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范儒良朝枯云吹声呼哨，枯云抬起头，望他一眼，漠然地站起来，把椅子搬进了屋里，人也进去，跟着关上房门。范儒良不太在乎ๆ他的冷落，还笑嘻嘻地和尹醉桥讲话：“給你收拾间屋子，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可千万别拒绝。”
尹醉桥抬眼，问说：“他給你当兵？”
一个年纪稍轻些的妇女这才迅速地瞧了他一眼。枯云对她笑，拄着拐杖，挨在她身旁，说：“地种好了，收成有你们的份。”
这五个人到เ了范儒良这儿，起先是畏手畏脚๐，见到士兵在边上晃荡就发颤，枯云过去和他们说话，他们都不敢看他。枯云说：“我不是国民党。”
黑皮肤一扯领子，忽然是急眼了，逼近到枯云面前，指着自己就道：“我和你能一样吗？”
“他娘的，看姑妈你还带枪啊？？”黑皮肤从枯云腰上摸到那把被锯断了的猎枪，自己給收好了，拿枪口戳着枯云的额头，道：“说！你到เ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老婆才可怜，结婚啊有半年的啊？”
“昨天还在舞厅里嘣๑恰恰，今天就跳了楼。”
“鞋。”尹醉桥看着他说。
“去你妈的！”枯云咬着嘴唇，从椅子上跳起来，甩手就脱下了外套，狠狠掷到地上。他一件接一件地脱，难听的话越骂越狠，一边问候尹醉桥的祖宗十八带，一边在没有脱鞋的状况下硬是把裤ไ子扯了下来。
尹醉桥拖了张小板凳过来，坐在浴缸边，把一条毛巾在水里泡湿，他给枯云擦他右边半臂。
尹醉桥不与他搭话，给他搭了把手，让他跨到浴缸里去。枯云走得很小心，脚๐踩进了热水里，大叹：“尹醉桥，你杀猪啊？”
“我还不需要用鸦片止痛。”枯云说，他察觉到到有股热量在向他靠近，好像是火，这让他觉得不详。可是因为ฦ失明，他看不到尹醉桥在做些什么，更看不透他想做什么，他还找不到合适的躲避的路线，只能ม一味向后退缩，这让尹醉桥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他，按住他的肩膀，说：“别乱ກ动。”
一个笨蟊贼，或许还能在申报的某个版块露一露脸，博得四邻๑街坊几句笑骂。
尹鹤转变得很快：“枯少爷是嫌这个称呼不时髦了吗？”
“哈哈，是鸡血，公鸡血。”
枯云眼眶湿润，抽抽搭搭地揽住他双肩，抱着他说：“我们走吧，我们离开上海ร吧，我去把铺子卖了，我们走得远远的，去云南，广西，还可以坐船去日本。”
黎宝山任他责怪打骂，枯云还道：”你潜伏回来想干什么เ？也要找彭苗青报仇吗？你没看到小徐的下场吗？他还是两只手都好好的呢都伤不到彭苗青，你呢？你现在就只有一只手了！还有你的那ว些兄弟早就投靠了彭苗青，没有一个有血性有人情味的！全都只想着赚钱！”
小徐看了看他，问道：“枯少爷，你昨晚去找谁了？”
小徐听说彭苗青在黎家翻箱倒柜，握紧了拳头，怒道：“个赤佬肯定是在找宝山哥的房契地契！没想到老富，阿关都跑去和他同流合污！昨晚在太仓，我和宝山哥到เ了仓库，进去点货的时候门被人反锁起来，我拉着他好不容易逃到外面，又遇到枪手！火光冲天正好让我看到了彭苗青！！我身上这一枪就是拜他所赐！他现在在外面不停抹黑我，是想拉我给他背黑锅。”
枯云不敢苟同，吐吐舌头，把照ั片还了回去。他没想到尹醉桥脸上竟还展露过这样的表情，他穿制服的形象枯云还是很愿意再看看的，起码相对比之下，他那时还颇具人气，活人的气。
这第二眼，第三眼看下来，枯云隐约觉察出他眉眼间的线索来了，他不太能ม确定，小声问黎宝山：“这是尹大公子？”
栾美莘握住了枯云的手，她动了真情，望着枯云道：“小叔，真的很感谢你，从前我……”
坐在回旅馆的黄包车上，文文疯了一晚上，直接就累趴在了栾美莘的身上。栾美莘也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不忘感谢枯云，说：“要不是小叔，我们不知道还在哪条街上淘剩菜吃呢。”
枯云别过脸，他想走，现在就走，他不管这门一开尹家的丑事会被多少人听了去，看了去，他立即就想去感受日光，离开尹公馆，离这个尹醉桥越远越好，尔后继续过他无忧无虑的生活。
尹醉桥并未被他的恳切言辞所感动，反而脸色突变，那本只是不屑轻视的望住尹鹤的两股眼神中陡然迸出了点狠绝。
他想了想，睁开了眼又道：“不过还是别得罪法国人吧……”
枯云捂住嘴：“我可不会去告密。”
阿珍被三小姐骂得跪到เ地上，痛哭流涕，不停磕头，二少爷拦着三小姐，劝道：“好了好了，阿珍还不够勤快啊，你别要求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倔脾气上来，她要自己去弄水你不让她弄，她还要抽你。”
“好啊！”三小姐提起阿珍的耳朵，骂得更难听，“臭不要脸的小蹄子，给你工ื钱连买你抬下腿都难是吧，还害得老太太抬了腿，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
枯云踏上了回头路，他的马嘶鸣，好似很不情愿，一直摇晃脑袋，枯云抽打着它的屁股，到了尹醉桥跟前。尹醉桥的头低着，身子仿佛都要压伏在雪面上了。他逆着风，双手颤抖，斗篷衣角被吹得呼呼作响。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枯云坐在马背上，坐在高处，看着他问。
尹醉桥不响，双手握着拐杖，将它从雪地里拔起，往前一扎，拖着自己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