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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玄虚烈焰彰学佞

五行之中水属北方,以蛇缠龟身的玄武灵兽为ฦ神物。玄武的本意就是玄冥,武、冥两字的古义是相通的:武,指的是黑色;冥,就是阴的意思。玄冥起初是对用龟壳进行占卜的形容:๘龟壳的背面是黑色的,用龟壳占卜就是请玄武之灵到冥间去诣问袓先,将世人疑问的答案带回来,以龟壳在祭火焚烧后出现裂纹的形式显示给巫师๲,再由巫师解释给世人听。因此水神๰太祝官及其座下神职、属官、生员的值事衫、觐见服、祭礼ึ服均以黑色为主色调,以与其余四部相区分。楚沔水正是一身黑色的属官值事衫:๘若是一早以便装出门,与平日的自己太过不同怕惹人猜想,左思右想也不得其法,最终也只能是在路上寻了个僻静处换了便装,才算正式上路。虽说沿途也๣有些风言风语的,不过楚沔水若是听见的便用心记住,若是没听清的也不懈于打听这些街头巷议的。

一路径向西南方而行,楚沔水心里暗自算着日子:自己้这一路虽说是无牵无挂,但只扮作寻常过客、不宜疾步飞奔惹人注意;智婆婆虽然带着仪仗只不过到城里才做做样子,在驿道上日夜兼程,若是路过京城时不去朝见天子这时已多半到เ了南疆地界。眼看就要到河西府城,自己又去哪里打探消息;上一届五年一次的五行轮回大祭典上,自己作为新一代职事中的麟角、代表水部主持祭典,难保白虎神宫和尚义แ学馆之中ณ没有人认识自己。心想到此不免有些烦躁,可若是因为怕别人认出自己而烦躁,又不免有些得意洋洋;也不知道那ว方‘镏金克木匣’的葫芦里买的究竟是什么药,自己若是用王酸水化去外面的封印金箔倒也๣不难,不过这王酸既然金、铂都能溶化自然不能用小毛刷之ใ类的蘸取细点,若是要木匣毫无຀损伤、以自己所能实在办不到,若是木匣有了些许损伤才取出其中之物、倒不如直接劈了干脆,可这两面的“欣欣向荣”、“斥风诧雪”实在巧夺天工、精巧绝伦,若是因自己无知无຀能而香消玉陨?

胡思乱想地进了河西府,直接就奔了周记铁工,和门房口口声声找周黍离要算帐。慌得周家老爹赶忙吩咐将来客先引到内堂好茶好果品的先贡起来再说,暗自整整衣冠、顺ิ顺心气躲在屏风后面将来客从头到脚๐打量个遍,“沔水,你这闹的是什么เ呀?我说黍离这孩子虽然不大听话,却也不会给我闯出什么祸事儿来。”

楚沔水见是周家伯父出迎忙起身施ๅ礼道,“想不到เ伯父在家。小侄琢磨着这个时候来找黍离不大合适。刚才的话时说给他们外人耳目听的,伯父请不要见怪。”

周家老爹连日来到เ也是见得多了,“来便直管大大方แ方的来,难道那火佬儿还吃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成么?”周家老爹话里这火佬儿值的自然是南疆府朱雀神๰宫的火神太祝官。

楚沔水也知道这老伯本就是整日凿铜砸铁出身的主儿,脾气是极倔强的,没想到多时不见人虽然是显见衰老了、骨子里却是越的清健。楚沔水既不反驳、也不奉迎,只说,“太祝官嘱๥咐小侄沿途不要太张扬,待到明年我正而八经地给您老来拜寿,您看成不?”

既然水神๰太祝官都先让着那火佬儿,自己当然也犯不着较劲儿,周家老爹朗声笑道,“要不是那ว老太太叫你来,你会想得起我这老东西?”楚沔水忙要辩解,却被周家老爹止住道,“我知道你平日຅里都忙,老头儿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说吧有什么能ม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的。”这是在楚沔水面前๩,周家老爹才叫一声水神太祝官为老太太,若是私下就变成老太婆了。

楚沔水原没打算开门见山,被说中了也就苦笑了下沉默不语。

“茶凉了,再换一壶来。顺便和那ว老妖精讲一声儿,沔水来了,弄点便饭”,周家老爹也๣不管楚沔水说什么刚刚吃过之类的客套话,吩咐着准备招待。

楚沔水知道这是少不了的,也就不坚利推辞,“伯母近来还好?”

“好?”周家老爹诡声答道,“岂止是好,一会儿里面忙完了,就出来现眼了。”

楚沔水原知道周家老娘是祭舞行当典仪官出身、好打扮的人,和周家老爹又是一直极好的、相互戏骂嘲๦讽,也不觉得奇怪、也没什么好问的。不过既然周家人还和往常一样,那事儿自然就是没有牵扯上周黍离。便婉言问道,“黍离不在家么?”

周家老爹眉头一皱道:“你这孩子,就是不痛快!想问黍离还拐弯抹角儿的,黍离要在还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在这丢人?前天和太祝๩官一道去南疆了。”

“什么?”楚沔水倒是吃惊不小,周家老爹口中这太祝๩官自然是驻跸河西府的金神太祝官,“不是说入冬才开始审理萧思齐异端一案么เ?”

周家老爹原也๣有这样的疑惑,但没想到楚沔水竟没听到一点风声“怎么?你不知道?火佬儿刚ธ派的使臣说入冬时节南疆天气湿寒,水、土两个老东西可能不方便,赶在这时候最好。”周家老爹顿了顿,“若是赶在秋天定罪,不就可以就地行刑é?若是入了冬才开审,最快也要到明年秋天才能处置萧思齐,火佬儿这点小算盘,想瞒谁去?”

“那伯父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小侄转呈给智婆婆的?”楚沔水还想问些内幕的事,毕竟河西府地方和白虎金部对周记铁ກ工都是极为倚重的,周家老爹和萧思齐甚至金神太祝官也๣算有些来往,总该知道一些事情。

周家老爹也๣知道楚沔水话中ณ的意思,可是的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先也๣难说清楚太祝官自己知不知道,火佬儿一进城就就直接奔学馆抓人,外面说的全是乱猜,白虎神宫里是一个字儿都不许提的不过按照萧思齐以前和我讲的,如果他的主张讲得通,五行道就应该合并成四部或者三部”

楚沔水对此倒是闻所未闻,五行道将周天万物分为五类:有形体而不凝聚者为ฦ“土”;有形体而刚硬凝结者为ฦ“金”;有形体柔韧盘结者为“木”;无形体而可为有形体盛装束缚者为ฦ“水”;无形体又不可为有形体盛装束缚者为“火”。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土居中排成一个十字,横一排“金、土、木”都是有形之物,竖一排“水、土、火”都是无຀形之物,其中唯“土”最为特殊、因而土部以京师为驻地以显连接四部、纵横中枢之意。“那萧思齐究竟主张些什么,伯父可还记得?”

周家老爹笑道,“我老头子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那些大道理谁去管它。不过要是把火佬儿弄掉了去,每年的火贡钱倒也能给我省下不少。”

楚沔水也跟着赔笑,像周记铁工每年大量用火的,按例要向朱雀神宫缴纳一笔不小的火神供奉。

“你个老东西,远道来的,你也不说先让人家歇歇,”周家老娘๤的嗓门就像在祭祀典礼ึ上很怕后排的人听不清楚祝祷文一样,“沔水,过来,饭都做好了,要趁热吃才行。”

楚沔水赶上前行礼,却被周家老娘๤让着便往后面走,周家老爹也帮着把楚沔水往返桌上拉,“吃饱饭,歇一歇。在这儿你未必会听得到什么,萧思齐的所有家当都被搬到南疆去了,你还是也跟着后面去看看吧。”

周家老娘往楚沔水面前让菜,一面插嘴道“哪有你说得那ว么厉害,婉妹子不是好好的在外面?”

楚沔水一听,打住周家老爹话头问道,“说得这婉妹子是谁?”

“萧思齐未过门的夫人,是社稷土部笃信学馆的什么来着。”周家老娘๤已在家多年,对外面的道事学务都不是很了然。

周家老爹抢过话来,“婉清扬那边水老太太自然会叫其他人去打点,况且这么久了、婉清扬不是被土老头儿带到南边、就是已经躲了起来。”

楚沔水也知多说无益,边聊了些闲话,吃了顿十足丰ถ盛的便饭,好说歹说辞掉了周家老娘的挽留,自往府城一处萧索的客栈过夜不提。

次日,楚沔水又到大街小巷๕,转了转,没听到什么เ议论不说还遇到几个看着面熟的金部神官,一直捱到第三日才匆匆又奔南疆府而去。

南疆府朱雀神宫祝融大殿。

“启之ใ辟之,其柽其椐。攘之ใ剔之,其檿其柘”大殿当中一中ณ年汉子裸足敞怀,身披一领ๆ赤红色法袍,跪在火池前,口中念念有词又不时地向上叩拜。所念文辞,都是对先人劈荆斩ล棘开创基业、浴血奋战击退蛮夷的礼赞之ใ语。

大殿正中,祭຅台之上案“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供奉的乃ี是一尊两人来高筋肉虬结、唯在腰间系条鳞甲â皮裙的金刚神๰像,满脸຀的刚劲肃杀向天咆哮,两道火焰从双眼喷蹦而出。祭祀เ用的香炉、火把、烟熏围着主火池铺了一地,神๰龛的飞檐幔帐早已被连日来的香火熏得面目全非。

殿上左侧一班身穿红衫礼ึ服的是朱雀火部的一队神官、南疆府的大小地方แ官员、明礼学馆的学务值事和些许被遴选来列席的生员,为的是火神๰太祝官在朝中的代表人夏官大司马;右侧一班是五行道其余四部土、木、金、水的主要神官、学官,各着黄、青、白、黑色的长衫礼服,各队为的则是地、春、秋、冬四位朝廷大员,六卿之中除了天官大冢宰之外,其余五位已๐经在此会齐。连日来的异端审讯将在此以火神神谕的方式公布于众,在场的都是神判见证。低沉的鼓角声声,如重拳,捶击着胸口,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也许只有火池后苍穹天盖大蒲团上端坐的四位太祝官,久任神职,能够在这样的抑闷中安然处之。

周黍离混在殿外人群里,已有个把时辰,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默立一旁的方有梅虽不那样手足无措,却也在心中一再祷念“火神有灵,宽宥萧思齐无຀端冒犯”在正式结果公布之前,总还是有一线希望。

猛然间只听得殿上的“哈!”一声,众人已知道了最后关头,争相涌到殿门,又被守门的力士挡了回来。只有挤在前面的几人才看得到เ殿上除了依旧端坐的四位太祝官,两ä厢都已是矮下了一片,那汉子左手抓住法袍右襟,右肩向前๩一耸抡出条腿粗的胳膊顺势一甩将法袍抓在左ุ手,脚上大步绕过火池站到大蒲团上南方空位,背对神像面向众人,擎天立地恰如案上神像一般,大喝一声“火神有灵!”犹如炸雷,震得殿外众人应声跪倒。

汉子面露得色,将手中的法袍一抖,盖在火池之上,道:“取判ศ书来!”

“判书呈上!”一名身着红衫小伙子上前๩,单膝跪地,将一只镂凤雕焰赤金方盘高举过头。

汉子双手捧起盘中一纸白卷,送到坐在大蒲团正中锦绣江山芳草圆席上的黄袍老者面前。“请列位同道查验。”

黄袍老者伸手接过纸卷,展开不过横竖一臂大小,正反检视一番转身递与左手侧的青袍少年,这便是说明这纸白卷原本是空无຀一字、可供火神在其上书写判词之用。

这青袍少年接在手中,像模像样地察看一番回身传给右上方坐的黑衣的老妇。殿外众人随是低着头,却也๣有小声议论的,前年木神太祝官崩逝,青龙神宫里共有数个论品学、评贤德都不分高下的候选,一时争执不下。最后春官大宗伯提议几位候选各荐一名当年新า入好仁学馆的生员,由“土生木”的土神๰太祝官随机抽取出了这位青衣少年的名字,便作为新一任太祝官。或有人说那直接在几位候选中抽取岂不更好?๣便有人故作深奥的解释说,新太祝官阅历尚浅,便由á大宗伯暂代其事,一来前任太祝官未做完的事情可以有个善后的时间,二来几位候选同时作为新า太祝官的导师可以博学众家之长……或有不同意的说,其实这青衣少年原本就是大宗伯和其余四部太祝๩官拟订好的,至于内幕种种又是异彩纷呈。总归是这青衣少年第一次到南疆ຆ府来,偏又是极招摇的位子,自然会有许多议论……

那ว老妇看也没看顺手将纸卷扔向黄衣老者右手侧的白衣秀士,黄袍老者坐的位子正好挡在黑袍老太之前,也不知道那ว红袍汉子对这一幕知不知情。

白袍秀士忙拾起纸卷,好在众人沉头跪倒无人理会,也不做细看起身双手奉与那汉子。本来受审的是他白虎金部尚义学馆的人,一来脸上无光、二来又要避嫌,此番南疆府之行便颇为谦恭。

汉子一手抓过,转身将纸卷抖开平铺在火池法袍之上,朗声诵念“功罪有无,生死即判!”

此刻众人目光多聚在这一张白纸之上,只有那黑衣老妇由黄衣老者身后微微探头,目光穿过殿门,远远的落在殿前广场当中一队军士看护的囚车上,脸上微微显露一丝悲悯。

囚车中的男子,衣单衫薄,蜷缩在瑟瑟的秋风中愈显得瘦弱不堪。虽然南疆的天气此时并不算寒冷,可是着囚车之ใ中ณ,又有什么暖意?

“看!火之祭,”人群骚动了起来,殿上那ว汉子在喇嘛ใ号低沉悠长的韵律中,踏着沉稳舒缓的鼓点,手舞足蹈,正是赞颂火神无畏无惧、所向披靡的祭祀之舞。正式祈求火神降下明谕,甄别善恶。五行道中火神祝๩融被誉为集毁灭与创造的力量于一身,手脚的大张大合寓意宇宙的变幻无穷:左手拇指与中指相捻、余指自然舒展作说法印,右手垂下、指尖向地成降魔印,是劝善降恶刚柔并济之意;双手相叠抱空拳于身前๩,两拇指尖相触为禅定印,是平性静心、禅思内省之意。时而单用右脚一足着地,时而换为左ุ腿金鸡独立,一旦双脚驻地便是新旧交替已毕,如此往复永无休止。那红杉的小伙子目不转睛,生怕落看了一招一式,眼前๩所见与心中ณ所学相互印证,每到融会贯通之时却不免让几个舞步从眼前滑过,若是一丝憾意闪动,几个手法又匆匆而去了。

即便是大殿上两厢列班的金木水火土五部经年久任的神๰官,也不免交头接耳,啧啧赞叹不已。“情哥哥,这,火神太祝官的祭舞似乎每次都稍有不同。”地官大司徒身后一名黄衫女子对身旁一名黄衫衫青年低声耳语。

“身姿ู步法丝毫未改,有什么เ不同。”黄衫青年也无暇多讲,目光始终盯在被称为火神太祝官的汉子身上。这姓秦的青年对五行五部大到年祭຅的群舞,小到日常的进退礼数,无຀分巨细他莫不了然于胸,可是如火神太祝这般同一身姿步法丝毫不改,却于动作的舒展、腰身的回转中愈来愈流畅ม、越来越刚健,每次都让人如初见一般,实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怎么说也不能ม错过一丝一毫。

“火神显灵了,火神显灵了。”殿内外众人先是一惊,旋即顿一拜再拜。

铺开在火池上的法袍在烈火中非但丝毫无຀损,反而更加鲜亮。垂侍在旁的红衫小伙子赶上前去,两腿分胯而立,两手中ณ指与拇指相抵捻住纸卷两角从法袍上使起高举ะ过头顶,食指竖立,是降魔印的一种又称斯克印。殿上两厢有恰在小伙子两侧,看不到纸面的,见到เ这般手法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殿外方有梅两ä手捧面,强压住喉头的呜咽。周黍离一颗悬着的心缓缓沉了下来,倒也是意料中ณ,只不过一直企盼的转机终未出现。看那原本空白的一张纸上,竟有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罪”字。

火神太祝官几步上到前๩来,将法袍取在手中,一披上身,早已是熟练已极,从小伙子手中接过纸卷,收在手中,在黄袍老者前๩盘膝而坐,正是火之祭຅最后几个招式。殿外议论之声隐约可闻,不过慢慢被渐至高chao的鼓乐之声冲淡,大殿上众人起身正襟危立。神像眼中喷出的火焰却渐渐息去了,这是火神๰已经离开大殿回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