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争执乃至打架对小小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小小早就习惯了。而这个棉厂家属院里面经常生这样的夫妻或者兄弟姐妹之间的人间恩怨甚至于大打出手，大家早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看看热闹而已。
看到王月亭被两旁้看热闹的邻居拉走了，陈跃进又急又气，一把把小小甩开，小小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跌倒时撞翻了盛放着辣椒面的混合调料的盆子，“叮铃哐啷”，辣椒面撒了一地。陈跃进不管不看，一脚踹开门追了出去。又被拉架的邻๑居给拦住了，大家哄哄劝劝地把他拉走了。
小小正帮助妈妈把每一条萝卜条都沾上调料一层一层地码到坛子里。小小对妈妈说：“我觉得萝卜皮这一块最好吃。”妈妈也说：“那ว是你会吃，萝卜皮是比萝卜肉好吃，因为ฦ有咬头。”小小刚想说话，突然听到เ爸爸问：“月亭，上个月你寄钱给我妈了吗？”王月亭一听见这个话，脸上阴沉了下来，没回答，只是拿筷子夹萝卜条的度快了很多。
其实她还有一点没说：她一出生，奶奶一看是个女孩，第二天就坐上回老家的火车走了。没有人照ั顾刚ธ生完小孩的妈妈，使得妈妈在她出生的第二天就跟她爸爸吵了一架。妈妈的性格本身就很犟，生了个女儿叫她觉得很没面子。爸爸的脾气也不好，性子又粗疏，照顾不好妈妈，妈妈没有奶水，小小只好吃牛奶加米汤。这样得不受欢迎的出生，注定她没有什么可让人重视的，爸爸也懒得给她想名字，因此就按医院护士的叫法，叫她做“小小”。
小小不愿意跟马国云说这些，她一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自尊，不愿意让别人可怜自己，可怜和同情是她不需要的东西。少女的自尊之下隐藏着一种无法对人言的自卑，她害怕被人了解、被人看透，像个敏感的小兽，瞪着敏感的眼睛，不安地看着周围，一有人走近，便打算逃之ใ夭夭。
比起学校里面紧张又活泼的气氛，家里好像冰山一样的氛围简直叫人窒息。妈妈照旧跟爸爸不说话，就算爸爸服了软，妈妈依然冷面相对。小小紧张地面对着爸妈的冷战，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会打起来。
陈跃进是白酒厂的工人，没事总是爱跟同事们喝几杯。如果心情好，喝醉了的情况下，他回到家里会喋喋不休地叨叨，很高兴很兴奋，睡不着觉，不停地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有时候是吹牛，有时候是抱怨。如果他喝醉酒的时候心情不好，那就更糟糕了，酒疯、骂人、摔东西……那是一定的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的妻子都不喜欢，跟他吵过打过——没有什么用，——他清醒的时候，不会那样做；他喝糊涂的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而这，就是小小生活的家庭生活。小小没有勇气把这样的家庭亮相于同学之前，她能做的就是像鸵鸟一样的逃避。
小小生活在不定时的火山边上，拉紧了的神经只有在爸爸妈妈心情都好的时候才能稍稍地放松。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妈总是有那ว么多不高兴的时候，也不明白为ฦ什别ี人的家里一天到晚都有欢声笑语。她的姥姥姥爷去世的早，唯一的奶奶又不喜欢她。她没有在别人家生活过的经历，因此无法明白正常的家庭应该是怎么样的。但有一点她倒是清楚的，就是：她没得选择。
这天晚上已经十点多了，爸爸还没有回家，妈妈王月亭在看电å视，电视里再讲关于离婚的法律问题，专家说这几年离婚的人越来越多了……妈妈看得的很认真。小小的心里有着隐隐地不安，虽然爸爸妈妈天天都在吵架，有时还会动手，但是她还是没有想过他们离婚，在那个年代，离婚毕竟不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北方的小城市里。小小的周围没有这样的事情，因此，她本能地说：“妈妈，你睡觉吧，时间晚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呢！”王月亭“嗯”了一声，还是盯着电视屏幕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