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农村的早晨来得特别ี早。
当东方แ刚刚泛起鱼肚白，鹰山还笼罩在岚霭之中的时候，杏花谷就已经醒了。
村头老杏上的高音喇叭里传出雄壮的《东方红》乐曲，这是每一天开始的序曲。
全村的男男女女只要一听到高音喇叭的声音，就自觉的挑着担子、扛着锄头、拿着镰刀、背着箩筐、牵着牲口，在晨曦里从四面八方向田头集中ณ。
许杏莲扛者一把镢头行进在人群之中。
“小喜鹊”从上工队伍的后边赶上来，她看见许杏莲也来上工就说：“杏莲，你真是积极呀，刚从学校毕业回来就上工？怎么เ不在家歇几天？”
“我这个人喜欢热闹，一个人呆在家里挺难受的，不如和大伙在一起开心。”许杏莲实话实说。
“今后劳动的日子长着呢，只要你一上工就算是社员了，要再想休息也就没那么เ容易了。”小喜鹊推心置腹的说。
“没关系，我喜欢劳动。”许杏莲笑着说。
小喜鹊停了一会儿又问：“杏莲，前几天你们救起的那个跳崖人醒过来了吗？他是谁？他为什么เ要跳崖？为什么不想活？是不是在鹰嘴崖上遇上‘勾魂鬼’了？”
“醒过来了，但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可他要也来上工。”许杏莲习惯地抿一下刘海说，“他是省里的下放知青，叫萧晓枝。因为大学没上成想不开。……”
“大学为ฦ什么没上成？”小喜鹊明知故问，她是按照丁满凯的吩咐想进一步探听萧晓枝的消息。
“听说是他被人拉下来的。”许杏莲还被蒙在鼓里，他依然实话实说。
“是谁把他拉下来的呀？萧晓枝他知道吗？”小喜鹊进一步问。
“他可能ม还不知道吧，他没有说是谁干的缺德事。”
小喜鹊听说后脸上露出放心的微笑，这个细节许杏莲没有觉察到。
过了一会儿，“小喜鹊”又神秘地说：“萧晓枝上不了大学可能还有另外原因吧。”
“什么原因？”许杏莲感到เ奇好的问。
“听说他爸爸刚刚查出来是右派，全家都要下放劳动改造。过几天他们全家就要到杏花谷落户了。”小喜鹊神秘兮兮的说。
“真的？你消เ息怎么这么灵通？”许杏莲更为吃惊地问。
“小喜鹊”笑而不答。
许杏莲和小喜鹊一边说一边走，不一会儿，他们来到เ老杏树下。
许杏莲停下了脚๐步，抬头仰视：只见它那十来米粗的主杆伤痕累็累，一米多粗的支杆斑迹重重，风摧不折、雨打不弯；它那枝繁叶茂的树冠像一把巨大的阳伞，支擎着天空。它既是杏花谷村名的由来，也是杏花谷人精神的象征。
这棵老杏树不仅因它是杏花谷的标志而闻名，更重要的是因其会“显灵”而倍受崇拜。
“你在看什么เ？”许一虹也扛着锄头快步赶了上来，她见女儿在树下呆就问。没等许杏莲回答，她就快步赶到了上工队伍的前头，然后回过头来叮咛一句：“快走，第一天上工别迟到。”
蓝梦刚ธ牵着一头牛从村子的另一头也向老杏树这边走了过来。
“蓝老师，你也上工？”许杏莲很有礼貌的问。
“民办教师就是农民，除了上课都得下地干活。”蓝梦刚ธ也是很有礼ึ貌的回答，但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牵着牛继续前进。
许杏莲也加快了脚步随后跟着他。她仔细打量着蓝梦刚ธ的背影，一种歉意从心头油然而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他救了她，她还打了他，他没有往心里去，他不懂ฦ得记恨，她从内心感激他。
“蓝老师，你说老杏树真的会‘显灵’？”许杏莲没有提起那次见面的事情，而是绕着弯子和他说另外的话题。
“你怎么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蓝ณ梦刚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我不相信。因为它是植物，不可能显灵。”
“不对，植物也是有生命的，有生命的东西都有灵性。”蓝梦刚振振有辞。
“那ว你认为，老杏树真是会显灵？”许杏莲不相信的反问。
“会‘显灵’。”蓝梦刚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时列举ะ了许多事实说明老杏树“显灵”的历史，他说：“有一年秋天它枯枝芽，后来传来全国解放的喜讯；有一年夏天它纷纷落叶萧萧下，不久天气骤变，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袭击全国；又一年秋天它花开二度，不久一个城市一夜之ใ间夷为平地，几十万人在地震中不知不觉魂归西天；同一年它二度开出的红花一夜之间变为白色，不久几位伟人相继逝世，举国悲恸……”
“你说的还真的有道理。好像老杏树真的有灵性，”许杏莲仔细品味着蓝梦刚的话，心里产生了矛盾，她像是对自己，又像的对蓝ณ梦刚说，“我真的搞不明白，它要是没有灵性，为什么เ每当它出现异常的时候，不是生自然灾害，就是出现政治风波。”
“目前，世界上未知的事情还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不一定不存在，更不能ม一概说它是迷信，要解开这些谜，需要我们不断ษ学习、不断研究、不断探索。”蓝梦刚的一席话在许杏莲的心中ณ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农村的集体劳动的场面是如火如荼的。
劳动工地上红旗飘扬，人来车往，歌声、号子声震天响，气氛非常热烈。
全村男女老少集中在一起干着同一件农活，大家分工合作，你追我赶，有着一种热火朝天的氛围。比一家一户单干要热闹得多，年轻人尤其喜欢这种场面。
许杏莲和蓝梦刚、“小喜鹊”、萧晓枝、丁满凯等一批年轻人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十分开心。自从第一天参加集体劳动起，她的感觉是，农村虽然生活贫穷但精神很愉快。
休息的哨音一响，大家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农具，呼啦一下占据各自的有利ำ的地形，展开各种原始的但很有趣的活动。休息的时候也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男人们捧着烟袋津津有味地抽烟、津津有味地聊天；女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边拧线、边纳鞋底、边谈论张家长李家短；姑娘们叽叽喳喳，她们边打毛线、边绣花、边谈论情郎；小伙子们最不安宁，有的摔交、有的打牌、有的扳手腕、有的在地上画个棋盘下起了泥丸棋……
蓝ณ梦刚没有加入小伙子游戏行列，他一人独坐在田埂的一头，闹中ณ取静，专心致志地看一本什么书。
“你怎么เ不和他们一起玩？”还没有“入流”的许杏莲走到蓝梦刚ธ旁边轻声问。
“我是教师。要给学生‘一碗水’，自己要有‘一桶水’。”他习惯地用中指抵一下眼镜，眼睛没有离开书本，说：“所以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这时“小喜鹊”溜到蓝ณ梦刚的身后，趁他不注意猛地抽走他手中的书，然后高声说：“书呆子！这年头还看什么เ书，知识青年都要上山下乡了，读书还有什么用？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她向许杏莲使了个眼色，向他身边挪一挪说，“蓝老师一肚子好听的故事。”
一听说讲故事，小伙子自动结束打闹，姑娘们也停止说悄悄话，大家一起向蓝梦刚这边靠拢。
“蓝老师，你就讲一个吧，大家都想听。”许杏莲明白了“小喜鹊”的意思附和着。
“没有什么เ好听的故事，我真时代不会讲。”蓝梦刚ธ红着脸说。
“对，讲一个。不讲就‘打夯’。”几个小伙子七嘴八舌地催他。有四个人真的分别抓住了蓝梦刚的手和脚，打算把他抛上天空。
“别，别，别——”蓝ณ梦刚知道“打夯”是农村小伙子惩罚人的一种游戏，被当着“夯”打的人往往会被摔得皮开肉绽，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他赶紧求饶，“别ี打，别打。我讲，我讲。……”
大家一听他答应讲故事，就松了手，赶忙围拢过来。
蓝梦刚用中ณ指抵了一下眼镜，想了想说：“我不会讲什么好听的故事，就讲一讲咱们杏花谷的名人吧。”
“没问题，我们爱听自己้村的事。”大家七嘴八舌的说。
蓝梦刚稳定一下情绪，摆开了说书的架势。他清了一喉咙说：
“不知哪个朝代，咱杏花谷出了个秀才，他在城里一个财主家教书。秀才的学问不深，他自称当朝巡ำ案是他的老师，可财主也是个没有学问的大老粗，一听说他是巡ำ案的学生，就对他十分信任。
“一次，财主家新盖了一幢小楼ä，就让有‘学问’的穷秀才为ฦ小楼起个好听的名字。这下可难坏了穷秀才，他搜肠刮肚想了一夜，就是想不出合适的楼名。第二天到交差ๆ的时候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财主，见到เ财主后，他急中生智，就一拍脑袋说：‘我想出了一个ฐ好名字’……”
“叫什么？”大家急切的问。
“‘听——月——楼’。”蓝梦刚一字一顿的学着秀才的腔调说。
蓝ณ梦刚ธ的话音刚落，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听月楼’？有没有搞错？月亮怎么可以‘听’？”丁满凯皮笑肉不笑的说。
“叫‘望月楼’好听！”萧晓枝说。
“我看叫‘观月楼’合适。”一个小伙子说。
“还是叫‘赏月楼’吧。”一个姑娘说。
“……”
“嘘——，财主也没有请你们去为ฦ小楼起名，你们瞎起什么劲？”“小喜鹊”制止大家插嘴，“别打叉，听下去。蓝老师，你继续讲……”
蓝ณ梦刚见大家不着声了，就继续说：“秀才‘听月楼’三个字一出口，财主差一点叫了出来，他想说，‘月亮怎么听？你是胡说八道吧’，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ฦ他自己的学问浅，人家秀才是巡案的弟子，学问太深，他心里只要想，嘴上又不敢多问，怕问多了显得自己无知，也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事该凑巧，就在财主准备为ฦ小楼举行挂牌庆典的前一天，巡ำ案到县衙视察，县衙派人传来口信，说巡案明天要求出席小楼挂牌仪式。
“财主高兴坏了，巡案一到蓬筚生辉。他感谢秀才为他争光，巡案能到เ他家还不全仰仗秀才的面子；可是，这几天正为起错楼名而犯愁的秀才一听吓坏了，巡案一到不但会揭穿‘听月楼’的缪误，而且会招来假冒师生关系的杀身之祸。……”
讲到เ紧张之处，蓝ณ梦刚看了一下手表，故意卖了一下关子，“时间不早了，马上就要干活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开工ื的哨子还没响呢，抓紧时间，快讲。”小伙子说。
小喜鹊说：“我跟队长说一声，让他迟一点吹哨子。”
“我看你是不想讲完，是卖关子。”一个小伙子提议，“不讲就‘打夯’。”几个小伙子真的又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