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求您圆满了我吧……
说到底呢,还是自个的堕落。看那些婊子,刚进妓院时兴许是失足而致,可后头,这行当越干越上瘾,有幸叫人赎身,从了良也觉得活得不自在,又回头干起老行当了。
散落的长发遮没他的眼,看不清悲喜,辨不清黑白。
岚又摇头。
他本该欢喜,可却心如刀绞,跪在灵堂前失声痛哭……
虹的瞳孔瞬间放大,如死前一瞬间的回光,随即又永远地漆黑下来。
畜生!你竟敢这么เ跟我说话?!
恶鬼们狂欢,将他高高架起。那遗清生锈的戈矛刺穿这民国战俘的胸膛,十七年亡朝的屈怨终得以告慰。
身前撞来一堵高墙,他一愣,抬头,是文五爷。
你还想狡辩!夫人就是因为ฦ吃了你所谓的治病烟一睡不醒的!快给我打死他!
他又蹲身握起二奶奶的手,轻抵在唇下,说,这女人的手还真漂亮……你是愿意用这双手掌起文家的财产,还是继续搁在赌桌上当赌筹,那就得你自个ฐ斟酌了。
帘布外头,喝彩阵阵,票友们都提了脖子巴盼着角儿赶紧上场。
秋日午后,天已落得暗沉。戏院里头更恍如是已入了夜,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守旧ງ蓄着长辫的,赶潮整了大背头的,参差不齐,塞得戏院的角角落落都是。在檀香的烟雾中,男人,女人们欢愉的表情都着附了铅重的尘,只掩映得出胭脂浮ด华的红,却不堪拾缀起那影射在戏中的冗长而钝重的荒凉。
声音却是异常柔软的。
原来他正在为他疗伤。岚低头一看,身子从地上被托到了床上,胸脯敞开着,衬衫两门襟被撕到เ两边胳膊处,像两ä片被撕开的皮,耷拉着,触目惊心。
胸前的伤口处都抹上了药,外头温温凉凉的,里头灼烧的厉害,那些垂死的血肉正在浴火重生。
用完了一瓶药,他又打开另一瓶药,准备继续为他上药。
整天打打杀杀的人,家里连个药都没备,还是我托你底下的人去买来的。
岚却抗拒地将衣服拉上。
怎么了?虹问。
脏……你别碰,我自己来。
虹没依他,道,身上伤口太多,有些你自个ฐ够不着。
要够不着,缝合不了,就死了吧。
话刚出口,岚便结结实实挨了虹一巴掌。
虹不纯心打他,只是急于阻止他的莽撞,语言显得窝囊无力,只得动手。他方才求死,死神的耳朵是异常灵光的,要入了他的耳,怕小命再也难保。
他的手悬在半空,半响,才生硬地落下,又不知往哪里去,往他的伤口,还是往他的心上,都不是自己熟悉的去处。不过是儿时一面之缘,现今却佯装ณ得这般熟络和在意。
人的感情呐,真无操守可谈。
岚虽挨了打,可心里开心。他看到虹眼中盈盈水光,能照出自己้的影来。
不料é虹却补上一句,要死也别死在我前头……平白又添了我的晦气……
岚心一沉,只当自个ฐ是一厢情愿,却不知虹素来这般口是心非。
抱歉……
顿ู了顿,又道,你走吧。
我自是会走,你要能洗心革面,就跟着我一块走,要不能,我们就当没再相认过,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跟你走?
岚一愣,好似又寻到了一线生机。
虹不似开玩笑,郑重道,跟着我一块儿走……只要你洗心革面。
他特地在“洗心革面”这词儿上加重了语气,他能带他走,但前提是丢掉他活命的“本事”。
岚刚还惊喜,但转念一想,虹这分明是嫌恶他,又懈า怠了,道,我这样的人又能去哪里呢?如何谋生呢?只怕拖累你。
我养你。
好似未经大脑,未经慎思般地轻易脱口而出。承诺一出,他收不回去了,这是个顶严重的问题。这次不能似儿时,儿戏般薄情寡义,就当是弥补他心头的愧疚。
我还能唱戏,大抵还能红上二十年,能ม养活你。
那文重明呢?他跟我有天大的仇怨,你不要他要我么?
考虑还欠妥当。
……你跟他下跪道歉去,求他原谅你。末了,我再劝他一番,他也不是那么เ心胸狭隘的人。
考虑地很周全。可岚心里却不是滋味,他们中间隔着个文重明,听虹谈起他时的那股子熟络劲儿,他们倒是像一对夫妻,准备好心收留แ一个ฐ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