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写得确实佳妙。语俊韵险，一时之间，众人竟然无从接口。
这经辩于长安城中，以往也有举行，只是所辩大多以佛门弟子为多，纯粹儒家经义แ的辩论，是近几年随着玄坛讲经及范阳经辩的名气，才逐渐流行起来。尤其是去年时，官方组织的长安经辩，极为轰动。长安子弟，成群结队的去看经辩，在坛下为着选手大声叫好，热闹非凡。在压轴之战中，郑诚一人力压诸贤，风度倾倒全场，着实是大出了一把风头。在此之后，各豪门也经常组织各类小规模的经辩活动，许多能言善辩的青年学子，不乏一鸣惊人者。
祖述嘿嘿笑着说：“那次辩论我也有幸在场，那郑老先生真是了得。傲立当场，白须白，谈笑风生。看他以一敌三，却从容不迫，议论间纵横驰骛，开张奇肆，人物风范，实在是另人叹为观止。现在众人都将郑老先生、博陵三醉老人并小九你，合称‘二老一少，经学三辩’呢。”
卢鸿慢慢说道：“难道便没有其他方แ法了么เ？叔父可曾闻得其他世家有何动作没有？”
因为纸和墨均与上次印制ๆ《范阳经辩录》时不同，因此坊先期也进行了简单实验。还好这些问题影响不大，很快都被一一解决。
崔三醉却不理会，又喝了口酒说：“还不惜得说我，拾人牙唾，有何味道？过完年我在这等你，你们老哥仨就组团忽悠我来！”
没听懂？
卢鸿自然不关心这些。他此时给大家演示完了活字印刷的原理，又将身侧的转轮检字盘搬了过来，给众人讲解排版时这转轮检字法的应用。
文物贩子在唐朝第四卷范阳经会第十三章绝杀
陆清羽听了卢鸿这话，一时气得直抖，直指着卢鸿说：“你小小年纪，居然也装着教训起人来了！什么榜抓笔，我写了十几年的字，怎么从没听过，从没见过？你也不用红嘴白牙地吹法螺，若真能时，便写来看看！”
崔三醉又是大笑，点了点卢鸿的头说：“你这小子，好！好！有出息的人，千万别弄成一幅呆板板的样子。”说罢，却又皱眉说：“只是去那范阳，路上还得几天，没有酒却是难熬。唉，喝了你那好酒，我自家的酒也是没味了。”
卢鸿回头，正是奚老大。此时他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手中这方山水砚，正自摇头赞叹。想来便是适才制砚之时过来的，自己全神贯注于手中砚上，竟然未曾觉。见他如此称赞此砚，心下也自高兴，便将手中砚交于奚老大细观。
卢鸿看着三老、郑柔并花四姑，颇感为ฦ难。这别ี词，不管如何写来，总是难以讨好。思想几番，不再言语，拿起小青奉上的笔墨，在彩笺上题下几句。
郑聿明听了如有所悟，说道：“卢公子所说之法，倒似那碑拓一般。只是碑拓乃是阴文，字是凹陷进去的，因此要将纸捶拓后，遍体涂ิ墨显出黑底白字来。公子这法，虽然刻时略为ฦ费功，印时倒省时省墨，看着也方แ便。只是如此一来，那版必然要刻成反的文字方可，却是如何刻得？”
二人听了这声音，连忙回头看是何人。只见一个三十许的丽人，身边带着两个小丫ฑ头，正向二人过来。按唐时妇人着装，颜色都有明确规定，但是这秦楼楚馆之内，却是往往不以为意。眼前这位女子，便着了一件鹅黄长裙，上边是水红的心衣，大红的外襦，越衬得胸ถ前白腻如霜雪。头上乌ไ云般的秀，挽着一个倭堕髻，上边几朵金花映饰，两只秀目顾盼间眼波流动，实实是风韵动人。
众人齐齐看去，见那圆色光斑中，清清楚楚地出现了四个古篆字体，正是“天人合一”！
李伯方听了大笑道：“说来说去，还是画饼。既ຂ然拿不出来，却让众人如何相信与你？”
卢鸿以“太虚即气、天人合一”之说相解，三老心中恍然如同拨云见日，十年纠缠，一朝消解。自然便要开坛讲经，以还十年之ใ愿。
晚饭后卢鸿回了自己้房间，看着案上摆着的满篮桃花，不由也有几分陶然。
卢鸿听了，却感觉甚是奇怪。自己初来乍ๅ到เ，怎么会特特问起自己来了，莫不成有人做下了什么安排不成。虽然心下颇为疑ທ惑，却也无惧。卢鸿向前一步，朗声说道：“小可便是。敢问姑娘有何指教？”他这一站出来，场内众人眼睛便一下子集中ณ在他身上，卢鸿微微一笑，却是神态自若。
六经字所无，不敢入诗篇。
卢鸿捧着砚台进来，却见卢宽也在坐，连忙把砚台放下，恭敬施礼道：“学生见过恩师、父亲大人。”
卢多咧着嘴笑着说：“嘿嘿，小少爷，什么时候你多叔办事漏过兜了？放心，全是按你临走时说的办的。这一趟，可把你多叔累็惨了。回来我就直接奔房，想让你先看看。听人说你到เ老爷这来了，我才赶过来的。五子六子他们几个正在那边卸石头呐。”
第十二章小小子儿坐门墩儿
一行人便进了屋来。那唐时已๐经有了高椅等物，只是多安置在前厅待客时用，后室便由着自家方便，还是低低的床榻。此时正值天寒地冻时节，室内置了数个火盆，小翠将正中ณ的火盆拨弄得旺旺的，只觉得室内温暖如春，众人便去了外边的裘衣，共聚在榻上，述起家常。
说道此处，看那黄铃儿连连称是，一脸佩服的样子，不由越卖弄。看身边盆中ณ一丛新制的笔毫，色黄丝长，柔顺如缎，当是狼毫无疑，心中ณ暗暗称赞黄晖准备充分，正好给了自己机会。于是便信手从中拈取一丝，微微捻动，点点头，对黄铃儿说：
卢安看这纸上，原来是卢鸿画的一张图样，知道便是卢九公子所说的青檀。见所绘这青檀根系达，枝叶茂盛，树冠庞大，颇为潇洒、秀逸。旁边小图详细画出树叶，如同卵形，边缘有锯齿。又说卢鸿说这青檀早春开花，花色为淡绿色；果实长柄圆形，周围有翅，不由心中一动道：“看这图样，公子说的青檀似乎便是那楮树一般。这楮树咱们这倒多得是，以前也闻说有人用楮树皮造纸的，只是没见过。”
看到卢族长这个样子，卢宽也忍不住笑了，说：“平之兄就不要这般假么三道的拽虚词了。我也不妨直说，卢鸿这份天赋品性，眼见得是天下之才。按说捞了这么个好学生，是我平生之ใ幸。只是以我之才，教授这孩子，倒怕是束缚住他，把一个神童给耽误了。因此上今天特地前来，便是与兄商量，卢鸿这孩子，还是不要让他到族学中就学为ฦ好。”
只是这卢神童却有个怪癖——只见过他临习名家的作品，却绝见不到เ自己写的东西。众人只说卢鸿毕竟年幼，功底虽然有，若说自开一派、卓然成家还需磨练。哪知道这位卢九公子本是文物贩子出身，习练法，倒有一大半是为了赏玩名佳作，哪有心思在自己้风格上展。自从他露了一手之后，卢家便不惜重金，购入各种名家真迹、碑帖石刻๑、摹拓善本等等，只把卢鸿的房中的字帖堆成了小山也似。卢鸿随便翻看一件，放到后世都是举ะ世之珍，如今任自己随意临ภ写观摹，不由沉迷其中，朝夕相对，真是其乐่无穷。每有精品，便忍不住反复临写再三，临池功夫自是突飞猛进。
今天，正是卢家族长卢祖安的公子卢鸿周岁。
卢鸿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除了纸张不对以外，此卷法的墨色也略显浮燥。因自古以来，纸张均须涂布制后方可写。因此墨迹落于纸面上后，渗入颇浅。只有存放一定年份，那墨色才能渐渐深入纸张，直透纸背。虽然此卷经过装裱，无法查看纸背墨色，但观其墨色浮于纸面，可知其年代不会特别久远。此外还有一点，如那般流传数百年的迹，不唯墨色渗化，且纸墨相生，墨色必然集中于迹线条中间。只要手持卷，对着光线照看，那迹中间必然有一道深线，宛如天成一般。且线条边缘，也同样变得深重，清晰分明，显得迹更为流畅。诸位可对照ั其他几卷晋时迹，一看便知。”
众人听了，纷纷取过前边几卷晋人真迹来，对照ั光线观看。果然迹中间，均有一道深线，且墨色入纸深沉，极为自然。再看这卷《江州帖》，墨色浮于纸面，对照光线，一目了然。
萧德言叹道：“今日真是得益多矣！在下素来以为ฦ，于道所见颇深，不想今天听了卢公子所言，方แ知浅陋。只是这卷赝品，不知是何人所制，观其笔法，实在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卢鸿听了点点头说：“此卷迹，做伪者或是手头有所参照，故其形态极似大令手迹。只是此做
然法极佳，但毕竟也有破绽。”
听了此言，方才置疑地宁先生便问道：“以卢公子所见，此卷法于道之上，尚有何破绽？”听了刚才卢鸿分析纸墨等言，这宁先生也不再如适才般托大，言辞颇为客气。
卢鸿说：“诸位均精于道，自然知道，古人作，与时人不同。古人无高桌大椅，作之人，亦是跪坐于榻，左手持竹简，右手持笔而。后来以纸代简，仍是左手持卷纸，右手持笔。以此法做，指掌腕肘，均灵活自然。而笔落于纸上，自然形成两ä头尖、中腹粗地中锋笔迹，且笔迹使转如意，圆致生动。”
众人听了，其中ณ精于道地，自然清楚其中关节。更有人以手虚比做，连表赞同。
卢鸿又指向面前的卷说：“请诸位细看此起收之ใ处。虽然做之人也竭力模仿前人笔法，但此人必然是于桌案上写。因为桌案上纸张平铺，做之人手腕与桌面，不如持纸写之时角度自然。因此入笔收笔时，角度也有所变化，总须以提按分别粗细，难免便显示出笔锋变化，不能如真迹般中锋圆转，不留แ痕迹。”
众人再细细观看，果然此卷虽然乍ๅ看极似古人笔法，但出入笔锋，总需略见扭转提按之ใ处，比之真迹自然变化，确是不同。
卢鸿悠然说：“综上纸、墨、笔法破绽可知，此卷应为道高手，拟照大令迹所造赝品，又经伪饰，故颇为。据小可胡乱猜想，踞今不过数十年至上百年的时间。只是究竟何方高手，有此等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卢鸿话音方落，便听李泰鼓掌赞道：“精采之ใ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今日方知卢公子才占八斗，确是名至实归。”
众人到了此时，也不由哄然称是。本来众人均认此卷为毫无疑问的真迹，此时听卢鸿一说，却是处处破绽，对卢鸿的识见，只能说个“服”字。
卢鸿谦逊了几句，李泰又说：“今日本王虽然误收赝品，是为一失；但能ม闻卢公子高见，亦为一得。得失相较，怕是所得更多啊！今日佳会，对酒当歌，鉴古论艺，实为ฦ平生快事。卢公子适才言道，雅好诗词；又见道见识，绝无伦。不知泰等可有幸，一观公子诗绝艺，以记今日之胜事？”
卢鸿看着李泰目光中ณ的含义，知道今日自己表现太过，惹起了李泰爱才之念，招揽之心，仍是未绝。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魏王有令，敢不从命。只是乡词曲，疏狂之性，只怕难登大雅之堂。”
李泰闻言大喜，道：“能ม得卢公子赐观大作，实乃ี三生有幸。”说罢，忙命侍女奉上文房四宝。
卢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适才观看魏王所藏佳作，一时心动，不愿于方寸纸上做寸小字，却要借白壁一用，放浪ฐ之处，还望魏王休怪。”说罢，右手提笔，饱蘸墨汁，双眼斜睨身边雪白的墙壁，微做沉吟。
众人一听，这卢鸿居然是要在壁上作，一时颇็为惊奇。
唐时人每有狂浪之ใ时，尤其在酒坊肆之处，酒酣耳热之时，往往将诗作法，题于壁上。若有佳作，往往店家酒坊，也会引以为荣，宝藏珍护。只是此地乃是魏王府上大厅，卢鸿要在此题壁留แ诗，也确实有些放肆了。
卢鸿不管众人议论纷纷，双目微闭，左ุ手在壁上轻轻抚摸。片刻之后，忽然一口将胸ถ中ณ酒气吐出，右手持笔直落壁间。只见他行笔如急风骤雨，时而重挫，时而轻提，有时连绵数字，竟然一笔直下；有时又跳跃翻转，笔断ษ而意连。众人只见他以腕运笔，将一只笔运得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那ว或枯或润、或疾或迟地笔迹便吐露其下，一霎时墨迹纵横，云烟满壁。
待得最后卢鸿重重将笔落下，写完最后一字，仿佛全身力气也随之而去，竟然略现疲态。
众人定睛再看，壁上写满草大字，却是一《将进酒》：
琉璃钟，
琥珀浓。
小槽滴酒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ฦ泣，
罗帏绣幕围春风。
吹龙笛，
击鼓；
皓齿歌，
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
桃花乱落零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