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之虚弱,落魄,遍身血污伤痕,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比之最凄惨的叫花子尚且不如,但这个人又实实在在的是一名帝王。
柳从之见他不说话,也不惊诧,肃容道:“无论如何,我承你救命之恩,谢你救命之。我在此承诺,今后无论势如何,我绝不动北化薛氏一分一毫。你此行北去,恐怕是有就此隐姓埋名之ใ念,无论你去留,我都绝不阻拦追踪。这一点你同你姐姐都可以放宽心。”他笑了笑,“我虽是虚伪之人,然而承诺之事,不会食。”
薛寅皱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如此焦躁,柳从之濒死,他便没了管束,此事于他,可不是好事一桩?他只需任这人自生自灭……薛寅摇摇头,低声问:“我有什么เ可谢的?”
柳从之竟然要死了。
薛寅脑แ中一路思量,一面分毫不慢前行。他睡了这么一觉,病居然好了一半,于是也不复白天那病恹恹的模样,行动迅捷。柳从之ใ休息得并不好,堪堪睡下又被吵醒,但面上并无任何迹象,面色仍然如常,面上含笑,步子依旧分毫不乱ກ。
薛寅点头。
两ä日前顾ุ均上门后,冯印不知是不是一直搜不到人心里火气太大,借机找袁承海作了一通,于是袁承海ร只能足不出户。皇帝ຓ生死未卜,他求娶的夫人,前青楼花魁海日姑娘又身体不适,所以袁承海只能和莫逆喝酒。
莫逆在袁承海身边卜卦,对着卦象沉吟半晌,道:“此卦大吉。”
如此境地,他身边就这么一个活人,若是再不说两ä句话,他恐怕也受不了了。
柳从之此人,实在让人看不明白。
薛寅满腹疑窦,心里纳闷至极,却听柳从之ใ笑道:“是毒伤。”
“这是旧ງ伤。”柳从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十年前,我受伤垂死,幸得一名名医救治。他救得我性命,却告诉我我至多只有十年可活。”他说到这儿,微微一笑,“那时我连一年都未必能活,遑论十年?如今一晃,已是十年之期。当年……真想不到如今会是这等景象。”
这边柳从之在忙活,薛寅在床上也赖够了,懒โ洋洋一睁眼,抬眼就看见了柳从之。
这么เ一张脸,好看是好看,可惜太显眼了。
柳从之面不改色,“我姓杨名柳,是才进来不久ื的新人。”他说着突然有些扭捏起来,“我本不够格来这儿的,但是副指挥使杨大人是我舅舅,所以……”
他们在这边聊得起劲,薛寅趁没人注意,一弯身子往前跑。柳从之用余光觑着他背影,微微一笑。
确实。
薛寅稍感意外,“陈年宿疾?”
“又不是你的命,又不是你的江山你的百姓,关你何事?”天狼耸耸肩,见薛寅不赞同地皱眉,于是也闭嘴,摇了摇头。
天狼却凉凉开口,“此事非你分内事,自有人做,何必上心?”
不可能,他的警觉性没弱到这个地步,这是中ณ套了。
薛寅稍微皱眉,弯下身看了一眼床底。他醒来后第一眼没看见黄莺,以为黄莺被弄走了,现在才现床底下有呼吸声,黄莺被弄晕了塞进床底。
薛寅叹口气,天狼那边没有新的信儿传过来,还是三思后行几个字,柳从之遇刺事后他琢磨了琢磨,觉得这事全赖他手太快,没想清楚就动了手,弄得本来和他没干系的事也扯上了干系,想着想着就想起天狼传来纸条上的三思后行四字,登时觉得受到了那ว算命的莫大嘲讽,一口血梗在心头,心十分阴郁。
薛寅抿唇,他若孤家寡人,自然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可他到底并非无亲无故,他可以走人,薛明华又怎么办?他们若是一走了之,北化又怎么เ办?
俩人一路往外搜寻,柳从之ใ笑:“你盼我无恙?”
柳从之ใ低低一笑,“无妨。”
薛寅又问:“那陛下是专程来看江将军?”
薛寅将带来的东西差不多都摆上了,就一拍手站起来,见柳从之还立在那ว儿,就问:“陛下是从山上下来的?”
而另一边,那ว位一点不潇洒的袁家主ว子,袁承海袁大人,正在书房眉头紧ู蹙看一本账本——丫鬟看得不错,袁大人生来劳碌命,和潇洒二字不太沾边,通天的富贵又或通天的权势,都不是什么เ好得的东西,哪怕得了,也不一定是幸事。
莫逆笑笑不答,神态悠闲得很,显然没把这往心里放,小丫ฑ鬟忍不住看他一眼,只觉适才几乎ๆ迎面而来的凶戾之气淡了下去,这人笑得恣意,神洒脱,眉宇间自有一股风流,这个来历不明的奇怪男ç人,是个很潇洒的人……和自家主ว子,恰好相反。
路平闻,一张白净的脸皱成了包子,“这个……容我再想想。”
薛寅打呵欠,“你就说你知不知道吧。”
“一封家书。”薛寅倦倦扫一眼黄莺,从床上站起来,走到เ旁้边桌前,先是将桌上酒杯中ณ的酒一口气仰头饮尽,而后看一眼桌上还剩一丁点就即将燃尽的红烛,将手中的信纸凑在微弱的火光下,烧了。
一条一条阅闭,薛寅看着信纸上那ว最后一条,叹了口气,忽地手一动,将整张信纸揉成团捏在手心,而后抬头,懒懒โ道:“怎么?”
屋内一片寂静。
柳从之面上含笑,本待开腔打个招呼,听见这一句,稍微扬了扬眉,笑道:“我怎么เ不能在这儿?”
黄莺答:“这是我家乡的小调,叫做琵琶吟。”
曲调婉转动听,她伴着调子开唱,声音悠扬清脆ะ,如同黄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