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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常常去学校后面的操场,站在齐膝的荒草中仰望天空,躺在白色墙壁的脚下,看岚晓留给我的话。

然后他像所有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开始放纵自己的青春,挥霍自己的生命。

c他们唱歌好难听,可是有好几次听他们唱歌我都哭了。眼泪掉进酒杯里我都没有告诉他们。我不知道看着昏黄的灯,模糊的画ฑ面,听着笨拙的歌声,我怎么就突然被打动了,难过突然从喉咙深处那个看不见光的地方แ涌上来,堵得我好难过。

他很紧张地说,你别哭啊,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别吓我。

那天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的时候遇见个老人,他的头胡子全白了。我们在街心花园里坐下来聊天。我都忘记了我们说了什么,但很奇怪的是最后我自己้竟然哭了。我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的,我是不是很没用?你肯定该笑话我了吧。忘了告诉你,那个老人长得很像我爷爷。我爷爷在新疆,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第二,你翻铁门的时候不要乱叫。

可是我们不愤世嫉俗,不张扬恶劣,我们只是沉默,大段大段时间的沉默,躺在车站外的平台上,听列车开过,看头顶昏黄炎热的天空,看飞鸟疾疾掠天而去,有些飞鸟会突然中枪,然后笔直坠落。

不过很遗憾而且很奇怪他居然把这句反语听成了疑ທ问句。他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不用了,反正也差不多打完了。

每当火车从我旁边飞而过的时候,我总是会产生幻觉,我总是看见自己跳进轨道,然后头颅高高地飞向天空,我的身体在铁轨上如莲花散开,空气中ณ传来岚晓头的香味。

2oo2๐年3月,我开始放学没有等你了,我知道你不高兴,对不起。”

2oo2年3๑月,你感冒了,我知道,很多人去看你了,我没有来,你肯定生我气了吧?”

2oo2年4月,我突然现了学校围墙外面开满了很多野花,我想带你去看,但却一直没有对你说,你知道吗,我很多时候逃课都是去看那些花了。”

2๐oo2๐年4月,你别老是不吃午饭,这样要胃疼的。”

2oo2年5月,我的考试一次比一次差,我知道你很失望,对不起。”

2oo2年6๔月,已经快要高考了,我开始学会自己去小卖部买可乐่而不用再缠着你了,看见你做试卷的样子好认真,都不敢打扰你。”

2oo2年7月,后天高考了,岚晓,我很害怕,你知道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书的感觉吗?我好难过。我妈妈甚至不知道我要高考了。”

2oo2年8月,岚晓,我考得很差,你会觉得失望吗?我打电话给你,你妈妈说你考得很好,我放心了。”

2oo2年8月,岚晓,今天是我在外面玩的第16个通宵,我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别人眼里也许我就是个没有家可以回的顽劣的孩子。”

2oo2年8๖月,我知道你下个星期就要去北京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ม再看见你。”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齐铭站在墙面前握着2๐bຘ铅笔写字的样子,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认真地写字,他慢慢地回过头,笑容温柔而清澈。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把齐铭的画小心地放在行李箱的最底层,我抚摩着那些碳银色的阴影想起以前齐铭画ฑ画ฑ时的样子,模糊得如同想前๩世。

整理齐铭留给我的书的时候,一张照片突然掉出来,照片上是我家的阳台,阳台上飘着我帮他洗的一件白色衬衣,时间是2ooo年9月,背面是齐铭写的字:我的幸福时刻。连我都不知道齐铭什么时候拍下的这张照片,我鼻子一算,喉咙一紧,突然大声地哭起来。

我压抑了一年的难过突然全部从喉咙里涌出来,我用尽了力气哭,哭得胸口好难受。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哭泣的声音可以这么เ大的,我一边哭一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齐铭。

我终于还是走了,离开了我的学校离开了我的城市๦,离开了我的19岁。离开了曾经在齐铭单车后坐上放肆的时光。坐在火车上我难过地想。

我在学校的墙壁上还是留了言,我告诉他我换了新的手机号,告诉他如果来北京一定要找我。可是我现在突然想起来,好象下个学期那面墙要拆掉了。我仿佛听见了墙倒塌时轰然的声音。

我还是怀着期待齐铭会来北京找我。我想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他一起看我生命中的第一场雪了,想到王菲唱的“从未和你饮过冰,零度天气看风景”,我就天真地笑起来。

火车上的第一个晚上,我沉沉地睡去,梦境中ณ,我看到了1้3岁的齐铭,眼睛大大的,头柔软,漂亮得如同女孩子。他孤单地站在站台上,猜着火车,他问我哪列火车可以到北京去,可是我动不了,说不出话,于是他蹲在地上哭了。我想走过去抱着他,可是我却动不了,齐铭望着我,一直哭不肯停。可是我连话都说不出来,我难过得像要死掉了。梦中ณ开过了一列火车,轰隆隆,轰隆隆,碾碎了齐铭的面容,碾碎了我留แ在齐铭身上的青春,碾碎了那几个ฐ明媚的夏天,碾碎了那面白色的墙,碾碎了齐铭那辆帅๩气的单车,碾碎了他的素描,碾碎了我最后的梦境。

全文完--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