一个可以理解的理由，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谨。”依无莲的声音透过面纱轻柔地穿过来，“我听说髅大刚刚ธ走进了迷失森林，关于他的一切你再也清楚不过。蔻蔻玛莲期待的巨大的力量尚未完善，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宿命牵连的不可知点，在那交汇点来临ภ之前要保证去除光明的禁锢。做你应做的吧，至于为什么将任务交给你的缘故，我不敢妄自猜测。”
万众振臂：“自由á万岁！”
阿米亥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我不知道。我在捉拿我的骷髅逃兵，结界崩溃时刚ธ刚感到它在这里出现过。真是意外的收获，想不到我一直在寻找的达尼奥的旧王陵就在这里。”
血乌鸦高高兴兴品尝香甜的蜂蜜。那些金黄的粘稠物让髅大感到เ困惑，他试图将它们像血浆一样吸收，但是没有什么味道。那些蜂蜡倒是很有意思，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真是美容护肤的极品。髅大将蜂巢的碎片捏了一块在臂骨上涂抹，上面就多了一层白白的皮肤。髅大感到很舒服，这可以大大降低水分的蒸，使骨骼乃至关节都感到滋润，就连以前总是会有的轻微骨节声都消เ失了。
髅大就喜欢它们这点卑贱的自觉性，只要远离阿米亥和他们的黑暗牧师，他就可以和魔性血吸虫达成和睦地共处。他枯骨的手臂紧ู紧ู搂着那ว把金剑，仿佛将胜利握在手中，头一次因为疲劳而想要休息。他就在那雨水中昏昏欲睡，任凭雨水流进他的眼洞，终于有机会仔细地看一看这代表国王骑士身份的证物。
人头！
但是为ฦ什么还要惋惜？
“妈的，起来！”那ว黑暗牧师想绕过髅十去打髅大，髅十却总是挡着。黑暗牧师知道血骷髅不在乎鞭打，这时候没空理会，只好狠狠在他们身上胡乱踢了两脚，骂着赶他们回到队伍里。
那镯子出古朴的铜的颜色，是开口的款式。髅大忍不住拿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丝冰凉的寒气从那镯子上传了过来。髅大有些吃惊，热血的效力早就已๐经消失殆尽，他已๐经没有什么触觉，所有的知觉只剩下满眼的红色而已。但是那镯子的凉爽直从骨头外面透进来，遍布指掌之间。
蔻蔻玛莲沉默了，那ว也能算是一种幸福么？即使是她这样的魔神，也不曾有勇气直面生来的每一分秒，而仅仅是一次沉眠和复苏的过程，她便在那白驹过隙的夹缝之间爱上了邂逅的男子，一个冤孽但是从不后悔的抉择。他关怀她的每一秒，她都回复以大棒。但是当他晕倒在她怀里的时候，她便现她爱他。
那里是因西亚昔日所在的地方แ，现在是不死的军队新า的整编营地。黑暗牧师们工作繁重，把能ม够用来剔骨头的尸体整理出来进行材料的处理。这是件倒霉的事情，因为大多数得到的尸体都不完美，||穴居人天生矮小驼背，能做战士的骷髅很少，顶ะ多腿骨用来当替换零件。不过他们的头壳以及巨型螳螂的皮肤用途就大了，是很好的铠甲和武器原料，那ว绿色有光泽的角质感，就是用来做装饰也很华丽。
多么美丽！
一个影子掠过天空，髅大满脸是泥，见到黑暗牧师伸着手指的半截身体从巨大的蜘蛛怪背上栽倒，所有的骷髅兵就一起吼叫着往前冲。长达数里的两ä条阵线凝成参差不齐的浪纹吞噬着中央空旷的枯黄地带，当双方แ的地面部队交织在一起，那便是分开的海洋重新า聚拢的轰鸣时刻。来了！长矛刺๐入了撞上来的肚腹，从天而降的巨เ大螳螂却凭着坚固的甲壳把牢不可破的先锋线在瞬间撞得七零八落。因西亚的士兵突破长枪阵和骷髅们厮杀在一起，黑暗牧师挥动皮鞭命令长枪手迅后撤，手持盾牌和长剑的短兵方阵向前猛拥。那些螳螂骑士再次俯冲下来，巨蜘蛛喷吐蛛网，将他们从空中拖倒，在地上石头一样翻滚。骷髅兵一拥而上，将他们乱刃分尸。顷刻间，白骨和血肉四下飞溅，像流星一样的巨เ大石块在两ä个ฐ阵营之间来回穿梭。
过了好久之ใ后，髅大学到那叫独占欲。
烛火摇曳，作势欲飞。
爱便获释出来，
他们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和他所持的剑一样的黄金小剑，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髅大仔细观看，那剑身上镌刻的字迹稍有不同，有的是“皇冠骑士”，有的是“百合骑士”，有的是和他一样的“国王骑士”，有“玫瑰骑士”和“天蓝ณ骑士”，还有的人手里不是金剑，而是一面徽章，隐约有光芒万丈的图案。
“我们竟然都忘了。”为的老者叹息道，“是因为年代太久远了吗？我们竟然只记得埋葬这个世界的一切，直到เ有一天连自己้也重新埋葬。”他的眼睛直盯着髅大，“但愿你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人。告诉我，骷髅骑士，你的名字是什么เ？隶属于哪位勇猛的王麾下？是在哪次战斗中牺牲的？”
“我不知道。”髅大因为ฦ自己的无知而退了一步，“或许时常会有许多幻，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生来就是一个骷髅，在这之ใ前的一切我几乎ๆ一无所知。”
“那么光芒始终眷顾着你。”老者说道，“没有人生来是一个骷髅，即便热血抛洒在异乡，灵魂迷失在不知名的角落，那光芒也必将藏在心底。”
“心底？”髅大低头看看自己的肋骨，那ว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说什么เ心底，只有风穿过。
他的样子看似什么เ都懂ฦ，却又在为一些常规和伦常的问题深深困扰着。那ว样子落在老者的眼里，老者便深深地叹息了。但是在这达克尼斯ั大陆，既ຂ然死人和活人没有分别，谁又知道一个问题是幼稚还是深奥？
“你身上有着和风暴之眼非常相似的气息，我们信任你。跟我们来吧，一切都会明白的。”老者转身飘出了大厅，所有的人都跟随着他前往一个黑色的祭坛。
髅大和乌ไ鸦小心翼翼跟在他们身后，那祭坛上画ฑ着一个ฐ巨大的绿色眼睛，就像是一个诡异的山丘。他们沿着侧面的石阶缓缓走了上去，聚集在祭坛的顶端。髅大突然现祭坛的另一面是一片嫩绿，五颜六色的鲜花零星点缀着细草，柔和如同雨后的润泽。那冲击如同境一般扑面而来，在那分界线上，睁眼和闭眼已经不再有分别，因为境和现实不再有分别。
凝望着，渐渐便已经置身在其中。
雾气蔼蔼从那ว色彩的世界中蔓延开来，漫过高高的祭坛，洗清了髅大眼中ณ的血红色，去除了血的遮色板。髅大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置身在那一大片芳草地中，用疑ທ惑的神情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回过头，人都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无限伸展的原野中央，不管向哪个ฐ方向奔跑都将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他怀疑自己已经分不清方向，所以朝着鲜红的彤日跑了几步。嫩草在他白骨嶙峋的脚掌下面出轻微的声响，几只从未见过的美丽蝴蝶上下摇摆着宽大的翅膀飞起来，围着他转了几圈，然后朝着蓝蓝的天空飞去了。
“怎么会？”髅大用手指头伸进两个眼窝里搅动了一番๘，确定骨头内部没有沾上什么东西。就是他感觉最好的时候，他也没有将色彩看得如此清晰，或者说，在这个ฐ达克尼斯大陆根本就没有几个地方有这样明快的景色，除了在那境中ณ。
是在做么？或者这才是想要追求的？不管是什么都好，到底生了什么เ？如果这景色是真的，那些蜂为ฦ什么不出来追逐娇艳的花朵？
髅大陷入思索ิ当中ณ，漫无目的向前走。然后他看到เ了一个整齐的蜘蛛网挂在草丛里，一只带着花纹的小小蜘蛛悬挂在网中央。一只大翅膀的蝴蝶飞过来，突然落进了网中。蝴蝶挣动，整张网子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小蜘蛛赶紧向蝴蝶爬去，但是蝴蝶太大了，突然挣破了蛛网飞去。
髅大呆呆地望着，突然伸手抓住一只蝴蝶放到了那残破的网上。那小蜘蛛几乎还没有思想准备来接受这份大礼，慌慌张张吊在一根柔弱的丝线上荡来荡去。但是生存的残酷条件让它没有时间害怕，它尽快爬了过来，一点儿一点儿将蝴蝶裹得结结实实，用有毒的凸出牙齿让蝴蝶不再挣扎。当它靠近髅大的手指，它似乎不用考虑就在上面咬了一口，确定自己没有危险后才继续修补破碎的网。
髅大松开手指，那小小的蜘蛛当然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他甚至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就在他松手的瞬间，周围的景物开始飞地旋转，就像是一阵旋风摧毁了世界，而他就在风暴的中央。那ว些嫩绿的景色连带蛛网都没头没脑地挤压过来，一股强大的吸力让他连同整个世界不停地向下坠，视野一片漆黑。
许久之后，髅大才能够分辨周围的景物。血骷髅生于黑暗，但是此刻的黑暗如同迷雾一般萦绕着他，髅大能够分辨出脚๐下滑腻腻的苔藓已๐经很勉强。那些苔藓受到เ刺๐激出了微弱的光，却吝啬地不肯照亮四周。他轻轻地挪动，被踩踏的苔藓分泌出了亮的汁液ຂ，地面便留下鲜明的足迹，或者说爪痕。
髅大很少注意自己้的足迹，但是此刻๑那足印在黑暗中烨烨生辉，髅大不得不多看两眼。那是毫无遮掩的足弓踩在地上留แ下的形状，没有任何附着物，就像是刻意强调他和有血有肉的人是多么不同。
“那就是你么？”一个声音从黑暗的地方แ传来，带着愤恨和憎恶的语气，“若人类的美和情感都是附着物，那ว么你就毫无判ศ断力可言。”
第十三章残杀
若是没有做过，就不会质疑ທ，也不曾认真地质问过自己看到เ的一切。
髅大深深地被那景象所困绕，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不过这又有什么เ关系，分不清的时候多了，问题是，现在他搞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
“活着是一场，在中ณ才是裸的自己。”
说话的是一只巨大的眼珠，既然骷髅可以说话，眼珠也没有什么不能ม，髅大并不惊奇。似乎能够知道他的想法，那ว眼皮睁开的时候，绿色的光从缝隙渗透到整个世界ศ，整个世界于是都被那眼珠所窥视。那惨绿的目光脉脉照在髅大的肋骨之间，穿过去，毫无阻隔，在地上留下拖长的栅栏一般的平面图。
髅大寻思着它的话，回答道：“我从来都是如此。”继而他不禁为眼珠的巨大而惊讶，“我的同伴见到你一定很开心，它特喜欢眼珠。”
“坦诚不是错，”那巨เ大的眼珠说，“我得承认没有另一种生物比你看上去，得残酷。”那声音听上去渐渐偏向愤怒，质问随之而来，“告诉我，达克尼斯的黑暗笼罩了你么？骑士的尸骨未寒，他的灵魂便已经急着堕落了么เ？美丽的信仰已经到了在黑暗中迷失的地步了么？”
髅大对他没由来的叱责感到气愤：“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不太听得懂。”
眼珠进一步用高尚华丽的辞藻怒道：“你的勇气和正义何在？那渗透到骨髓里的莱特尼斯的光芒何在？玫瑰露珠的闪光都不足以让你分辨死后的所作所为吗？用黄金花费千年铸就的人类文明在哪里？那些骑士学府赖以自豪的文化呢？将那些还给我！”
髅大闻言低头在骨骼之间徘徊，眼珠高声喝道：“惭愧了么เ？”
髅大怒道：“什么文化，我没文化！不要冤枉我，去找别人要！我身上有什么，你一眼看不清么？”
眼珠顿时整个ฐ向后仰倒，颤抖着合拢眼皮，整个ฐ世界ศ顿时一片黑暗。髅大摆摆手：“你问别人要去，我走了。”
“站住！”眼珠缓缓正过来，气氛突然变得非常险恶。眼珠恶狠狠说道：“你这几根骨头的拼凑物，身上有什么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楚，将蝴蝶放落蛛网的罪更甚于说出不虔诚的话语，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嘛？”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四周亮起了无数绿色的星，每颗星都是一个小小的眼睛在眨动。
髅大不知不觉被那些眼睛看得有些慌，便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颗巨大的眼珠身上，沉声申辩道：“喂给蜘蛛一只蝴蝶有何不妥？若没有食物，蜘蛛就会饿死。”
“愚蠢的死人！”眼珠越激动，叱责中带着辱骂，“你这不识抬举的贱骨头，丑陋的蜘蛛怎么能和蝴蝶相比！那是寄宿在净土的寄生虫，你应该杀死它，救出蝴蝶。这是我对你的考验，纵然你猝然面对时无动于衷，也该为蝴蝶的挣脱感到欢欣，因为那ว是美丽和正义的胜利，你怎么敢牺牲蝴蝶来填饱残忍的蜘蛛的肚皮！那不知回报的物种，不是立刻在你的手上反咬一口！”
“它只是胆怯。”髅大说，“我并不担心它会咬我，我觉得它很可怜，也很可爱。”
眼珠惊道：“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早该知道，一个没有眼睛的骷髅是不具备判断美丑和善恶的能力！”
“是那样吗？”髅大淡淡地说，“我看到就觉得很美。也许我们看到的颜色不同，但是依旧ງ可以看到美。你见过巨大如同房舍的蜘蛛吗？我曾经和它们做伴，分享同样被奴役的悲哀。虽然它们不是很聪明，也许我们也不聪明，但是一个ฐ小小的东西，将来会成为那样巨เ大的存在，我想到就觉得应该帮它一把。”髅大直盯着那眼睛怒喝：“它那样努力地结出了让人惊奇的网，那网织得不好吗？”
“快住口，可悲的骨架，我不怪你，因为你有眼无珠，”眼珠说道，“我本想帮你一把才带你来我的世界看一看，告诉你什么是美丽。我要永远呆在这里，你走吧，我可不想和你一起离开。”
髅大奇道：“为ฦ何你要和我一起离开？我也并不喜欢你。作为ฦ坟墓这里是很好，你就呆在这里吧，我要走了。”
“离去？”眼珠冷笑道，“我一直等着其它的部分来找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和我聚集到一起，我怎么可能放你走。所有的力量都将归我所有，你就在这里沉睡吧！”
髅大心中一惊：“你在说什么เ？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眼珠狡猾地说道：“你就是你，是这个ฐ世界应该被埋葬的一部ຖ分！”它随即飘到了空中ณ，从瞳孔中出一道绿色的光向髅大射来。那ว绿色的光在空中以难以揣摩的角度弯曲着，比闪电更加迅，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髅大的身躯。
一声惨叫，髅大的身体麻木了。他直挺挺倒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在相互撞击着，牙齿也出咯咯的声响。那是前所未有的伤害，有力也使不出，髅大出生至今从来没有如此痛苦的时刻。仅有的水分也被蒸干，从骨头的关节处冒出丝丝缕缕的水蒸气，手肘和手腕不由自主地抽搐，弯曲成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姿ู势。
“痛苦吧？活着是一种痛，所以安眠吧，忘记一切。”眼珠在空中晃动着，说着充满诱惑的话语，“我是安眠之神，新的净土缔造者。新生的灵魂，让出承载你的骸骨吧，没有烦恼没有恐惧地睡去，直到เ世界ศ的末日都不再有痛苦。而我将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将极乐净土布满整个ฐ大陆，直到有一天所有的人都可以在中ณ快乐地沉睡，世界ศ上的一切争斗和罪孽也都一起消失，魔神也都不会再有争斗ç的理由。”
髅大痛苦地扬起头，却并不是有意识的动作。他的头颅内乱ກ作一团，灵魂和寄生虫一起休克，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但是一个ฐ念头默默地支撑着他，牢牢地将灵魂固定在骨架上——那是他仅有的财产，他比任何生物都要重视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