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黄酒呢？我母亲想起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吃肉的馋相，我大哥仗着他是挣了工资的人，大锅猪头肉他要吃去半锅，我二哥三哥比筷子，筷子快肚子便沾光，我姐姐倒是懂事的，男孩吃肉的时候她负责监督裁判，自己最多吃两ä片猪耳朵，可是腾出她个人的肚子是杯水车薪，没什么用处的。我二哥和三哥没肉吃的时候关系还算融洽，遇到红烧猪头肉上桌的日子，他们像头狼遇到头虎，吃着吃着就打起来。我母亲想起猪肉与儿女们的关系不在于朝夕，赌气赌不得，口气就有点软了。她对见喜的母亲说，我也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我答应孩子的，今天做肉给他们吃，现在好了，排到手里的猪头飞了，让我做什么给他们吃？见喜的母亲指了指老孙那里，说，买点冷冻肉算了嘛。我母亲转过头去，茫然地看着柜台上的冷冻肉。那肉不好，她说，又贵又不好吃，还没有油水！猪肉这么紧张，我母亲还挑剔，见喜的母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转过身去站到队伍里，趁我母亲不注意，也向她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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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猪头2
肉铺里人越来越多了，我母亲孤立地站在人堆里，她篮子里的棵白菜不知被谁撞到了地上，白菜差点绊了她自己้的脚。我母亲后来弯着腰拍打着人家的条条腿，嘴里嚷嚷着，让让，让让呀，我的白菜，我的白菜。我母亲好不容易把白菜捡了起来，篮子里的白菜让她看见了条自尊的退路，不吃猪头肉也饿不死人的！她最后向柜台里的张云兰喊了声，带着那棵白菜昂然地走出了肉铺。
我们街上不公平的事情很多，还是说猪头吧，有的人到了八点钟太阳升到เ了宝光塔上才去肉铺，却提着猪头从肉铺里出来了。比如我们家隔壁的小兵，那天八点钟็我母亲看见小兵肩上扛着只猪头往他家里走，尽管天底下的猪头长相雷同，我母亲还是眼认出来，那就是清晨时分的肉铺失踪的猪头之。
小兵家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父亲在绸布店，母亲在杂货店，不过是商业战线，可商业战线就是条实惠的战线，个ฐ手里管着棉布，个ฐ手里管着白糖，都是紧俏的凭票供应的东西。我母亲不是笨人，用不着问小兵就知道个ฐ究竟了。她不甘心，尾随着小兵，好像不经意地问，你妈妈让你去拿的猪头，在张云兰那里拿的吧？小兵说，是，要腌起来，过年吃的。我母亲的只手突然控制不住地伸了出去，捏了捏猪的两片肥大的耳朵。她叹了口气，说，好，好，多大的只猪头啊！
我母亲平时善于与女邻居相处，她手巧，会裁剪，也会缝纫，小兵的母亲经常求上门来，夹着她丈夫从绸布店弄来的零头布，让我母亲缝这个缝那个的，我母亲有求必应，她甚至为小兵家缝过围裙鞋垫。当然女邻居也给予了定的回报，主要是赠送各种票证。我们家对白糖的需求倒不是太大，吃白糖是吃不起，二是吃了不长肉，小兵的母亲给的糖票，让我母亲转手送给别人做了人情，煤票很好，草纸票也好，留着自己用。最好的是布票，那些布票为我母亲带来了多少价廉物美的卡其布劳动布和花布，雪中送炭，帮了我家的大忙。我们家那么多人，到เ了过年的时候，几乎不花钱，每人都有新า衣服新า裤子穿，这种体面主ว要归功于我母亲，不可否认的是，里面也有小兵父母的功劳。
那ว天夜里我母亲带了只假领子到小兵家去了。假领子本来是为我父亲缝的，现在出于某种更迫切的需要，我母亲把崭新的个假领子送给小兵的母亲，让她丈夫戴去了。我父亲对这件事情自然很不情愿，可是他知道只假领子担负着重大的使命，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母亲把它卷在了报纸里。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哪儿？我母亲与女邻居的灯下夜谈很快便切入了正题，猪头与张云兰。张云兰与猪头。我母亲的陈述多少有点闪烁其词，可是人家很快弄清楚了她的意思，她是要小兵的母亲去向张云兰打招呼，早晨的事情不是故意和她作对，都怪孩子嘴巴馋，逼她逼急了，伤着她了务必不要往心里去，不要记仇——我母亲说到这里突然又有点冲动，她说，我得罪她也就得罪了，我吃不吃猪肉都没关系的，可谁让我生下那么多男孩，肚子个ฐ比个大，要吃肉要吃肉，吃肉吃肉吃肉，她那ว把割肉刀，我得罪不起呀！
小兵的母亲完全赞同我母亲的意见，她认为在我们香椿树街上张云兰和新鲜猪肉其实是画等号的，得罪了张云兰便得罪了新鲜猪肉，得罪了新鲜ຒ猪肉便得罪了孩子们的肚子，犯不上的。谈话之间小兵的母亲直用同情的眼光注视着我母亲，好像注视个莽撞的闯了大祸ຖ的孩子。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情急之下就想出了个将功赎罪的方法。她说，张云兰也有四个孩子呢，整天嚷嚷她家孩子穿裤ไ子像咬雪糕，裤腿咬大口，今年能穿的明年就短了，你给她家的孩子做几条裤子嘛！我母亲下意识地撇起嘴来，说，我哪能ม这么犯贱呢，人家不把我当盘菜，我还替她做裤ไ子？不让人笑话？女人最了解女人，小兵的母亲说，为ฦ了孩子的肚子，你就别管你的面子了，你做好了裤子我给送去，保证你有好处。你不想想，马上要过年了，这么和她僵下去，你还指望有什么东西端给孩子们吃呀。我告诉你，张云兰那ว把刀是长眼睛的，你吃了她的亏都没地方去告她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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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猪头3
女邻๑居最后那番话把我母亲说动了心。我母亲说，是呀，家里养着这些孩子，腰杆也硬不起来，还有什么资格讲面子？你替我捎个口信给张云兰好了，让她把料子拿来，以后她儿女的衣服不用去买，我来做好了。
凡事都是趁热打铁ກ的好，尤其在春节即将临近的时候。小兵的母亲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带了捆藏青色的布到我家来，她也捎来了张云兰的口信，张云兰的口信之ใ概括起来有点像毛主ว席的语录，既往不咎，治病救人，口信之ใ二则温暖了我母亲的心，她说，以后想吃什么，再也不用起早贪黑排什么เ队了，隔天跟她打个招呼，第二天落了早市只管去肉铺拿。只管去拿！
此后的个星期也许是我母亲生中最忙碌的日子。其他的家庭主妇也忙，可她们是忙自己的家务和年货，我母亲却是为张云兰忙。张云兰提供的捆布要求做五条长裤子，都是男裤，长短不，尺寸被写在张油腻腻的纸上，那张纸让我母亲贴在缝纫机上方แ的墙上。我们看着那张纸会联想起张云兰家的四个男孩个男人的腿，十条腿都比我们的长，定是骨头汤喝多了吧。我母亲看到那张纸却唉声叹气的，她埋怨张云兰的布太少，要裁é出五条裤ไ子来，难于上青天。
我母亲有时候会夸大裁剪的难度，只是为了向大家证明她的手艺是很精湛的。后来她熬夜熬了个晚上，还是把五条裤子片片地摞在缝纫机上，像块柔软的青色的梯田à。然后我们迎来了缝纫机恼人的粗笨的歌声，我母亲下班回家便坐到缝纫机前，苦了我姐姐，什么事情都交给她做了。我姐姐撅着嘴抗议，做那ว么多裤子，都是别人的，我的裤ไ子呢？弟弟他们的裤子呢？我母亲说，自己的裤ไ子急什么เ，过年还有几天呢，反正不会让你们穿旧ງ裤子过年的。我姐姐有时候不知趣，唠叨起来没完，她说，你为人民服务也不能乱服务，张云兰那么势利，那ว么讨厌的人，你还为ฦ她做裤子！我母亲下就火了，她说，你给我闭上你的嘴，这么大个女孩子点事情也不懂，我在为ฦ谁忙？为张云兰忙？我在为ฦ你们的肚子忙呀！
时间紧迫，只好挑灯夜战。我们在睡梦中听见缝纫机应和着窗外的北风在歌唱，其声音有时流畅，有时迟疑，有时热情奔放，有时哀怨不已。我依稀听见我母亲和父亲在深夜的对话。我母亲在缝纫机前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父亲在床上说，掉出来才好。我母亲说，这天怎么冷成这样呢，手快冻僵了。我父亲说，冻僵了才好，让你去拍那种人的马屁！
埋怨归埋怨，我母亲仍然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张云兰的五条裤子，她把五条裤子交给小兵的母亲，小兵的母亲为ฦ我母亲着想，她说，你自己交给她去，说说话，以前的疙瘩不就下子解开了嘛。我母亲摆着手说，前几天才在肉铺吵的架，这下白脸下红脸的戏，让我怎么唱得出来？你这中间人还是做到底吧。我母亲把五条裤子强扔在小兵家里，逃样地逃回到家里。
家里的缝纫机上又堆起了座布的山丘，那是为我们兄弟姐妹准备的布料é。我母亲在上班前夕为她忠实的缝纫机加了点菜油，我看见她蹲在缝纫机前，不时地瞥眼上面的蓝色的灰色的卡其布，还有种红底白格子的花布，然后她为自己发出了声简短而精确的感叹，劳碌命呀！
而小兵的母亲后来定很后悔充当了我母亲和张云兰的中ณ间人。整个事情的结局出乎ๆ她的意料，当然也让我母亲哭笑不得，你猜怎么样了？张云兰从肉铺调到东风卤菜店去了！早不调晚不调，她偏偏在我母亲做好了那五条裤子以后调走了！
我记得小兵的母亲到我家来通报这个消息时哭丧着个脸。都怪我不好，多事，女邻居快哭出来了，你忙成那样，还让你口气做了五条裤子，可是我也实在想不通，张云兰在香椿树街做了这么เ多年，怎么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调动了，气死我了！我母亲也气，她的脸都发白了，但是她如果再说什么难听的话，让小兵的母亲把脸往哪儿放呢？人家也是好心。事到如今我母亲只好反过来安慰女邻居，她说，没什么เ，没什么的，不就是熬几个夜费点线嘛，调走就调走好了，只当是学雷锋做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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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猪头4
很少有人会尝到我母亲吞咽的苦果，受到愚弄的岂止是我母亲那双勤劳的手，我们家的缝纫机也受愚弄了，它白白地为个ฐ势利的女人吱吱嘎嘎ะ工作了好几天。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的肠胃也受愚弄了，原来我们都指望张云兰提供最新鲜的肉最肥的鸡和最嫩的鸭子呢。不仅如此，我们家的篮子坛子和缸也受愚弄了，它们闲置了这么久，正准备大显身手腌这腌那呢，突然有人宣告，切机会都丧ç失了，你们这些东西，还是给我空在那儿吧。
我们对于春节菜肴所有美好的想像，最终像个肥皂泡似的破灭了。我母亲明显带有种幻灭的怀疑，她对我们说，今年过年没东西吃，吃白菜，吃萝卜，谁要吃好的，四点钟给我起床，自己้拿篮子去排队！
我们怎么เ也想不通，我母亲给张云兰做了这么多裤子，反而要让我们过个革命化的艰苦朴素า的春节！
除夕前那天夜里下了场大雪，我记得我是让我三哥从床上拉起来的。那时候天色还早，我父母亲和其他人都没起床，因为急于到外面去玩雪，我和我三哥都没有顾ุ上穿袜子。我们趿拉着棉鞋，个带了把瓦刀，个抓着把煤铲，计划在我们家门前堆个香椿树街最大的雪人。我们在拉门闩的时候感觉到外面什么เ东西在轻轻撞着门，门打开了，我们几乎吓了跳，有个裹红围巾穿男式工作棉袄的女人正站在我们家门前，女人的手里提着两只猪头，左手只，右手只，都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大猪头，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女人的围巾和棉袄上落满了层白色的雪花，两只大猪头的耳朵和脑袋上也覆盖着白雪，看上去风尘仆仆。
那时候我和三哥都还小，不买菜也不社交，不认识张云兰。我三哥问她，猪头是我们家的吗？外面的女人看见我三哥要进去喊大人，把拽住了他，她说，别叫你妈，让她睡好了，她很辛苦的。然后我们看见她身寒气地挤进门来，把两ä只猪头放在了地上。她说，你妈妈等会儿起来，告诉她张云兰来过了。你们记不住我的名字也没有关系，她看见猪头就会知道，我来过了。
我们不认识张云兰，我们认为她放下猪头后应该快点离开，不能影响我们堆雪人。可是那ว个女人有点奇怪，她不知怎么注意到了我们的脚๐，大惊小怪地说，下雪的天，不能ม光着脚，要感冒发烧的。管管闲事也罢了，她的眼睛突然亮，变戏法似的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了双袜子，是新的尼龙袜，商标还粘在上面。你是小五吧？她示意我把脚๐抬起来，我知道尼龙袜是好东西，非常配合地抬起了脚๐，看着那个女人蹲下来，为我穿上了我的第双尼龙袜。我三哥已经向大家介绍过的，从小就不愿意吃亏，他在旁边看的时候，只脚๐已经提前拍了起来，伸到那ว个女人的面前。我记得张云兰当时犹疑了下，但她还是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第二双尼龙袜。这样来，我和我三哥都在这个下雪的早ຉ晨得到了双温暖而时髦的尼龙袜，不管从哪方面说，这都是个意外的礼物。
我还记得张云兰为我们穿袜子的时候说的句话，你妈妈再能干，尼龙袜她是织不出来的。当时我们还小，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云兰还说了句话，现在看来有点夸大其词了，她说，你们这些孩子的脚呀，讨厌死了，这尼龙袜能对付你们，尼龙袜，穿不坏的！
听我母亲说，张云兰家后来也从香椿树街搬走了，她不在肉铺工作，大家自然便慢慢地淡忘了她。我母亲和张云兰后来没有交成朋友，但她有次在红星路的杂品店遇见了张云兰，她们都看中了把芦花扫帚，两ä个人的手差点撞起来，后来又都退让，谁也不去拿。我母亲说她和张云兰在杂品店里见了面都很客气，两个人只顾说话，忘了扫帚ຐ的事情，结果那把质量上乘的芦花扫帚ຐ让别人捞去了。
手1
小武汉在哪儿也混不好，后来干脆ะ去了火葬场，抬死人去了。
起初谁也不知道小武汉在干什么工作，是些死人站出来揭露真相的。那ว年夏天持续高温四十度以上，热死了好多风烛残年的老人。除了老人，香椿树街还有个中年男子贪凉，夜宿楼ä顶平台不幸坠落丧命，个租了酒厂仓库养鳗鱼苗的外地人投资失败，服用安眠药寻了短见，死在他亲手搭砌的鳗鱼池里。在七月尖锐的杀气腾腾的阳光里，火葬场的白汽车像赶集似的来往于香椿树街，汽车喇叭叫得很不耐烦。从白汽车上跳下来两个抬尸人，个ฐ胖子风风火火，好像是搬家公司派来搬家具的，另外个小个子的工作作风却令人费解，他下车走路都藏在同事的身后，还戴着口罩和帽子，眼神躲躲闪闪，这样来他反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哎呀，看后面那ว人，是小武汉吧？他下车就有人这么嚷嚷了。怎么不是小武汉？小武汉的眼部特点过于明显，怎么躲别ี人还是认得出他的金鱼眼，还有眼梢上的那条月牙形疤斑。孩子们在死者的家门口不合时宜地欢呼起来，小武汉，小武汉运死人！小武汉的秘密就这样在死人与孩子的配合下泄露了出来，他斜ฒ着身子站在汽车旁戴手套，抖动着条腿，又换另条腿抖动着，他的眼睛在掠过丝绝望过后变得坚强。我们亲眼看见他肩扛着担架，只手粗暴地拨开门口碍事的孩子，说，滚远点，小心我把你们起抬到เ我的车上去。
大家清楚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却不知道死人的事最后是小武汉管的，原来小武汉是去干了这行。火葬场是个收入高福利好的特殊岗位，怪不得小武汉近来衣着光鲜ຒ，手头宽裕，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夏天以后小武汉的职业不再是个秘密，这对别人的好奇心是种满足，对小武汉的生活却造成了显著的伤害。小武汉去买早点，炸油条的浙江人用夹子夹他的钱，不碰他的手。小武汉去上公共厕所，他明明系好了裤子出来了，别人却还提着裤子站那儿，等其他的位置，意思是不蹲他蹲过的坑。小武汉不在乎ๆ别人的歧视，他从小到大家境不好，学习不好，长相不好，工作不好，经济条件也不好，被别ี人歧视惯了，歧视伤害不了他，但是歧视造成的后果伤害了他。对于个具有正常性倾向的大龄男ç子来说，最大的伤害莫过于伤了婚姻大事。小武汉和幸福花超市的顾ุ小姐谈了年冷静实惠的恋爱，正准备在国庆节结婚，好好的，天气害人，死人添乱ກ，活人跟你作对，满街的人都在交口传颂โ，小武汉在火葬场抬死人！顾小姐那边的反应可想而知，婚礼的婚纱都预订好了，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受骗者，未婚夫从事的运输业运的居然是死人，她来不及对小武汉进行道德谴责，个电话打到小武汉的手机上，当场宣布分手。
小武汉不愿意分手，大家知道小武汉快四十的人了，无数次恋爱都没有结果，没有独身的打算却直被动地独身，好不容易有了你顾ุ小姐，你说分手就分手了吗？他中ณ途从业务繁忙的白汽车上跳下来，路飞奔着跑到顾ุ小姐工作的超市里。隔着货架上层层叠叠的物品，他看见女友的脸无动于衷地抬起来，抬起来以后仍然无动于衷。小武汉顿时回想起他以前与别的姑娘见最后面的情景，心里就慌，慌就冲动，扑过去，好像老鹰抓小鸡，抓住女友的手，个ฐ劲地把她往外面拉，说是出去谈谈。小武汉不知道夜过后他已经失去了对顾小姐肢体接触的所有权利，顾小姐尖叫声，惊恐地甩开了他的手，别拉我，你的手，别碰我！小武汉从她的眼神里发现自己的手多么恐怖，他忍不住看了看左ุ手，左ุ手上全是汗，又看了看右手，右手上有道莫名其妙的污迹，他就顺手在裤腿上擦了下。怎么啦，我的手怎么เ啦，小武汉说，你别神经病，我戴手套的，我天洗七八次手，我的手比谁都干净。
厄运大多是无法挽回的，厄运中ณ的爱情无论多么务实，当然也挽回不了。那天小武汉和顾小姐在超市门外的谈话波三折，结果却是没有结果。顾小姐的分手理由虽然内容单，小武汉却都无法推翻。顾小姐无法接受小武汉如此特殊的职业。你都快跟我结婚了，还骗我说在什么运输公司上班，原来是这么个运输公司，你运的什么东西？运的是死人呀！小武汉承认他说谎了，但他下意识地补充说明道，在货运公司拿的那点工资跟他现在是没法比的，客运也样，薄利ำ，竞争很激烈。顾小姐正色道，我不稀罕那点钱，现在这世界ศ上穷人多，有钱人也多！我要是贪钱不会找个老板吗，干什么找你？那句话让小武汉动了情，似乎看见了顾小姐那颗朴素务实的心，他情不自禁地凑过去捉顾ุ小姐的手。顾小姐吓得跳了起来，你别碰我，你的手，抬死人的，多恶心呀！顾小姐似乎ๆ要哭出来了，她说，你别怪我狠心，你千错万错不该挑这么个ฐ工作，你也替我想想，你白天在外面搬死人，夜里我们睡个床，你让我怎么เ受得了？小武汉说，我搬了死人难道也变成死人了？死人总得有人搬，死人的事情总得有活人去打发嘛ใ。顾小姐说，你别跟我说大道理，大道理谁都会说，可是做夫妻不是用大道理做的，身边天天睡个搬死人的，我受不了！小武汉眼看着事情正在步步向坏处发展，脑子里迅速地跳出几个ฐ变通的办法。那我不搬死人，我去跟领导商量下，去看炉子怎么样？要不然，我去管追悼会，放放哀乐่布置灵堂什么เ的？顾ุ小姐说，那也不行，样跟死人打交道，我恶心，我受不了！顾ุ小姐靠在玻璃橱窗上，哀怨地瞪着街道上的行人，忽然蒙着脸哭泣起来。她哭小武汉更加慌乱，小武汉的手习惯性地伸过去，中途又缩回来了，对着空气甩了甩。我的手不能碰你，不碰就不碰吧，可是不碰手以后怎么相处，手又不是脚，难免要碰到的。小武汉烦躁不安地绕着女友转了几圈，呼了口气，突然说，他妈的，干脆就不干了，不干了！这个决定来得突兀而决绝，不仅是顾小姐停止了哭泣，连小武汉自己的肩膀也莫名地颤动了下。小武汉在阵冲动中忘记了切，他把抓住顾小姐的手紧紧地拽着。不干了，不干了。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哪儿干都能活人，我还是回老牛那里跑中巴๒好了，不就是少开千块钱工ื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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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2
让小武汉意外的还是他的手，他的手重复着类似的遭遇，无论是否抓到了顾小姐，他的手都在被顾小姐所唾弃。他感觉到顾ุ小姐温软的小手在自己的手掌中上下扭动，柔弱却很坚强地反抗着，执意摆脱小武汉的手。当小武汉彻底明白过来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失去了所有的权利，再也掌握不了什么了，他看见自己้的手颤抖着垂下来，好像被某种力量折断ษ了。顾ุ小姐后退着，将解放了的手藏在了背后，她受了惊，眼睛里充满了泪光，但嘴角上尴尬的笑意却泄露了内心坚忍的意志。不行了，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迟了。顾小姐摇着头，她说，这不是犯次错误就能改正的事，没法改正的，我受不了你的手，我见到你的手就犯恶心，怎么能做夫妻？顾ุ小姐最后转过身去，说，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们没有缘分，要是你能骗我骗到结婚以后，我也没办法了，可惜，可惜今年死了太多人。你知道吗，前天你去小桃花街抬的，是我姑婆，你没注意我，我可是看见你了。
那年夏天小武汉嘴角上长了个ฐ溃疡，总也不消，用中医说法是急火攻了心。小武汉刚ธ刚装修了新房，新娘却变卦了。他不知道该怎样解决面临的问题。是自己过于特殊的职业造成了婚姻大事的障碍，这点他清楚，可是排除了障碍又怎么เ样了呢，顾小姐还是要取消เ婚约，她说辞职也不行，职业能辞，手是辞不了的，她再也不能接受他的手了。小武汉能解决职业的问题却解决不了手的问题，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手挡在他和顾小姐之间，成了块拦路石，他没法搬走它，总不能ม把自己的手剁๗了吧。
小武汉不知道怎么能解决手的问题。他在街上是有几个朋友的，他去找他们，他们都在财神家里打牌。财神的妻子正在里屋坐月子，婴儿哇哇地哭，女人就在里面骂财神，说他不是人，赌得家务都不知道做了，再赌她就找电话报警了，财神压不住火，冲进去打了女人个耳光，又出来了，继续打。这样的牌他们打得下去，小武汉看不下去，他提议移师去他家里打，财神是愿意的，其他三个却阴阳怪气地不表态。刀子还说，小武汉你别ี站在我身后，从你进门，我的牌抓起来就是屎牌，抓就是手屎牌。小武汉以为阿地脾气好，就站到เ阿地身边去看牌，还习惯性地把手搭在他肩上，阿地皱了皱眉头，忍着打了几张牌，点了炮，就忍不住了，说，小武汉把你那手挪开，我是输家，你要站就站到เ财神那ว儿去，他赢钱的。小武汉脸上兜不住了，骂了几句，拂袖而去。走到门外了，财神追出来，说，你别跟他们般见识，这帮人没出息，输了几个钱就乱咬。小武汉说不出什么，摊开自己的右手看看，翻过来，又摊开自己的左ุ手，看着，咬着牙，却说不出什么来。财神眼神闪闪烁烁的，你别看你的手，你那手，手气好不了的。财神笑着，说，到你家去打，你在边看电å视行不行？小武汉瞪着财神，面孔气得变了颜色，还是说不出什么，最后拿手掌在墙上狠狠地砍了下，没头没脑地说，去你妈的，让你们全输光！
他们说起来都是小武汉的朋友，闹半天只是牌桌上的朋友，酒肉朋友还不如。小武汉原本想让他们出出主意，怎样挽回顾小姐的心，现在看来是多余的。上了牌桌他们什么都不认，只认输赢。小武汉感到有点伤心。他想他们又不是像顾小姐以后天天要同床共枕的，不过在起打打牌，他们居然也嫌弃他。小武汉走在街上，脑子里突然涌出个ฐ念头，刀子的老母亲很老了，还活着，阿地的外公都九十了，也没死，如果哪天他们死了，他就跟他的同事说好，不拉人，让他们留在家里发臭，腐烂，让刀子他们迷信势利ำ的脑子在尸臭味中清醒过来。清醒不了也无妨，他们起码会知道点，他小武汉的手是有用的，也是有权威的，不管是侮辱他的人还是侮辱他的手，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是个ฐ星期天闷热的下午，街上没什么人，小武汉怀着丝仇恨在街上走，满街熟悉的景色，看上去也拧着脸，对他充满了偏见。有个游泳的小男孩在桥堍那儿看着小武汉，大喊声，小武汉搬死人！喊完就跳到水里去了。小武汉追过去，追到เ水边，想想自己四十岁的人，不应该和小孩子般见识，就折回来，向桥上走。小武汉走到เ桥上，忽然怀念起他从前在桥上摆自行车修理摊的日子，挣不到多少钱，但受人欢迎。他还想起他十几年来干过的许多行当，贩卖水果，搬运货物，倒买倒卖电影票足球票火车票演唱会门票，在火车站替旅๓馆和中ณ巴车拉客，哪行干得都辛苦，却都赚不到เ多少钱，赚不到钱的心情他还记得，但与现在的心情相比，他不知道哪种心情更沉重些，都不好受。他小武汉好像就是不能都好，挣到钱就丢了尊严，不肯丢â了面子，就挣不到钱。
手3
小武汉路过了桥那ว边老秦的花圈店。他看见老秦坐在柜台上，戴着老花镜扎花圈。小武汉就倚着门看老秦扎花圈。今年你生意不错吧？小武汉说，你这儿生意好，我们那边生意就也好。老秦笑了笑说，这叫什么生意，活人的钱不容易挣，挣个丧ç事钱罢了，混口饭吃。小武汉说，老秦你怕死人吗？老秦说，怕什么死人？怕死人我还做这行？小武汉的目光直直地瞪着老秦，说，给我看看你的手。老秦说，你脑แ子热昏了？我的手又不是姑娘的手，有什么可看的？小武汉盯着老秦的手，过了会儿，又说，老秦你敢不敢跟我握手？老秦惘然，手下缩回去了，小武汉你撞见鬼了？还要跟我握手？好好的握什么手？你又不是什么高级领导。小武汉说，我们两ä个ฐ的手是对呀，你也别ี嫌我，我也不嫌你，我们应该好好握下手。老秦看见小武汉自嘲而诡谲的表情，下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我们是条战壕里的战友。老秦听着笑起来，扔下手里的剪ຘ刀和彩纸，手热情地伸过来，和小武汉握了下手，握下，还抱着晃了两下。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抬死人的人就更没什么เ可怕的了。老秦说，其实也不怪别人，他们是没怎么见过死人，死人不偷不抢，不贪污不强，不杀人不放火，怕他们什么？人死，再坏的人也变成了件家具，个死人就像件家具，有什么เ可怕的呢？你知不知道，我经常去替死人穿衣服的？老秦有点得意地看了小武汉眼，说，有的人家里死了人，胆小，不敢为ฦ死人换衣服，都来求我，我都去，过去提倡为人民服务，替死人擦身，换衣服，分文不取，现在是商品经济嘛，我收费，去次我收百块钱，再加我这里的花圈，比做小杂货好得多。你知道吗，上个ฐ月街道柳主任家的丧事，也是我料理的。老秦说到เ这儿听见小武汉怪笑了声，小武汉郁郁寡欢的脸上掠过了丝难得的笑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上个月抬过市委姚书记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在高速公路上翻车的领导，不瞒你说，我抬他的时候差点跟他握手，想想是死人，就算了。小武汉说着摸了摸自己้的手，似乎有点害羞，然后他突然想起那个重要的问题，你这样跟死人打交道，夜里上了床，你老婆不嫌你的手？老秦犹豫了下，说，我们老夫老妻的，夜里各睡各的，手就用来干活挣钱了，又不做别的，有什么可嫌的？小武汉的眼睛亮了下又暗淡下去，怪不得呢，他说，怪不得你也干这行当。老秦不懂小武汉心里的苦，只是味地劝导小武汉，我们这行当怎么เ了？也是个铁饭碗呢，人嘛，生死，谁没个那天？死人其实是最安全的了，没思想了嘛，像个睡沉的孩子样，很软，很听话。我这几年看东西有时候看花眼，上次给小美她爷爷穿衣服，老觉得他肩膀在动，好像配合我，自己要翻身呢。小武汉被老秦吓了跳，说，你别ี胡说八道，我还没辞职呢，别把我吓着，你跟我不样，你是去穿衣服，人家刚ธ刚咽气。老秦说，对的，刚刚咽气，魂还没散呢，手还是热的。然后老秦便说起了那些死人带有余温的手，说起了与死人握手的事。他说，我是没机会握领导的手，都是街坊邻居的手，街坊邻居这么住着，从来也想不到เ握握手，死了我就想到了，我的规矩，我替他们穿衣服之前，定要先握个ฐ手，再也见不到了嘛ใ。老秦说到半便没有说下去，他发现小武汉的神态突然有点异样，点香烟的手抖得厉害，小武汉瞪着自己拿打火机的手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老秦突然想到เ同样是与死人打交道，他幸运得多，他握的是留แ存着人间温暖的手，而小武汉面对的手是可想而知的，不握也罢。老秦就说，你跟我不样，你见到的那ว些手，没法子握，就不要握了。
小武汉靠在柜台上吸烟，他瞪着老秦，老秦很难确定小武汉后来不停地咳嗽是被烟呛的，还是被他的话给吓着了。小武汉咳得满脸通红，咳得掉出了眼泪，别说了，你他妈的恶心死人了！他这么无礼地骂了老秦句，骂完就抹着眼睛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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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武汉在火葬场到底干了多长时间，也不清楚他是什么เ时候突然辞职的。那年夏天过后香椿树街歇季的公共浴ภ室重新า开张，也算辞旧迎新า，几位老客被夏天的高温带走了生命，浴ภ室方面意外地发现他们得到เ了位忠实的新า客人，是小武汉。
综合小武汉后来的各种表现来看，这个ฐ夏天唤起了他对洁净过分的追求。小武汉不去上班，天天到浴ภ室报到。很明显，来自他人的偏见和愚昧迷惑了他，使小武汉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种不洁的错觉，而不公平的境遇促使他思考关于平等的问题，主要是人的平等，包括活人与活人死人与死人死人与活人的平等关系。他在热水池里试图与别ี人探讨这种深奥的问题，大家都说小武汉胡言乱语的，还冒充教授。小武汉得不到呼应，就只好沉默着，用肥皂涂抹他全身所有的部ຖ位。种香气刺๐鼻的肥皂抚摩他的脑แ袋，抚摩他微微突出的腹部ຖ，抚摩他的长了稀疏ຕ汗毛的瘦腿，抚摩他平凡但灰心丧气的私|处。香皂尤其卖力地抚摩他的手，在他的手臂和手指上几乎ๆ唱起激励人心的歌曲，但小武汉仍然愁眉苦脸。看得出来他需要的不是香皂，是香皂带给他的洁净的安慰，这安慰让他对此后的生活心存丝希望，然后他带着那丝希望从热水池里出来，坐在铺位上对着他的手若有所思。小武汉发现他的生活是被手毁坏的，也要让手来挽救，但是除了用只手拍打另只手，用只手惩罚另只手，他并不知道怎样用只手去挽救另只手。
有时候小武汉在浴室里能遇见财神他们，财神以为ฦ别人得罪了小武汉，他没得罪过他，财神去拧小武汉的屁股，被蹬了脚。你现在就这样跟别人握手的？财神说，手不敢伸给别人，就拿脚给别ี人？小武汉看着财神，他不笑，也不愤怒。财神说，你他妈现在怎么阴阳怪气的，老婆跑了，朋友还在嘛，叫你过来打牌，怎么เ不过来？小武汉说，我不打牌，不感兴趣。财神说，你不打牌又不上班，那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辞职了吗？正要问你呢，你什么เ也不干，天天在这儿泡着，能泡出钱来呀？小武汉被击中要害，在铺上翻了个身，眼睛闭了会儿，又睁开，对财神说，你什么时候再做大生意，算我个ฐ。财神说，算你个？你算老几，胆子比老鼠还小，做得了什么เ大生意？小武汉突然坐起来，举起自己的手向财神晃动着，说，看见了吗，搬死人的手，搬了三百多号死人了，还怕什么，什么事都敢做了！
小武汉就这样迎来了生命中最空虚的段时光，他从公共浴室出来以后往顾小姐所在的那家超市走。他几乎天天到超市来，看顾小姐上货点货，顾小姐闲下来的时候他企图上去与她谈话。但顾ุ小姐怕他了，顾小姐在货架之间钻来钻去，没用，躲不开小武汉讨厌的身影，顾小姐没办法，只好蹲在那儿哭，她哭小武汉就学她哭。你还哭你还哭，你还挺委屈？小武汉抓过货架上把菜刀说，你不就是嫌弃我的手搬过死人吗？我现在不搬了，我辞职了，怎么เ还不行？还不行就把手剁了，剁了它，剁๗了手总行了吧？顾小姐的尖叫引来了超市的保安，保安们开始以为小武汉纠缠顾小姐是爱情纠葛，现在发现其中带有暴力和胁迫的意味，他们不能不管了。他们架着小武汉往外面赶，并且警告小武汉的行为ฦ已经影响了超市的正常经营，如果下次再来他们就不客气了。小武汉不买保安账，他说他已经为ฦ顾小姐辞了职，现在人财两ä空，没饭吃了，他要跟顾小姐回家吃饭，你们从中阻挠那你们掏钱给我买饭吃吧。超市的人当然不会和小武汉妥协，他们打报警电话，这招奏效了，小武汉看见他们打电话就自己้跑了。
小武汉胆小，但他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他在外面等顾ุ小姐下班，等就等到天黑了。顾小姐换了套很时髦的衣裙从超市里出来，容光焕发的样子更让小武汉感到她的珍贵，他跟在顾小姐身后走，跟上了汽车。堂而皇之的盯梢当然容易被发现，顾小姐发现小武汉后花容失色，她偷窥小武汉的眼神里没有了残存的爱意，连歉疚也没有了，只有彻底的恐惧。她担心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灵机动，提前站跳下了车，小武汉没能跟上，可是他拼命拍车门，司机竟然违规停车，把他也放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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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姐在街道上奔跑起来，她边跑边从手提袋里掏她的手机，也许是这个ฐ动作让小武汉失去了最后点风度，小武汉冲上去把抓住顾小姐，手挥起来，停在半空，个ฐ耳光正要打向负心人，却半途而废。小武汉看着自己举ะ在空中的手，看自己้的手就看见了洗不掉的污点，看到เ自己的污点小武汉就失去了正义的支持，他下蹲在了路上，说，你把我坑苦了，你坑了我还把我当坏人？要报警抓我？顾小姐说，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เ呀？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来，吓死人了。小武汉说，我没想吓你，我是想解决问题。顾ุ小姐说，没法解决了，婚姻大事，强迫不来，你怎么เ逼我也没用了。世上女人多的是，你会遇到比我好的，我年纪大了，又不漂亮，你为什么เ非要盯住我不放？小武汉说，我不是盯住你不放，我们可以分手，我也不是瞎子哑巴丑八怪，降低要求也能找到个ฐ不计较的人，我是不甘心，要弄个明白是非。顾小姐说，是非不用弄清楚了，是我不好还不行吗，是我嫌弃你的工作。小武汉说，我告诉过你几十遍了，我辞职了，不干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