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十分安静，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刚ธ刚临时起意打过去电话，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后果。而她又那样匆忙地挂断电话，她不知道假如纪湛东打过电话来，她该如何反应才算得当。
“我关机了。”
她承认自己当时是拣了软的柿子捏。夏仪绝对没有她的女儿那样容易受人差遣。在她的眼里，夏未央比起她的那个母亲来，多了份远见，少了份计较，不变的是美丽ษ。
“最近工作忙不忙？我觉得你们有关婚事的一些东西应该开始办了。”
“哦，你指这个。”夏未央笑，声音愈发柔和，“以前是一位朋友有一块，我有次借用了一下觉得还不错，就自己้又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后来用久了，随身带着就成习惯了。”
“……”
这话纪湛东也说过类似的。前两ä天他俩正歪在一起看电视，霍希音看到某相亲节目的时候，偶然脑子短路，指着沙发上纪湛东新า买给她的礼物，硬生生地把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你买这么多名品包，几时见我上班的时候拎过？”
霍希音深吸一口气，放开他的衣领，又指着另外一件：“那ว件看起来也不错，你也试试吧。”
顿时全场静默，两秒钟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霍希音眼角余光瞥向中ณ场休息的纪湛东和习进南，那两个人平时连大笑都不见一个，此刻竟然也笑得连肩膀都在抖动。周笑非在对面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我的天……我受不了了……”
霍希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耍宝吧你就。”
“一定会，放心吧。”
霍希音从未见过父亲那般生气，近乎咆哮，手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她也从未体验过那ว般疼痛，钝钝ๅ的麻，绵绵密密地通过她的后背传到四肢百骸，她几乎ๆ立刻๑就掉了眼泪。
“亲爱的霍希音女士，”纪湛东伸手过来，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耳垂上捏了一下，“说点话成么？你这样我都快没辙了。”
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由着一个ฐ陌生人做出来，在那个ฐ时候，对于忐忑烦躁的霍希音来说，竟然是莫名的安定人心。
后来开车的时候她渐渐放松，终于能勉强做到不歪斜，而且倒车五次，全部ຖ开进了预定的范围。纪湛东抱着双臂轻轻地笑：“嗯，开得不错，请继续。”
霍希音在心里叹气，她就从没觉得男ç人也能那么啰嗦过。
“它们缠得太紧，我没有办法。”
“你不斩ล断它们，连你自己都会被拖进沼泽里的。我来帮你。”
霍希音不说话。接着她便看到有一把斧头被高高举ะ起，然后冲着她的小腿猛地砍了下来。
霍希音一阵压抑，大口呼吸，在梦中不断摇头，最后终于猛地睁开眼，清醒过来。
第二天她去了车行。她对车子没什么概ฐ念，对车的理解和品味也不敢随意拿出来吓人。小张机灵却又寡言，是开车技术和人品都很好的司机。他陪着她转了一圈，霍希音对这些型号和性能都不精通，觉得自己้在浪ฐ费他的时间，于是说：“车子我不大懂，你帮我选一款就可以，安全性好性价比高的，不一定非是女性开的那ว种，大方舒适就好。”
她在看车的时候又接到了纪湛东的电å话，霍希音看了一眼就直接挂断。她的动作太利落，负责为ฦ他们讲解的人员狐疑ທ地看了她一眼，被她用没什么表情的表情给看了回去。不一会儿小张的手机又响起，霍希音瞥过去一眼，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却突然直觉地感到不妙。
果然，她很快便听到了一个轻快的问候：“纪总。”
霍希音抿着唇一动不动，听到เ小张说：“是，希音姐和我在车行，丰南路最大的那一家……刚ธ来没多久……好的……您放心吧。”
然后她就听到小张说了一句“好”，再然后他便笑着把手机递了过来。
霍希音在心里暗暗地诅咒，纪湛东果然奸诈。她顿了一下，到เ底还是接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她一直在盘算着，假如他劈头盖脸问起她为什么没有接电话，她应该怎么回答，可是她等了片刻，纪湛东说的却是：“有没有看到中ณ意的车子？”
那边很安静，声音清晰地传过来，轻缓而低沉，不带一丝责备和质问，是她所熟悉的寻常聊天的口吻和语调。这样云淡风轻，就好像刚刚ธ以及前几天被拒听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他们明明已经一周都没有说话。
纪湛东总是有本事在一些棘手的场合该死的十分镇定，假如这是一场战事，那她甚至还没有应战，就已经在心理上输掉了大半。
她只好见招拆招：“看中了两款，还没拿定主意。”
“如果都很喜欢的话，那就两款都买下好了。”他还是那ว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听起来像是一种纵容，却让霍希音分不清真还是假。
她很想嗤一声，然后用话顶回去，但是念头一转，突然心生凉意，没有再开口。
两个人接下来便是沉默。似乎他们两人最近常常沉默，压抑而且没有进展。小张已๐经识趣地看向别的地方，但霍希音相信此刻她的一声不吭一定十分诡异。
纪湛□□然在那边轻轻地叹了一声。
“你的话越来越少了，少得让我心慌。”
霍希音咬住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眶发疼，喉咙也哽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中午的时候小张送她回家，霍希音到เ了小区附近的一家餐厅门口便让他停下。她今天懒โ得做饭也懒โ得刷็碗，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就是来外面的餐馆吃饭。她下意识地想要犒劳自己，但又怀着一点诡秘的心思，除了最后点的那盘水果沙拉，她要的剩下的三菜一汤除了极酸便是极辣。
纪湛东讨厌吃酸，但偶尔也会因被她迫害而吃一点。记得有次她和他冷战，霍希音当晚做了一整锅酸辣汤，她放的醋已经让汤染上了淡淡的黑色。纪湛东在她的凌厉目光下被迫喝完，到最后的时候苦不堪言，于是直接拖过她来，然后便是一场舌尖的纠缠。
他的惩罚以及反抗的方式一直都类似这样。假如他想，他就可以主ว导大局。但他又很能迁就人，这大概ฐ是他最大的优点之ใ一。即使是在最亲密的时候，他甚至都依旧能秉承女士优先的原则。
霍希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桥段来。她明明下意识地排斥，却又在潜意识地想念。这些回忆和想法越来越清晰，和她的现状并列在一起，就像是一条绷紧的线的两端，让她迟疑，而且慌乱ກ。
她要的那些极酸极辣的东西，到最后一口都没有动。一盘沙拉和一点犹疑的心思，已๐经让她的胃部消เ化不良。
正午的阳光太毒，她觉得热，于是无视胃部ຖ不适，在回去的路上又进了超市，像赌气一般买了最大的一杯，却在买完之后又后悔，她不敢冒风险，于是直到出了超市她都还没有吃。霍希音端着它盯了好半晌，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她突然听到前方一声轻笑，一如既ຂ往的懒散，像是饶有兴致。
霍希音有种血液ຂ逆流的感觉，她霍地抬头，纪湛东正捏着手机站在树荫下，嘴角挑着一点笑，阳光肆无忌惮地泼在他身上，他穿着一身休闲衣裤ไ，微微歪着头，眼睛微弯，整个ฐ人清爽而干净。
他冲着她伸出双手，只是笑，并不说话。
霍希音停在原地，只是看着他，但没有动。她这种表现在他眼里大概像是个赌气的孩子，纪湛东若无其事地收了手，走过来，霍希音冷冷地看着他，依旧ງ没有动。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依旧和煦轻柔：“好好的冰激凌，为什么เ扔了？”
“口味买错了，这个不好吃。”
“那还再买一个么？”
霍希音仰脸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然后收回目光拨开他，直接向前走。
纪湛东在后面跟上来，霍希音头也不回地问：“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不放心，”他把她的包收到自己手里，霍希音稍稍挣了一下，但没有阻止他，而后听到他熟悉的调笑，“你不接我电å话，我怕你被别人拐跑。”
霍希音嗤了一声：“纪先生，这种事做一次是新鲜ຒ，做第二次可就乏味了。情场高手如你，拜托下次请找一个更加有趣罕见的理由。还有，你上次说想我我就不信，这次你觉得这说辞我可能信么？”
“那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เ？”
霍希音不理他，并且走得更加快。
到家的时候霍希音没有等他进来便直接关门，却被他的一条胳ฑ膊及时挡住，霍希音瞪着他，低声而又咬牙切齿：“出去。”
他没有坚持，竟然很快就抽回了胳膊，改成抱着双臂看着她。
霍希音发现自己对他的这个举动完全没有办法，他明明有她家的钥匙，但并不强行进入，他的眼神晦暗难明，像是最深层的海水，包容了太多的东西，霍希音看不到เ尽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愤愤地看着他，门也不再关上，转身直接进了卧室。
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件还带着标签的睡衣，剪刀在客厅，霍希音去取，发现纪湛东正一手支着沙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沉沉的，脸上终于没了笑意，但是也不见怒意，也不像是面无表情，倒更像是某种等待。
他看着她去拿剪刀，慢慢地开口：“你没有事想要问我么。”
霍希音就像是没听到เ，依旧平静地去剪ຘ标签。可是她的手不听使唤，柔韧的细线竟然一时剪不开。她能ม感觉到纪湛东在注视她，这种滋味并不舒服，再加上她太不听话的手，统统都让霍希音觉得恼火。
“我帮你。”他靠过来，伸手想要帮她，霍希音更加恼火，她拿着剪刀的手下意识去挡，紧ู接着便听到เ一声闷哼。
她看过去，纪湛东正皱着眉捂着胳膊，有血透过他的指缝渗出来，一滴滴地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