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头又抓着包袱拽了回来：“我怕你就这么跑去，反而会坏了秋帅的大事！”
秋清晨摇了摇头：“我师傅没有说过。我当时还小，对郝六他们的事也不曾留意。前辈这么说，莫非是怀疑郝六事先就知道了消息？”
封绍懒洋洋地往桌子上一趴，伸手将秋清晨拽到自己身边，一本正经地指着玉临风说道：“老婆，你可要记住：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反过来听。切记！切记！”
封绍闭着眼，软软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一动不动。
她记忆里的阿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少爷，别说是给别人端茶送饭，就连自己的日常起居都不能离了伺候的人。十年的时间，她只知道自己้变了。却原来，他也变了。
听她的口气，这人的身份似乎大有玄机。封绍愣了愣，正想再问问，秋清晨的脑袋却软绵绵地靠了过来，仿佛连躺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面无表情的女人上下打量她，随即冷冷一笑：“秋清晨果然箭无虚。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既然你不使毒，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她举ะ起手中长剑，身形未动，就听旁边的树丛里一阵簌簌作响，随即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身影猛然冲了出来。
当我在那个潮冷的山洞里神志不清的时候，她的怀抱里是我唯一可以感知的温暖。在我已๐经失去了这个尘世间仅有的羁绊之后。
封绍手起刀落，没半分迟疑地穿透了他的手臂，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柱子一声惨叫，人已经昏了过去。
“你对她好象很忌讳呢。”琴章继续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
悬浮在半空中的封绍看到เ她的脸上骤然间现出一种交织了慌乱和惧怕的神色，丢â了魂一样在人群里撞来撞去，却又不敢走得太远。一边跳着脚在人群里找，一边慌慌张张地喊：“阿绍！阿绍！”
他说的这两处所在都是楚国暗卫的联络地点。后台的老板要算是封绍了。他已๐经跟下面的人有过交待，又有哪一个暗卫胆敢冒着被他剥皮的风险巴๒结旁人？这里头的手脚李明皓自然猜得到เ。但是封绍在这里一个劲地跟他装ณ糊涂，打太极，倒不好直接撕破脸——毕竟暗卫还捏在人家的手里。
秋清晨扫了一眼身后热闹的街道，冷森森地说：“光耀也出息了，一声招呼不打就不见了人影。”
封绍怔怔地站在空旷的训练场上。沮丧到เ了极点的人，反而从那最低的落点里激出几分昂扬的斗志来——老子是男人，怕个屁啊！
“回去吧。”秋清晨的视线从山脚下空荡荡的训练场上收了回来，率先往山下走。听到身后王泓玉的脚步跟了上来，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想杀却不能杀，放出去又会招惹很多麻烦……你会怎么办？”
封绍头也不回地冷笑：“若是换了旁้人来跟我说，我指不定就回去了。偏偏是李明皓……不好好整整他，我这日子还真是过得没滋味。”
秋清晨的目光落了下来，落在他紧紧握起的拳头上：“因为……你什么也没有说错。”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几乎拿不住手里的笔：“封绍，你走吧。回你的楚国去，继续做你的成康王，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不要再到赵国来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如果再让我看到เ你，我的箭绝对会刺๐穿你那颗比旁人偏开的心脏ู。”
封绍的心不由自主地随着一颤。就听她懒懒说道：“出来吧。”
于婆婆果然不难缠。就是上岁数了，脑筋不那ว么好使，而且还要一心二用，一边摘豆角一边提问。结果一句话总是要翻来覆去地问好几遍。
柱子低声嘟็囔了几句，不多时房门“咯吱”一声响，李光头黑着脸走了进来。
封绍枯坐在吉祥酒楼二楼的雅间里，手里拿着一个空酒杯百无聊赖地在左ุ右手之ใ间扔过来扔过去。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李光头还是没有出现，难不成……跟着秋府的人一起去了青木山？封绍立刻๑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跟家主ว一起出游……李光头这个临时雇工的级别ี似乎差ๆ得还远了点。
小柱子已经受过了楚琴章的点拨，对于李光头的抱怨一律装听不见。
茉莉堂和封绍想象中的武馆完全不同，或者说跟封绍见过的所有武馆都截然不同。说得再直白一点，这哪里是武馆，明明就是一个ฐ戏园子。
“算了，”封绍拍了拍李光头的肩膀，“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去吧。无论如何，我大哥吩咐的事，不见一面回去了也不好交待。”
李光头仰天长叹：神啊，你到底是怎么造出我家少爷的？！
一
“不许抢我的台词！”封绍严肃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掌：“要不要我找人宰了那ว个李云庄？”
秋清晨大吃一惊：“你可别胡来！”
“谁胡来？”封绍抱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是谁一声不吭就跑掉了的？”
“阿绍，”秋清晨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坐直了身体正正经经地说道：“阿绍，这事你不要插手。”
“好吧，”封绍干干脆脆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告诉师傅，让六大门派的掌门不要管他们门派里的那些不长进的儿孙了。反正救了六大门派掌门人的也不是我……”
秋清晨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想做什么？”
封绍在她的脸颊上重重捏了一把：“我就是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秋清晨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不过，三天之后就是陛下的大寿。宫中照例是有大筵，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ฐ。”
封绍反问她：“你怕他们会在寿筵上闹出事来？”
秋清晨点了点头：“自从我的人被害……”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张识遇害，人头被送回兵部大院的时候，好象就是这位少爷干的好事，忙问道：“张识的人头，当真是你给送回到兵部的？”
封绍白了她一眼：“我是追着琴章过去的。我哪知道他背了个人头去给你送礼ึ？”
秋清晨沉思片刻：“楚琴章一直在储琴宫养病，这本身就很可疑。”
封绍忽然想起阿十所说的到เ处都找不到李明皓和李莹莹的事，心里也觉得大有蹊跷。就算琴章是躲在宫里，那ว么这一对兄妹又能去了哪里？更何况，有阿十的人盯着，他们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紫衣巷……
除了琴章就只有自己知道他们住在紫衣巷——难道就是为ฦ了躲开自己？
封绍摇了摇头。每次想到李明皓的时候，他就对自己的大哥就有那么一点拿不准的感觉：李明皓只是大臣，敢公然和自己叫板……恐怕不只是胆子大那ว么简单。如果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大哥的授意……
那ว又该如何？
如果临行之前，大哥真的是跟自己留了一手，那毫无疑问他在安京的一举ะ一动都有人快马加鞭地送回盛州。那么，自己在安京的所作所为……又有多少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呢？
他想起记忆里那张被刻๑意模糊了的面孔，那个ฐ人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哥哥——也就是被称为烈帝的楚少琪。即使面目不清，他也不会认不出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但那个人又不会是陌生人，否则就不会有记忆被封印这回事了。那么เ，这个人和自己้的哥哥之间，又有多少联系？这整件事里，自己的哥哥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封绍的心忽然就乱了。他低下头吻了吻秋清晨的脸颊，仿佛要掩饰自己的神游天外似的放低了声音：“那ว你到底要怎么做？”
“你给我打走六大门派的人，他们走了，其他的小门派自然而然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秋清晨靠在他怀里，微微蹙起了眉头：“其次……就是韩灵和我的亲兵了。”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一紧，封绍是声音里不由自主地透出紧张：“你到底要做什么เ？”
秋清晨抬起头在他的下巴๒上吻了吻，轻声笑道：“什么都不做自然是最好。不过我现在能想得到的就是要先混进宫里去。”
五十四
小弓只知道房间里的人是韩灵特意带来跟封绍见面的，身份特殊，不能ม让旁人撞见。但是李光头却再清楚不过。说实话，现在的李光头除了自家少爷信不过赵国的任何一个人。按照ั他想法，秋清晨在青梅谷出了那么เ大的事，这里头不可能没有内奸作怪——说到内奸，自然是她身边的每一个ฐ人都有嫌疑。象小弓这种嘴上没毛的楞头小子自然是最值得怀疑。
小弓被他盯得直毛，忍无可忍地冲着李光头扬起了下巴：“唉，我说，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李光头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靠着房门外的柱子继续拿斜眼审视他。
“喂！”小弓火了：“跟你说话呢！”
这声音中气十足，无奈李光头连眼皮都不抬——就算是韩灵本人对小弓也不曾这么轻慢过，小弓的眉毛刚刚ธ拧起来，旁边的韩灵就轻轻地咳嗽了两ä声：“小弓，你回房。”
小弓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用拇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
韩灵点头：“你。”
小弓看看她，再看看从眼缝里偷偷往外瞟的李光头，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重重地撞上了房门。
韩灵摇了摇头，对李光头说：“你别在意。小弓就这脾ຆ气，人是不错的。”
李光头连忙站直了身体，客客气气地说道：“韩大人这么说……我可当不起。”
韩灵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语气依然淡淡地：“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ฐ节骨眼上，你家少爷最好是离开。”见李光头下意识地点头。韩灵又说道：“我听说他不肯走，你有没有什么เ好法子？”
李光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要想劝动这位少爷，谈何容易？
这样的反应倒是在韩灵的意料之中ณ。于是她也很头痛地开始想办法。两个守门人都陷入了沉思，导致的后果就是直到那个大麻烦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皮底下，面对着楼梯口呆的李光头才后知后觉地大吃一惊。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已๐经没有法子躲了。
李光头急中生智，一把拽住韩灵的手臂朝自己的方แ向带了两ä步，低声下气地说道：“实在不是我不帮忙，我一个做下人的说话也没有什么เ份量不是嘛？再说，我家少爷出身正经人家，我们老爷要是知道少爷背着家里跟夫人们勾勾搭搭，非打死他不可。”
韩灵微微一怔，随即便恍然。冷冷哼了一声，甩手走开。
李光头眼角余光瞥见李明皓背着手站在楼梯口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他怕的就是李明皓走到เ跟前来认出韩灵。他既然不过来，那ว就正中下怀。
李明皓目送韩灵走进小弓的房间，这才移回了视线，望着李光头似笑非笑地说：“看不出你还会拉皮条，你家少爷还有进乐楼当红牌的潜质——在安京挂牌量多久了？路费都挣出来了吧？”
李光头佯装被他吓了一跳的样子，转回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李明皓冷冷一笑：“你家少爷呢？我有事要见他。”
李光头走到封绍门边，当当当敲了三下门板，粗声大气地说道：“少爷，醒醒，李大人有事要找你。”说到“有事找你”的时候，李光头心里想的是：夜猫子进宅，能有啥好事？
李明皓想的是：这软硬不吃的牛皮筋，总是仗着自己在太后跟前受宠处处跟自己作对。连下人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忍让看样子不是办法——是不是该换种方式呢？
房门打开，封绍披着一件外衫出现在房门口，满脸不悦地上下打量李明皓：“李大人你是属蝙蝠的吗？这时辰来？你大白天都在做什么？”
李明皓规规矩矩地作了一个揖，似笑非笑地说道：“见过小王爷。”
封绍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和李光头飞快地对视一眼。李光头眼中多少有些惊慌，而封绍的眼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封绍飞快地收回了视线，不冷不热地抬了抬手：“既然来了，就请进吧。光头，叫楼下送些败火的凉茶上来。”
李光头应了一声，匆匆跑下了楼。
李明皓慢慢踱进了房间，四下打量一番客房的布置这才转头问道：“不知王爷重回安京，是存了什么样的打算？”
“我？”封绍走回床边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有点不放心琴章，想跟他告个ฐ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