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龙相果然老实了些许，“谁？满五小姐？”
龙相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也瞪起眼睛，“白露生，老子想多喝杯啤酒都不行了？我喝啤酒又没花了你的家产，用得着你管？你还是老子花钱养着的呢！”
露生的血在腔子里沸腾翻滚，他想哭，可他的眼睛是干的，他的嘴唇是焦的。灼热气流被他颤颤呼出，气流如火，烧得他一口唾沫都咽不下。手掌反复摩挲着丫ฑ丫的脸，他忽然把丫丫ฑ的一辈子都回忆起来了。从七岁开始，从她还是个缺了牙齿的小丫ฑ头开始。低头把嘴唇贴上丫丫ฑ的额头，他闭了眼睛，想自己้爱她，只爱她，最爱她。
露生用手去抹丫ฑ丫脸上的乱发和尘土。丫ฑ丫那张脸真安详，露生不能ม相信她是真的死了。丫丫多健康啊，多坚忍啊，天大的委屈都能受，好日子终于近在眼前了，她反倒不能等了？千千万万的人都活着，那疯了的都活着，怎么เ偏就她死了？
陈有庆盯着艾琳，继续说道：“你家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不跟他们干了。”
那个人也不凶，也不笑，神情正经得几乎肃穆。对着她微微一躬身，他显出几分乡下绅士的气派，“你一定不记得我了，我叫陈有庆。夏天的时候，我去国民饭店找过白露生，后来还给龙云腾开了几天汽车，那时候我见过你好几次。”
露生没阻拦，接过酒瓶往龙相嘴边送。龙相就着他的手，仰起头喝了几口。几口烈酒一下肚，他果然像回了魂似的，抬手慢慢地接过了酒瓶。咕咚咕咚地又灌了几大口，他慢慢把脸转向露生，用滞涩的鼻音问道：“我刚把咱家的谁给打死了？”
露生只说到这里，不肯让丫丫知道外面出了人命。丫丫见惯了龙相发疯撒野，所以露生不说，她也没有发问的好奇心。眼看龙相直着眼睛看人，满脑袋的头发都像是要直竖起来，她直接跑去餐厅，拿回了一瓶洋酒。
露生只一点头，看她这是往火坑里回。然而是守着个暴君似的丈夫好，还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好，他真没办法替丫ฑ丫拿主意。一切总要等他复仇完毕才有定论。如果满树才真死了，而他又还活着，他会替丫丫做主。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拐也要把她拐出来。一个没主ว意的小丫头片子，她懂什么เ好坏？
丫ฑ丫笑了，那笑容来得很安详，安详得几乎有了岁数，“不能。”
“说是舞会，其实只不过是大家凑在一起玩一玩罢了。愿意跳舞的就去跳，不愿意跳舞的，就坐在一旁้说说笑笑。我们都是很年轻的人，哪里会有那ว么多规矩？况且你若是想学，明天我教你就是了。”说到เ这里她垂下长睫毛，衔着麦管吸了一小口果子露。露生凝视着她那嘬圆了的红唇，承认她很美。除了美，再没别的了。
艾琳含笑望着他，听他又说土包子话。本来她对男子的见识风度是最有要求的，然而对待可怜又可爱、可爱又可怕的密斯特白，她不知为ฦ何，总会特别ี地宽容。甚至她觉得露生就要这样才好，他就与众不同在了这里。对待这样一个ฐ人是不能耍手段的，艾琳想，因为ฦ一不小心就可能怄跑了他——别说怄，对他好言好语的，他都兴许会凭空消失，不过个一两ä年不出现。
自己把丫丫的幸福也牺牲掉了——丫丫的幸福，自己้的幸福，全牺牲掉了，就为ฦ了哄龙相高兴。仿佛他是个绝世大美人，千金难买一笑。
想到这里，露生微微地笑了一下。他笑自己这些年异想天开，真是太自信了，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只要对他够好，他就会永远恋着自己顺着自己้；以为他纵然顽劣凶狠，可一颗心是赤诚的，起码对自己，是赤诚的。
又过了十秒钟，露生再次开了口：“怎么เ还全穿上了？”
龙相的声音立时提高了许多，“脱就脱！”
他并不是对这一双小夫妇有什么意见，他只是无颜再见丫丫。龙相真喜欢丫丫，一下午的时间里，他像得了健忘症一般，连着三次告诉露生“丫丫拍我睡觉”。可是晚上回了家，露生一眼没留แ意到，龙相便将一杯热茶——连茶水带茶杯——全摔到เ了丫丫ฑ身上。因为他说他要喝点甜的，而丫ฑ丫没听见，只给他端上了一杯清茶。
这个ฐ问题暂时无解，露生也懒得去解。对着龙相一点头，他很沉静地答道：“好。”
“是。”
龙相一点头，“说，什么事？”
露生在喝过水又吃了两个大馒头之后，开始觉出了耳朵上的疼痛。那疼痛不剧ຕ烈，然而像是火炭烧灼着一点皮肉，也让人不能把它忽略掉。
露生发现，龙相仿佛是不知道疼。
露生叹了一口气，“龙相在前头看着龙叔叔呢。药是吃了，一点儿用也没有，越闹越厉害。”
把镇守使绑在床上之后，露生独自一个人往后院走，走到半路，迎面遇见了陈妈。
露生对她笑了一下，“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刚刚ธ走到院门口，他迎面遇上了丫丫。
他还没有见到龙相，绝不能就这么草率地死去。见了龙相，他还有话说——他要骂他怨他恨他。本来，此时此刻，他和龙相应该坐在自家餐厅里，吃一顿最平常的晚饭。过了今晚，他们还会有无数顿平凡的晚饭要吃，前提很简单，只要龙相不出门乱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