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殿英听闻此言，登时骂了一句。
他当初之所以能够在哈尔滨安安稳稳的生活四年，就是因为心里踏实。虽然对余至瑶是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知道他就在天津，他不动，像山一样，总在那里。只要自己้肯向前走，就一定能ม够见到他。
余至瑶气若游丝的说道：“不知上海那边……情形如何。实在不行……我也过去避避风头。”
“这么เ大的姑娘还要撒娇？”他柔声说道：“自己้好好坐着去。”
他刚ธ被日本军人逼迫着向下面商号摊派了一笔费用，又被日本友人强迫着前来庆祝国都陷落。他困乏苦恼极了，然而硬是闭不上眼睛。他想自己今夜大概依旧是睡不着，长此以往，如今将来哪天自己真的猝死了，似乎ๆ也不奇怪。
何殿英又道：“您应该知道，我和香川拜了把子。在哈尔滨的时候，我没少为他出力；现在他当上了宪兵队长，还不得让我也占点便宜？”
余至瑶低头望着凤儿，就见她将两ä条长辫子梳得油光水滑，一张小脸恢复了往昔的俊俏。校服外面的薄呢子长衣有型有款，领口一圈雪白风毛，正好托出了她秀气的小尖下巴。
此言一出，少年们立刻欢喜起来，乱七八糟的向余至瑶鞠躬道谢。而张兆祥吆喝着把他们领了出去，直奔纱厂。
何殿英现在，除了不能回天津之外，基本可算是无忧无虑了。
哑巴也笑了，一边微笑一边点头，同时语气肯定的“啊”了一声。
扶着桌沿站了起来，他没再说话，艰难的调动着两条腿向外走。杜芳卿跪在地上，含着泪水回头凝望他的背影。
李振成刚下火车，风尘仆仆，肩膀上还扛着个褡裢。把身边一名单薄少年扯到面前，他开口笑道：“大哥，我把小老九带过来了。”
一九三三年七月，哈尔滨。
汽车发动起来，驶入茫茫夜色。余至瑶仰靠在后排座位上，似睡非睡的闭目养神。正是朦胧之际，汽车夫忽然说道：“二爷，后面有车！”
西班牙式的洋楼落入火海之中，冲天火光照ั亮了前方路径与路边的花式路灯，修剪ຘ成几何图案的花草显得异常娇嫩鲜艳。一无所有的感觉骤然袭来，劈头盖脸铺天盖地，竟是让他咧着嘴哭了一声。
余至瑶拖着两条腿，晃着大个子慢慢的走。一步一步挪到车上，他没有再看站在外面的何殿英。
何殿英头笑：“好，好，只要有人负责，那就好办。”
何殿英看他个满面春风的德行，感觉十分刺眼：“原来没听过有姓宋的号啊，从哪儿找来的人？”
宋逸臣命令在场众人暂停刑罚。独自拎着马鞭子走到为首人面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条斯理的调桶温热盐水。
余至瑶心不在焉的一点头，同时深深吸了一口雪茄。
“舍不得叔叔也不行啊。”他对着地面说道：“凤儿以后长成大姑娘，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天亮之后，余至瑶和何殿英坐在餐厅里。何殿英端着一碗米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
宋逸臣连连点头：“还有狍子和狸子。”
双方对视片刻，凤儿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大腿，撒娇似的唤了一声：“叔叔。”
弯腰抱起冰凉的胖宝儿，他气冲冲的大踏步向外走去。
他不是委屈的落泪，他是感动。亲耳听了余至瑶方才那一番话，他只觉自己即便是立时死了都值得。俯身在余至瑶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真是无以为报了。
日子重新恢复了平静，余至瑶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是觉得有些愧对杜芳卿。那又不是杜芳卿的孩子，对方一片好心劝慰自己，反倒受了几场恶气。
余至瑶思索着说道：“给他找个ฐ律师。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也够他受的了。”
何殿英既然没死，自然就要报仇。李凤池从此被何殿英搞得焦头烂额，自顾尚且无暇，哪里还有闲心去接余至瑶的生意？不但不接，他还把余至瑶看成了扫把星，连见都不肯见。
孙五答道：“可靠消息，今晚就有一车，大概是十包烟土。”说到这里他比划出一个尺寸：“这么大——不算大包。”
余至瑶在蒸腾雾气中ณ看了他一眼，一动不动，也没说话。
在春意盎然的三月天里，余至瑶完全退去了额头颧骨上的血痂。血痂脱落，露出的皮肉偏于粉白，他成了个ฐ花脸子。
与此同时，何殿英正坐在家中ณ长吁短叹。
何殿英缓缓摇头：“谁说我没醉？我醉透了，醉的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何殿英就惊讶的停下了脚步，睁大眼睛望向了下方แ。
小白答道：“有余家二爷，余家大爷，还有杜芳卿。”
余至瑶看了旁边姑娘一眼：“你出去！”
余至瑶独自坐在沙发上。捡起何殿英留在自己手中的半根雪茄，他放在口中吸了一下，发现雪茄居然还没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