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有所不知，燕州我自然是去过的，青稞打糕的味道也确实不错，但青稞酒太烈了些，却不讨我的喜欢。”宁渊笑得很浅，应付完了司空旭，又撩开马车的窗帘，对外边招了招手，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马车边的王虎立刻๑凑了过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从前只敢在梦里妄想出的场景，居然真的又能实现的一天，望着身下这副躯体，感受着这身体内部热烘烘的温度，宁湛咽了口唾沫，还没动两下，就险些要缴械投降。
“什么？竟然还有！？”沈氏听得一阵胆寒，险些就要站不住，回头便朝宁如海道：“这便是你的好妻子，你待如何！”
“回二夫人话，大夫人只是一时心情不好，影响了食欲罢了，想来过几日便会恢复的。”徐妈妈说得斟词酌句，并且悄悄打量着赵氏的脸色，如今严氏被老夫人禁了足，府里的大小事情，便都是赵氏在出面打理，徐妈妈也怕一时说错了话，得罪于她。
“是是，媳妇知错了。”严氏表情一僵，不停低头道歉，“只是我方才来的时候，韬儿并未在书房里，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些……”
“少爷，我有些弄不明白。”白檀给宁渊冲了一杯茶，“咱们早些离京回江州不好吗，让老爷病倒，咱们不是还要继续在人家的眼皮子低下呆着。”
“韬儿，你这又是何苦！一个ฐ女婿半个儿，我素来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儿子看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家两ä口子没个小吵小闹，可不能听了某些别有心机的人煽风点火，就一拍两散了呀！”严氏隐晦地瞪了宁渊一眼，一把将宁蕊儿推到เ徐妈妈怀里，凑上去握着韩韬的手腕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自然恼怒的很，进屋去，为娘的给你泡一杯茶压压火，你有什么话尽管跟为娘的说，若是蕊儿有什么错处，为娘的替你教训她！”
果然，同沈氏所料的分毫不差哦，宁蕊儿只进了宁如海屋子里片刻的功夫，就肿着一双眼睛被呵斥了出来，埋着头脚步匆匆回了东厢，却是半点嚣张的气焰都没有了。
“奴婢看见厨房给三少爷送去的宵夜，被三少爷的丫鬟原封不动拿出门倒掉了！”春香咬咬牙，似乎是狠了心才说出了这句话，“咱们府里一向过得勤俭，昨夜是因为宁老爷来了，夫人才吩咐厨房备下了上号的乌鸡汤做宵夜，食材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奴婢好奇这样好的东西为什么三少爷要倒掉，就想上前问问，怎料却意外听见三少爷在屋里……”
“行了，你们想想这是谁的府上，他们若是好吃好喝供着我，我反倒还受用不起，总归咱们又不会在这里呆多长的时日。”宁渊走过来闻了闻鸡汤，见里边还飘着一股腥气，摇了摇头，“拿去倒掉吧。”
尤其严氏此时又补上一句，“别看渊儿安安静静的模样，学问却很是了得，早ຉ就得了高郁大人亲点要收他为ฦ关门弟子了，真是我宁府上下的荣光。”
那天晚上宁渊对呼延元宸说的有关“断ษ袖”的那番话，不过是借着机会同他通通气而已，他说时的态度本就稀松平常，谁知道呼延元宸居然正儿八经地还给他来了一通考虑后的“答复”。
她一脸猪肝色，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羞得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氏不禁道：“这便是那ว只神鸟？”
严氏看见舒氏臣服的模样，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一记快意的笑容。
“我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才来找你问一问。”唐氏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这日子原本风平浪ฐ静的，你又何苦让我去当面刺激大夫人一回，难道你是巴不得让她赶快来对付咱们？”
其实宁如海不知道，沈氏对唐氏的态度忽然转圜，原因还在她手里的那杯山楂茶上。近来天气转凉，沈氏便脾胃虚弱有些不思饮食，原本算不得毛病，一两ä贴温补的汤药下去也就好了，可汤药难免苦口，沈氏来怕苦，但凡能不吃汤药的时候他都会硬挨着。今日中午她胃里有些胀气，原本吃得很不好，可宁渊好像算准了一样，刚过饭点，便差人送来了一盅山楂茶，里边还特意调和了蜂蜜，喝下去不光酸甜可口，还健胃消เ食，很中她的意。别ี人知道她身体不适，哪怕是宁如海，也只会请安请大夫，像宁渊这般有心思身体力行的却不多，唐氏怎么说都是宁渊的生母，看着手里的山楂茶，念着孙子的好，即便沈氏依旧不喜欢唐氏，明面上倒也不会对于她太刻薄。
呼延元宸一时蹲在墙头没有动作，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片刻๑，宁渊才摇着头道：“我却是不知，原来呼延殿下有这样的癖好，只是我却不得不说殿下一句，咱们大周民风开放，与男倌寻欢作乐่也不是什么เ见不得人的事情，殿下你大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入，何必像个毛贼一般要跳墙角，实在是忒小家子气了。”
“原来那位便是头牌苏澈公子么。”宁渊明知故问，“我说怎么瞧着颇็为眼熟，上回龙舟大比的时候他似乎是陪在大殿□边，看上去也颇讨大殿下喜欢的模样，四殿下这般夺人所好，也不怕大殿下追究？”
摘星楼是江州城一处很出名的地方，即便是他从来不来这类烟花柳巷之地也有所耳闻，因为ฦ这里并非寻常青楼，而是男倌楼，里边迎客卖春的也并非女子，而尽是各类靠出卖皮肉换取银两的风尘男子。
闫非好奇地站在房门外，想听听房间里的动静，可呼延元宸将窗户门关得紧实，压根传不出一点声音，他终于按捺不住，轻声敲了敲门，试探着问：“少主，现下到你练剑的时辰了，你要不要……”
宁湛吓了一跳，立刻猛地合上手里那册封面为《孟子》的现线装ณ书，僵硬着一张脸道：“你胡说什么！”
宁湛住的地方时瑞宁院中专门开辟出来的东厢，也是整个瑞宁院里最冬暖夏凉的屋子，可以看出严氏对宁湛这个嫡子的重视，宁渊刚走进院子，就被这满院的药箱熏得精神一振。
严氏微笑了一下，“只是七叶山参，一株便要十两ä银子，九叶灵芝，最寻常的一株也需三十两ä银子，更别ี说三阳草，龙岩果之类的奇异药植，老爷兴许没去湛儿的房间看过，光是他房间里的那些药材，便不下纹银千两之数，且断ษ根的药材活不长久，一旦枯萎便要立刻寻来新鲜的替上，老爷，别说以你的俸禄，即便以咱们宁府全部产业的收入加起来，又够换上几回呢？”
不止这样，你还帮我抓住了大夫人的一个大把柄。宁渊心中赞道，只是没说出来，但他心下的畅快是掩饰不住的，若不是他心性想来很定得住，只怕会抱住呼延元宸灰扑扑的脸亲上一口。
宁渊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他若是太刻意地施以好处，加以援手，难保不会惹人怀疑，尤其司空玄是被人陷害出宫，即便年纪小，警惕心也一定很足，说不定不光结不了善缘，还会弄巧成拙。只有使出这般欲擒故纵的把戏，让司空玄觉得是自己主动凑上来的，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展水到渠成。
“这……这是……”跟在宁如海身后的管家认出了红衣女子，情不自禁张大了眼，而躲在后边的庄氏，也是一脸看见了鬼的表情。
“你们给呼延兄送过晚饭了吗？”宁渊忽然问道。
宁渊还是笑，却没说话，他越是不说话，李栓就越是心虚，就连门口跪着的那些大汉，也不禁心怀忐忑起来，他们可都是跟着李栓混日子的，要是李栓不在这当管事了，他们上哪里捞油水去？
“你去替我办几件事情，办好之后再来香河镇寻我。”说完，呼延元宸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闫非立刻点点头，拉着马缰掉头，朝来时的路去了。
该死的，那严夫人到底给自己找了个ฐ什么破烂差事，这和玉灵山上送走宁二少那次压根就不是一个ฐ级数啊！
“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折腾来折腾去，不也是咱们用来对付宁萍儿的这招老手段，她倒也是会活学活用。”宁渊拂了拂袖，便在这时，管家带着两名随从进了院子，先后朝宁渊与宁沫行了一礼ึ，才道：“三少爷，老爷让您去趟正厅。”
严氏走进屋子，撩开一层一层的帘ຈ帐，最后入了内室，内室里有一张大而舒适的床，可以看出来床上布料尽是十分名贵的丝锦，床上有一面庞消瘦的俊美青年正安静睡在那ว里，青年脸色是一阵病态的白，可衬托上那一副无可挑剔的五官，却沉静地犹如画ฑ中人，这青年的俊美，只怕同司空旭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只是同司空旭那种英武潇洒的俊相比，这青年却另有一番阴柔的味道。
“祖母你不妨想一想，如果咱们府没有和曹家人互换舟，那今次沾染上对天家不敬这般谋逆浑水的，会不会就变成我们家了？”
白梅快步从外边走了进来，一福身道：“少爷，茉儿小姐差ๆ人来传话，说已经将老爷他们请到寿安堂了。”
“是啊，有些棋子既然已经没用了，也该到撤掉的时候了，没本事替我吃掉其他的棋子，那被其他的棋子吃掉也是活该。”严氏冷笑一声，“想要清理棋盘，就要等整张棋盘上只剩下一枚棋子的时候，清理起来才最轻松。”说完，她用桂花油抹了抹鬓角，又问：“给老爷的参汤准备好了吗。”
宁渊一愣，显然没料到เ宁如海在打什么主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虎是彻底看明白了宁渊的个性同宁湘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人哪里是什么顺溜拍马诡计多端的性格，除了嘴巴๒厉害点，性格还爽快干脆得很嘛，虽然他想不通为何宁湘会那样说，但也顺理成章地将对宁渊的称呼，从“小子”变成了“三少爷”。
而经过几次，宁渊也看出来了，这王虎和宁湘关系好是没错，但也仅仅是关系好而已，却不是会使阴谋诡计的那一类，相反的，还十分爽直讲义气，说白了就是头脑简单四肢达。
宁渊撩起车窗的帘布，“怎么，副统领还有何指教？”
“宁府三少爷？”王虎抹了一把胡子，忽然间便冷笑了两ä声，“不放，就让他在门口干等着吧！”
工头一愣，猛地抬起头来，说话都打了磕巴，“公，公子你说什么？”
不识抬举的家伙？宁湘脑子里轰的一声，宁渊这小贱种在说什么？居然说他是不识抬举的家伙？
“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宁渊伸出白皙的手掌，灵虚尊者握住了细细打量，宁渊一直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却见他脸上表情完全没变化，甚至连眼神都透不出情绪，末了，只是点点头，松开了宁渊的手。
周石立刻领ๆ命去了。
这样一想，宁渊的提议倒也不错。
他抬起眼，目光顺着宁渊的脸颊，挪到他瘦削的脖颈่，在挪到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忽然间一笑，“那ว便依你所言，只是希望宁公子切莫让我失望。”说罢，他果断伸出手，就要来扯宁渊的衣襟。
“大人就这般按捺不住吗。”宁渊一侧身避开了，“今日我还未沐浴净身，想来大人你也没酝酿好情绪与兴致，我可不想因为大人的一次不尽兴，而做出反悔的事来。”
“也罢，既然是宁公子你自愿的，那改日又何妨。”司空旭站起身，“我这便告辞了。”
“且慢。”宁渊忽然唤住他，“大人就这样走了吗，咱们既然有所协定，自然也得互相交换个信物为好。”说罢，宁渊取下左手小指上的一枚银指环，摆在了桌面上。
司空旭愣了愣，随即朗笑一声，随手取下腰间一枚玉佩扔在桌上，又收走了宁渊的指环，才迈步出了屋子。
宁渊将玉佩收好，坐在桌边半晌没动，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他听见呼延元宸低哑的嗓音道：“你真的……要答应他？”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宁渊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为何要答应这种事情。”呼延元宸的声音低沉得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你完全不用在乎这样的胁迫，如果他想对你的家人动手，我会保护你的家人。”
“你能保护多久，一辈子吗。”宁渊抬起头看着呼延元宸的眼睛，“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必做到这一步，人生在世，想要活得顺遂，总得做出一些牺牲，而能将牺牲控制到เ最小的程度，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尤其对男ç子而言，一次床笫之行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我活着一日，便能保护一日。”呼延元宸却很坚持，烛光下的表情也阴沉得足以滴出水来，“不要答应这样屈辱的事情。”
“呼延，算是我劝你，不要随随便便对人做出承诺。”宁渊道：“承诺这种事，应下了却做不到，不如不应，免得伤人。”
“我能做到。”呼延元宸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么说，你是想在大周呆一辈子吗。”宁渊笑了笑，“别傻了，你还有你的身份，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自己的国家，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子与孩子，那才是你需要去保护的东西，而不是现在对一些不相干的人，做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
呼延元宸被宁渊堵得语气一滞，他想要辩解，可又无言以对，那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只让他脑门心浮起了几根青筋，拳头的骨节也被捏得噼里啪啦直响，他顿了顿，忽然间头也不回地跃出了窗户，竟然连告别的话都没说。
呼延元宸一路闯回下榻的客栈，想也没想，一把拎起睡熟ງ了的闫非，又抄起床边的两把木剑，从窗户掠了出去，闫非正坐着美梦，还以为遭了贼人，等反应过来时，呼延元宸居然已๐经带着他出了城，来到เ城外不远处的一小片绿洲边，将人扔下后，将一柄木剑扔到เ他身前。
闫非哭丧着一张脸，虽然自家少主一言不，可眼下是要做什么เ已经不言而喻了，呼延元宸每当遇到不顺心的时候，都会抓着他出来练剑，少主武功本就高，自己没一次是他的对手，所以每次都只有被痛打的命，不过自从来了大周后，呼延元宸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清醒了，莫非是宁公子做了什么事，而惹得少主ว生了大气？
他正想着，那边呼延元宸却已๐经攻了过来，不得已，闫非只得提剑而上，月光下两人只对了几剑，闫非手里的木剑就被挑飞了，瞧着呼延元宸直朝自己肩膀拍过来的剑刃，闫非凄凉地闭上眼，已๐经做好了被痛打的准备，可等了半晌没动静，待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现剑刃就在自己头上不足一尺远的地方แ，呼延元宸却顿住了动作，只见他用力吸了两口气，居然丢掉了手里的木剑，盘腿坐了下来。
“少主……”闫非小心翼翼走到เ他身边，“可是……可是生什么เ事了么……”
呼延元宸却甩出个水壶，“给我打点水来。”
闫非无法，只好接过水壶，到绿洲的溪流里打了些水，交给呼延元宸后，他却不喝，反而尽数浇到了自己้脸上，到这时，他的情绪瞧着才平静下去。
“闫非，你对别人许过什么เ承诺没有。”呼延元宸抬头朝闫非问道。
“少主怎么问这个。”闫非蹲到他身边，“难不成是宁公子出了什么事么。”
呼延元宸想了想，闫非是他的心腹，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他也无妨，便将在宁渊房里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闫非听后，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宁公子当真是这么说的？”
“我是切实想要帮他，不想他却能对我说出那样的话，难不成在他心里我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吗。”呼延元宸想到方才宁渊的语气，都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这个ฐ，少主，我觉得宁公子其实也是在替你考虑，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闫非小心道：“其实宁公子说得也没错，不管他决定怎么做，也会他自己้的事情，少主你这般凑上去说不许，也太唐突了。”
“所以他便非要让司空旭那个ฐ混蛋得逞不可？”呼延元宸怒道：“我便是见不得他这般自暴自弃，怎么能答应委身给那样的人！”“这……”闫非踟蹰道，“可宁公子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少主你自个在这生闷气也没用啊，其实这件事，少主你就算是宁公子的朋友，也没那个立场去管……”说到这里，闫非语气忽然顿ู了顿，眼珠子转了一圈，惊讶道：“我说少主，你气成这样，该不会其实是醋了吧！？”
“什么？”呼延元宸茫然地抬起眼，显然没明白闫非的意思。
天还没亮，忽然有个人影轻手轻脚地从宁渊房间里走了出来。
现下正是守备最松懈า的时候，无论是值夜的侍卫，还是在暗中ณ监视宁渊的眼线，都有些萎靡不振打瞌睡，既没有人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也没人现宁渊床上不过只剩下了一个被子堆成的鼓包而已๐。
宁渊悄然从走廊的窗户跃出驿馆，顺着小巷悄悄摸到街道的尽头，黑暗中竟然也有一个男ç人雕像一般站在那ว里，随着宁渊靠近，男ç人也上前了两ä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居然是司空旭ຓ身边的护卫统领高峰。
他看着宁渊，也不说话，只默然接过宁渊递出的一样东西，匆匆收进怀里。
宁渊低声道：“寻常都是什么人在接触那ว些马匪，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此事成与不成，便要看你的手段了。”
高峰眼神复杂地看着宁渊，眉头皱得紧紧的，“我只做这一次，而且，我也并不全然相信你的话。”
“如果你不相信，今夜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宁渊表情平静，甚至还有意思高深莫测的意味，“你自己长着眼睛，有些事情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也能猜到เ，只是你习惯了去否认而已。”
高峰轻哼一声，不再说话，身影立刻转身遁入黑暗里，很快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