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帝顾不得火焰君手中还握着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厉声问道：“到เ底怎么回事？”
“不要说了！”封绍捂住了她的嘴，语气里透着烦躁：“这种事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们……”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近乎粗暴地撬开了她的齿关，以一种席卷一切的姿态长驱直入。
“当然是痛痛快快地洗澡喽！”封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没有人监视的感觉……真他大爷的舒服啊……”
李光头又抓着包袱拽了回来：“我怕你就这么跑去，反而会坏了秋帅的大事！”
玉临风捋了捋颌๒下的短须，神情若有所思：“构陷于前……落石于后……事之ใ后又百般遮掩……或许不是不想杀，而是不能杀。”
封绍懒洋洋地往桌子上一趴，伸手将秋清晨拽到自己้身边，一本正经地指着玉临风说道：“老婆，你可要记住：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反过来听。切记！切记！”
一滴泪珠无声地滑出了他的眼角。封绍紧咬着牙，抬手抚上了她胸口的疤痕。极狰狞的一个刀疤，即使过去了十年，颜色已经变成了浅淡的肤色，却仍然微微凸起。
她记忆里的阿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少爷，别ี说是给别人端茶送饭，就连自己的日常起居都不能离了伺候的人。十年的时间，她只知道自己้变了。却原来，他也变了。
光耀的头重重地撞上了一段裸露在外的树根，反而把自己从昏迷中撞得清醒了过来。
面无表情的女人上下打量她，随即冷冷一笑：“秋清晨果然箭无虚。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既然你不使毒，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她举起手中ณ长剑，身形未动，就听旁้边的树丛里一阵簌簌作响，随即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身影猛然冲了出来。
我不能靠近她，不能ม和她说话，甚至连多看了她几眼都会给她带来了铁面具那样的折辱。她在瑞帝ຓ的心目中并不是全心信赖人。可她还是想方设法地回护着我……
封绍手起刀落，没半分迟疑地穿透了他的手臂，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柱子一声惨叫，人已๐经昏了过去。
秋清晨又是一惊。楚琴章这话就说得很阴险了，绝不是只替自己้拉拢靠山的口吻。倒像是在替什么人做说客……
悬浮在半空中的封绍看到她的脸上骤然间现出一种交织了慌乱和惧怕的神色，丢了魂一样在人群里撞来撞去，却又不敢走得太远。一边跳着脚在人群里找，一边慌慌张张地喊：“阿绍！阿绍！”
封绍笑道：“什么เ雅兴！有雅兴也都被那些个小倌给吓没了！等回了盛州ะ，我做东，好好请你上飞鹤楼逍遥逍遥。哪里的红牌艳无双那真是……”
秋清晨扫了一眼身后热闹的街道，冷森森地说：“光耀也出息了，一声招呼不打就不见了人影。”
李光头于是叹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回去吧。”秋清晨的视线从山脚๐下空荡荡的训练场上收了回来，率先往山下走。听到身后王泓玉的脚步跟了上来，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如果有这么一个ฐ人，想杀却不能杀，放出去又会招惹很多麻烦……你会怎么办？”
李光头眨了眨眼：“那我们现在？”
秋清晨的目光落了下来，落在他紧紧握起的拳头上：“因为ฦ……你什么也没有说错。”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几乎拿不住手里的笔：“封绍，你走吧。回你的楚国去，继续做你的成康王，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不要再到赵国来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的箭绝对会刺穿你那颗比旁人偏开的心脏ู。”
看着那个ฐ穿白衣的男人将她扶了起来，挽着她的腰身一同走向书斋，封绍心里竟有种猫抓似的烦躁。想也不想就起身追了过去。
于婆婆果然不难缠。就是上岁数了，脑筋不那么เ好使，而且还要一心二用，一边摘豆角一边提问。结果一句话总是要翻来覆去地问好几遍。
封绍叹气：“委屈你了，光头哥。”
封绍枯坐在吉祥酒楼ä二楼的雅间里，手里拿着一个空酒杯百无聊赖地在左右手之ใ间扔过来扔过去。已经过去半个ฐ时辰了，李光头还是没有出现，难不成……跟着秋府的人一起去了青木山？封绍立刻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跟家主一起出游……李光头这个临时雇工的级别似乎ๆ差得还远了点。
李光头已经万分激动地拿着手巾，给他那干燥的脑门上擦了若干次汗了，听见这话连连点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茉莉堂和封绍想象中ณ的武馆完全不同，或者说跟封绍见过的所有武馆都截然不同。说得再直白一点，这哪里是武馆，明明就是一个戏园子。
那种感觉模糊得很，李光头摸着脑แ袋也没有分析出那到底是什么。直到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还站在捏糖人的摊子边上，而封绍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了先前消磨时间的茶馆，才跳着脚喊了起来：“错了错了，少爷！你走错方向了……”
李光头仰天长叹：神啊，你到เ底是怎么造出我家少爷的？！
封绍挤在游山的人群里慢慢地往山上走，转过青木崖的山湾，同仁寺气势宏伟的飞檐已经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了远处的浓荫里。放眼望去，高大的山门外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宛如市集般喧闹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怎么เ看都有些过于热闹了——这些人不象是来诚心拜佛，反倒人人一副赶集逛庙会的架势。
在那一片烈焰蒸腾的背景之上，秋清晨等人的身影已๐经看不到了。也不知她将刺客们引去了何处。假山周围有湖水围绕着，支撑到天明应该问题不大，如果那时候……
瑞帝ຓ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种种可能ม会出现的后果。既然秋清晨还活着，既然她能ม及时地出现在这里，那么她一定已经做了最妥帖的安排。瑞帝不禁苦笑：她和她之间似乎总是这样：既防着，却又不得不纠缠着。
她的手指抚摸着火焰君手腕上的冰凉，焦躁的心里竟不自己地浮起来一丝恻然。难道自己้真的是透过他想要看到另外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这样呢？他是不是会和那些叫不出名字来的侍君一样，在暗无天日的后宫里慢慢枯萎，连名字都无人记得？
那么楚琴章，是不是也因为ฦ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后宫生活而中了阈庵的毒？
他背后的那ว个人……真的是阈庵吗？
“探子说云鹤殿倒塌了一大半，瑞帝和朝臣都被埋在了废墟里。”蒙面的男人跑回了济生亭，站在亭外气喘吁吁地说道：“秋清晨带着几个人正死守着枫露馆，欧阳先生怀疑瑞帝藏身在枫露馆里，正在设法查实。”
“枫露馆？”凉亭里的男ç人紧紧ู皱起了眉头：“那ว里距离云鹤殿有很长一段路，她怎么可能把人弄过去了，欧阳竹却毫无察觉？”
蒙面的男人迟疑ທ地答道：“欧阳先生正在查……”
凉亭里的男人冷冷哼了一声，目光投向了凉亭外正凝神张望的楚琴章。
楚琴章连忙说道：“若是走云鹤殿的后园，到枫露馆并不算远。瑞帝ຓ等人趁乱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如让楚某前去查看查看。”
凉亭里的男ç人点了点头：“你要小心些。不要贸然出手。”
楚琴章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开。
凉亭里的男人目送他离开，这才转头问道：“欧阳竹到底怎么说？”
凉亭外蒙面的男人低声说道：“回皇子的话，欧阳先生带的人都围拢在了云鹤殿一带。咱们的人手不多，刚刚ธ交接过来的御林军使唤起来还不是太灵便，都被欧阳先生派去了把守后宫，免得那ว帮闲人闹出事来。商夫人带着人去了御书房还没有回来，但是……”
阈庵冷哼了一声：“国玺那ว种东西不可能总是换地方，怎么这半天都找不到？”
蒙面的男人不知该如何回话，忐忑不安地垂头站在一旁。
阈庵的目光扫过黑鸦鸦的宫阙，又落回到เ了火势正旺的云鹤殿方向。没有经过大面积的交锋就站在了这个地方แ，让他多少有那么เ一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不踏实——这未免太容易了些。
“传话给商夫人，找到国玺之ใ后立刻๑拟诏书，让欧阳竹带去北大营调兵！”阈庵走到了凉亭外，抬手拦住了正要离开的下属：“蓉亲王的人到底来了没有？”
蒙面的男人迟疑了一下：“蓉亲王让手下的人传话说，等皇子控制了禁宫之后，于摘星楼上燃起火堆，她立刻๑就带着私兵进宫勤王。”
“这老狐狸心眼倒多。”阈庵冷哼了一声。摘星楼是宫苑中的最高处，传说先皇帝登基之前夜摘星的吉兆而建的高台。能攀到那里去放火，自然是已经控制了禁宫。
这位老狐狸蓉亲王便是先王的胞妹，虽然一向不理朝政，但是苦心经营多年，在朝中人脉甚广。按照欧阳竹的筹划，趁着夜里这一场大火不但可以料理了瑞帝和她的一帮亲信，还可以让老蓉亲王有借口带着私兵正大光明地进入宫苑。等到大局已๐定，再由老蓉亲王出面带着自己้的门生亲信恭迎新君，到时候，朝中ณ那些品级较低的官员自然望蓉亲王马是瞻。
到目前为止，这里面出现的唯一一个意外便是那ว个传闻中已经死去的秋清晨。至于秋清晨的死而复生到เ底是不是瑞帝ຓ的安排，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阈庵沉吟片刻，飞身掠向云鹤殿的方向。
六十
夜空是迷蒙的红，越卷越高的火海是耀眼的红。火光透过了宽刀上溅起的鲜血，一瞬间的景象更是凄丽ษ到了妖异。
秋清晨已经杀红了眼，她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李云庄手下的御林军还把守在云鹤殿的附近，她们不知道瑞帝的下落，只能守在那里苦苦支撑。而乔歆千挑万选出来的几名家将还来不及支撑到枫露馆便死了一半，剩下的两个也已伤痕累็累，就连自己้的副将麻衣也身负重伤。秋清晨不知道韩灵需要多久的时间才可以攻进来，只知道自己้多支撑一刻，韩灵便多了一分的胜算。
死死缠斗的黑衣刺客胸前蓦ย然间穿出了一截闪亮的剑尖，秋清晨不觉一愣。
刺๐客的神情也是明显一愣，而那一截剑尖却趁着她一刹那ว的分神闪电般刺๐向了她的心口。秋清晨的身体完全凭借着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本能向后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长刀在脑后的地面上轻轻一点，飞出一脚将这刺客和他身后偷袭的人一起踢得飞了出去。紧ู绷成一张弯弓的身体瞬间弹回原状，而躲在刺客身后偷袭她的那个人却如同一只夜鸟般飞掠开来。
“楚琴章！”秋清晨厉声喝道：“你找死！”
楚琴章身姿ู飘摇地站在枫露馆的房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线条柔和的一张脸沉静得没有一丝阴霾：“秋帅，别来无恙。”
“楚琴章！”秋清晨警觉地望着他：“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多谢秋帅挂心，”楚琴章的脸在漫天火海ร中阴晴不定，声音里却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楚某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倒是秋帅你……要好好想想自己้在做什么。”
秋清晨不愿和他东拉西扯，提着宽刀飞身追了过去。楚琴章敏捷地避开了她的凌厉刀势，回眸笑道：“象瑞帝那ว样性忍多疑的一位主子，跟随她，秋帅不觉得委曲了自己？我可还记得，她对秋帅十分地提防呢。”
秋清晨不禁冷笑出声：“游说李云庄的台词连药汤都不换便端来给我，楚贵侍，你未免太托大了。”
一声“楚贵侍”叫出来，楚琴章勃然变色：“秋清晨！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尊泥菩萨已经泡在了浑水里，自己้的处境，难道还需要旁人来提醒么？楚某不过是好心指点你一条生路罢了！”
“秋某的生死就不劳贵侍挂心了！”秋清晨奋力挡开楚琴章暗中袭来的一剑，宽刀反手削向他肩头时，却又被他轻飘飘地闪避开来。也许他已经看出了秋清晨力竭，因此并不急于和她正面交锋，几番๘上蹿下跳的偷袭都是为了引她耗力。
刀与剑的纠缠被一声突然间传来的爆响所打断ษ。厮斗中ณ的两个ฐ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烟尘翻卷的半空中，两ä颗流光弹炸裂ฐ成一大一小两团耀眼的红色，片刻之后缓缓坠落下来。随即一阵气势汹汹的呐喊之ใ声远远传来。
秋清晨不禁大喜过望，楚琴章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看到她的神情也大致猜到เ了什么，眼神不禁一沉。
一柄长剑蓦地里横挑了出来，斜ฒ斜架开了楚琴章的长剑。楚琴章尚未回身便听到เ阈庵的声音沉沉说道：“你立刻去点燃摘星楼上的火堆！”
楚琴章匆匆应了一声，便向着摘星楼的方向飞掠而去。
几乎在他应命的同时，秋清晨就猜到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ç人到底是谁。以楚琴章的身份地位，决然不可能ม对随随便便的一个喽啰惟命是从。而这位死而复生的阈庵皇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下了这样的命令，恐怕在他的猜测当中秋清晨必然是知道瑞帝下落的。而瑞帝ຓ的藏身之处也必然在枫露馆附近。
秋清晨本能地想要阻止楚琴章。可是阈庵的长剑远比楚琴章来得凌厉，每一剑都将她的宽刀缠得密密实实。
楚琴章的身影已经飞身掠上了枫露馆后园的木桥。木桥对岸是一丛黑黝黝的竹林，摇曳在熊熊火光之ใ中，远远看去，诡异得宛如一蓬倒竖的毛。
“谈谈如何？”压住宽刀的长剑忽然撤离，火光反射进阈庵皇子水潭般幽深的眼眸中，那ว是任何的光线都无法深入的地方。秋清晨忽然觉得多年前逼宫的阈庵只是一块毛躁的石头，而此时此刻๑，这块石头的外面已经包裹了一层柔韧的壳，看不穿，摸不透。
秋清晨不觉得他和自己能有什么可谈的话题，眼角的余光瞥过去，楚琴章已๐经过了木桥，没入了竹林之ใ中。心中焦虑却无法表露出来，只能下意识地朝着木桥的方向慢慢退了过去。
“秋帅对阈庵无须提防。”阈庵显然误解了她的用意，为了表示自己้谈话的诚意，他甚至还向后退开了一步：“阈庵对秋帅一向敬佩。不过，宫变已起，还望秋帅以民生为念，不要让这场变故波及到เ更多无辜的人。”
若不是注意力都放在了楚琴章的身上，秋清晨几乎要笑出声来了：“更多无辜的人？”
“不错，”阈庵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就象要拿目光在她的脸上剜出一个洞一样：“更多无辜的人。”
“秋某不明白皇子的意思。”秋清晨摇了摇头，继续向着摘星楼的方แ向移动。
阈庵深沉的眼眸里流露出诚恳的神气：“秋帅心中明镜也似。”
秋清晨摇了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皇子的话，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