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战,却是难得的残酷。太子长琴到底还是得去凑数,祝融等神祇究竟仍是输得那一方,蚩尤七十二兄弟战死,本体被斩ล于冀中黎山之丘,魂魄无踪,有传是说下了魔界;黄帝ຓ阵营也是伤亡惨烈,其中应龙跟女魃更身染邪气,永不得上天。

太子长琴闻顿了顿,含笑回道:“谢凰君提点。”

此后日日຅抱着琴在榣山奏乐的时间里,连笑着观望雪皇与悭臾打架吵闹的趣味都淡下,可越是深入去想,越是连自己都迷惑起来。

雪皇:“阿湮阿湮,这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罢?”

时光晃眼而过,以一种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度。

黑色的水虺从他身后小心翼翼探出头,望着视野中几乎灼伤它眼睛的神祇:“你是谁?”

悭臾却是好奇:“青华上神?那是什么神祇็?”

雪皇扭头跺脚,又羞又愤:“那是两码事!阿湮不许为他说话!天底下那样多的灵山,哪里不好弹琴,他为何偏偏挑中我的榣山?阿湮你且看看他那架势,怎有那般坦然到理所应当的?!”

祝融取木,自然要打破封印,莲子本无智,却有知,论起狡黠来又有何物堪比——这般,如何不会将自己้附在桐木上随其而去逃脱囚牢?青华上神赶至火神宫,却正好见着琴成,共有三把,名为ฦ皇来、鸾来、凤来……最后只有凤来化灵成形,个中玄机可想而知。

辰湮心不错。方才那一曲,听得悬梁绕耳,余韵不绝,让她想起了鸿蒙之时、天地未开前的记忆。自本体与精魂分离以来,心底空寂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如梦魇般无຀法脱解,而她方才,却是再次有了初生时的圆满之感,虽然……本体仍旧不在她身上。

脑袋为天皇来意胡思乱想中,身体已经熟稔收了浑身气息,敛下眼瞳轻轻俯身,抬眸时已然现出道体人身。雪衣冰眸,银彩冠,容颜绝丽,犹如冰雪雕铸而成。

当年鸿蒙三族,无论是水族龙族,还是飞禽凤凰,走兽麒麟,都是立足天道顶端的灵种,何等的骄傲,对于本体的执着也越强烈,虽说人的模样才是最为天道所眷的道体,但这些种族๣还是更习惯于以自己้的本体出现。当然有些时候,再如何骄傲还是要颔๠作揖的。

一礼过后,迟迟未起身。天皇正好踏下帝车,缓步而来。伏羲面上难掩行色匆匆,眉宇微蹙似有郁结之色,天皇气度却是分毫不减。

雪皇:“拜见天皇。上神嘱我来迎。”

九九八十一重台阶萦绕着浅薄的混沌气流,好似直耸入云端。太易宫中ณ亘古沉谧,于此地竟也感受得如此清晰。

伏羲定了一定,微微颔:“有劳凰君。”

雪皇又是恭恭敬敬动作到位的一礼,面淡然转身带路。外人面前๩装ณ装样子总是会的。沾了青华上神的光,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洪涯境哪个ฐ仙家不得唤她一声“凰君”?便连天皇亦从未改口过。

琼阁此时已经罩上无形的结界,所有的混沌气流都被阻在外头。正值寂夜,星空如洗,灯似萤火粲然,方แ景灵焰在石柱之上平静燃烧,天地浩瀚,此景却是分外冷肃。

雪皇在琼阁外老远已๐经躬身退下,看着天皇背影各种挠墙却不敢去偷听。

伏羲匆匆而来,一个ฐ照面竟是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切入主题:“上神๰可知吾来意?”

大荒格局已定,六道轮回已出,天道已全了大半,剩下的……自然可以预见。这样的大事,无怪乎ๆ连天皇伏羲亦难以淡定。

辰湮淡淡抬头,直视伏羲不威自怒的脸:“天庭当立。”

能亲口为青华上神๰道出的,必然是事实。如此,天道预示便是当真无误。伏羲面上一喜,神色瞬间又如水纹般恢复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早已修炼到出神入化:“此何解?”

辰湮:“天地人三界ศ本是一体。人间定,地府出,天庭当立。”

这本是在伏羲意料é之ใ中,多此一问无非也๣是让自己心安。他确实是心安了,但下一问出口确是连天皇都免不了急切的渴望:“上神๰可知,如何立得?”

辰湮沉吟片刻:“二战尽,人间定;后土没,地府出。为ฦ全此天道,大道必降难。天界既为这最后的关口,其中当有一劫。”

伏羲似乎ๆ想到什么,面上难掩晦涩:“此劫可是应在吾身上?”

辰湮淡淡抬眸在他脸上落下一眼,很是自然地回头望向天际。她所注视的那ว点星子被薄薄的乌云遮蔽,旋๙即云却散了,星子光辉倒是更盛。

“陛下福泽天降,自是逢凶化吉。”

此话一出,细细嚼得其深意,饶是以天皇之尊依然忍不住两眼光芒大涨๲、红光满面。

“天皇”名号当然是天道所赐,由不得诸神不尊,然天地人三皇并提同尊,以伏羲骄傲,却是不屑于此。若天庭得立,他自是天帝,为此天地唯一的主宰!这一声“陛下”,端得是预祝了!

“还请上神๰教吾!”

辰湮缓缓闭眼:“陛下不是已经知晓了?”

此便是认同他的想法了!伏羲再也忍不住,眉间郁๗结之色尽去,哈哈大笑。

※※※※※※

榣山水湄,白袍仙人倚水而坐,手中认真摆弄着一截细长的竹子。凤凰无力趴在他的凤来琴上,摊得扁平,满脑แ子都是胡思乱想。

谁叫天皇那般意外地来了趟太易宫,回去之后这么久又始终不见有什么เ动静,虽然胡搅蛮缠想从青华上神๰口中听得什么เ,但阿湮什么เ都不肯说只是讲时机未到,看戏的凤凰表示很没意思。

悭臾从水中探出半截身子,炫耀般展示着自己้威风凛凛的鳞片,满怀雄心壮志:“再两百年,我便能化角龙了!”

雪皇懒โ洋洋瞥它一眼:“再两百年,爬虫还是爬虫。”

悭臾已๐经习惯面无຀表无຀视她的话语。继续自顾自甩尾巴๒。不是所有生灵像这货一样千万年下来都还能天真无邪的。志向高远的水虺自认自己的智商与她不可同日而语。

或许是青华上神๰一直忘了帮她把脑子安上……嗯,肯定是这样!

“……上神将它……唤作萧?”太子长琴自自语般喃喃。指尖轻轻划过细腻的竹身,下意识地将它移到唇边,无຀师自通般开始吹奏。既ຂ是天道亲封的乐神,对于普天之ใ下所有的乐器都有掌控的能力,即便,这是天地间第一柄竹萧。

听到某个词眼,雪皇就忽然来了精神,直起身来蹦蹦跳跳:“对对,阿湮是这么叫的~我原以为阿湮不喜琴瑟,所以从来不弹奏,倒是别ี的乐器,当年与我游历大荒时,随手捣鼓出的不少。但看她对你之琴乐没什么เ别的绪……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太子长琴缓缓放下手中的乐器,却也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เ感觉。他所见的,似乎永远只有冰山一角。

悭臾尾巴拍打了一下水面,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成功吸引了注意:“还是琴比较好听啦!”

“你个爬虫——不懂ฦ就不要乱说!都没听过比毛比——”

一凰一虺一边争吵,一边又纠结着厮打起来。

白袍的仙人微微一笑,抱起自己้的本体放在腿上,素า手轻抚,琴声泠泠。

清风拂过,榣山若木灼灼光华,此时的岁月还是如此美丽ษ,还无຀人知晓之后,那被宿命注定的种种磨难。

青华上神๰所说的“时机”一直不曾到เ,洪涯境内的压抑雪皇也不曾觉察,每日຅里听听乐神弹琴,与水虺打打闹闹,偶尔回太易宫与青华上神待个片刻,时光便如同流水般哗啦哗啦淌过。

那ว一日,她照例奔去榣山寻那位白袍的仙人,听得一曲琴来,然后落在凤来上,不管不顾ุ朝着琴弦“啪”一下就贴了上去。

太子长琴也不在意,纵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