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所谓“新社ุ会阶层”是“新า的”社会阶层,不是“新社会”阶层,每次别人问我,我都要费劲解释半天,为什么不加一个“的”直接叫“新的社会阶层”算了。

当然,是马鞍山郊区的黄山、九华山,不是著名的风景名胜黄山、九华山。但名字却一模一样,并且马鞍山的九华山下有九๡华生产大队,黄山脚下是黄山人民公社。父亲喜欢登山,受遗传,或者是受熏๱陶,我也养成了登山的习惯。

“4๖226;14”是当时发生在马鞍山的最大案件。具体地说,就是那ว一年的4月1้4日,刚ธ刚建成的十七冶会堂突然着火,大火冲天,势不可挡,硬是把一个标志性建筑烧毁了。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不在马鞍山,在当涂,所以关于这座建筑的宏伟以及燃烧时候的壮观我都没看见,但是听说了,听说马鞍山的十七冶会堂像北京的人民大会堂,还说会堂的门口阶梯像南京的中山陵。北京的人民大会堂我没去过,但中山陵倒是经常去,每次去都数台阶,却总也数不清,只知道门口的台阶分成三层,雄伟壮观。十七冶会堂也是建在一个高坡上,高坡上也是台阶,虽然没有南京中ณ山陵的台阶那么多,但也分成三层,看上去也很雄伟。这么好的一个建筑,一夜之间烧了,确实令人痛心,特别ี是令十七冶的职工痛心,

马鞍山位于长江下游,这里的江水由南向北流淌,所以才有项羽无颜见“江东”父老之说。事实上,当年项羽就是在对岸自刎æ的。项羽重情谊,爱马,他留在对岸自刎æ,却差人把屡立战功的宝马渡了过来,战马久等不见主人,竟然不吃不喝,引颈长啸而绝,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马鞍山”

马鞍山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度过童年、少年和青年一部ຖ分时间的地方,因此被我称作故乡。可这个故乡的观念并不完整,因为我的父亲和爷爷出生在当涂ิ,所以我的祖籍是当涂,个人档案里就是这么写的。马鞍山挨着南京,加上母亲是南京人,所以,除非特别ี注意,否则只要我一开口,别人就说:“你是南京人吧?”我难得解释,点头,微笑,算是默认。或者并非“难得解释”而是回复了少年时代的虚荣心,为ฦ自己้是“南京人”暗暗得意。

这是一把旧ງ二胡。但质量不错。红木。提在手上蛮重。顶端雕有龙头。龙头是黄杨木雕琢。可惜已经残缺。

“借的。”父亲说。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好像非常抱歉。

说实话,这不是我想要的“乐่器”我最想要的乐่器是手风琴,其次是小提琴。哪怕是旧的手风琴或旧的小提琴。借的也行。至于钢琴,我不是不喜欢,而是根本不敢想。

尽管如此,我还是表现出欢天喜地的样子。

我的表现不完全是安慰父亲,也๣确实很喜欢。毕竟,二胡也是乐่器,起码相对于凤凰琴来说是乐器。好过没有。

我开始勤学苦练。几乎到了着魔的程度。我一开始就追求正规。严格按照书๰本上的提示先练空弦,再拉音阶,最后拉练习๤曲,并且不断地按照书๰本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动作和姿势,向一切会拉二胡的人虚心求教。为了不影响旁人,我用一根铅笔做琴码,这样二胡发出的声音就很小,但练习效果却不受影响。另外,我还创น造性地做了一块与琴杆至琴弦之间尺寸一致的练习๤板,带在身上,随时练习指法。

当我带着二胡来到苗军家,拉了一首《小花股》之后,该苗军和他的母亲震惊了。

“你比他有天赋。”苗军的母亲说。

“他”指的当然是苗军。但我并不同意阿姨的观点。我认为ฦ我只是比苗军刻苦。现在我想,可能是阿姨对苗军的要求与期望比较高吧。

从此之后,我们就经常在一起合奏。为ฦ了不影响邻居,我们都尽量“低调”我用铅笔做二胡的琴码,苗军在小提琴的琴码上夹上几个木质夹子,而阿姨更绝,她必须对钢琴进行“改造”在琴弦上铺一块布。

那是一段无຀与伦比的幸福时光。我感觉自己很快乐。感觉自己是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感觉自己接触到เ了某种最神圣的东西。感觉自己比一般人高贵。我不孤独了。面对那ว些不愿意接近我的同学,我基本上做到了像苗军一样自信、坦然、平和,而不是像史常红那ว样不服气。我更加刻苦地练琴。几乎无时无刻๑不沉浸在音乐当中。我已经会拉很多二胡独奏曲。为了能给我伴奏,阿姨不得不练习刘天华的十首二胡曲,还有当时流行的《喜送公粮》、《金珠妈咪赞》、《台湾人民盼解放》和《红旗渠水绕太行》等等。我感觉音乐几乎ๆ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发觉苗军的家才是我最向往的地方แ。我甚至害羞地想过,如果我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该多好啊!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一闪念而已,不会当真,因为我知道这是空想。但是,相处的时间长了,我们也๣确实像一家人,在他家吃饭是经常的事情,如果不是父亲已๐经调回马鞍山,我离开亲戚家住到苗军家也๣说不定。如果那ว样,我们不是真的成了一家人了吗?

然而,好景不长。这一天,苗军告诉我,他们家要离开马鞍山了。说他父亲从学习๤班里放出来了,被转业到武汉,所以他和他妈妈也要去武汉。

我非常伤心。伤心地一个ฐ人躲在暗处偷偷地哭。为苗军,也为苗军的母亲。我好像已经离不开他们了。我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当初我父母离开马鞍山去当涂的时候,我也没有流眼泪。是不是因为ฦ当涂ิ近而武汉远?或者是因为我清楚与父母分别是暂时的,而与苗军和他母亲的分别是永恒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永恒的分别”但至少到เ目前,我再没见过苗军,也๣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上世纪90年代中期,当我有点事业基础之后,立刻离开海南去武汉开了歌舞厅,不断地请武汉当地的音乐่界朋友来做嘉宾演出,下意识里,是不是希望碰见苗军或苗军的母亲?不管是不是,最终的结果是未能如愿。对于苗军,他的最终职业未必是拉小提琴。或许早ຉ已经当了军官,或许从事其他行业,就如我自己,无论是1977年的高考志愿选择,还是现在从事的行业,都与拉二胡不沾边啊。而对于苗军的母亲,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就凭“会弹钢琴的阿姨”这点线索,在偌大的武汉,当然打听不到。

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他们。

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共同度过一段令我终身难忘的美好时光,并且这段时光影响了我的一生,而且,我还实实在在地得到เ过他们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