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扭头望向窗外，看天色已是墨黑，“一会儿我回屋。没想到เ昨晚一觉睡过去，把你的床霸占住了。”
然后，又问龙相：“你那腿还疼吗？”
露生看出他这是在想心事，并且是极其复杂的心事。简单的事情，用不着他这样动脑。而他连晚饭都不吃，想完便睡。
思及至此，她悄悄地又溜了露生一眼，一眼过后，心花怒放，心满意足。
丫丫将一根食指送到口中——在进嘴之前悬崖勒马，只摁了摁自己的下嘴唇。她小时候很喜欢吮手指头，露生不许她吮，她记住了。但是在出神的时候，她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要往嘴边凑。
丫ฑ丫靠着桌子站住了，仿佛是挺高兴，“在家，刚ธ回来。”
龙相的兴致很高，侃侃地讲述他下午如何跑到เ城内军营里骑了马打了枪。他正在变声，嗓音很不稳定，说着说着便要沙哑成驴叫。丫ฑ丫强忍着不笑出声，露生则是被他吵得头晕，一边给他洗脚丫，一边抬头告诉他：“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龙相没意见，丫丫更没意见。
露生坐直了身体，“不可能，没有娘，你是从哪儿来的啊？总得有个ฐ人把你生出来吧？”
露生没听懂，“她是去世了吗？”
白露生心想：这么个人，还好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非得烂在家里不可。得是多色迷心窍的人，才敢把他娶回家？
（二）
龙相笑出了眼泪，此刻๑看人便是泪眼婆娑。对着露生眨下一滴泪珠子，他莫名其妙地答道：“好，当然好。”
露生伸手一抹他的眼泪，“那我求你为ฦ我办一件事。”
龙相一点头，“说，什么事？”
露生正色答道：“你是不是想打天下，一直打进北京城里去？”
“是。”
“那你半路上会遇到一个ฐ叫作满树才的人。”
“这还用你说？”
“满树才是我的仇人。”
“我知道。”
“你答应我，和他开战，把他打败，杀了他。”
龙相不假思索地又一点头，“行。”
他回答得太痛快了，痛快得简直失了庄重和诚意。露生直视着他的眼睛，加重语气又道：“龙相，这对我来讲，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别答应得这样快，想一想，想一想再回答我。”
龙相坐起身，扳着脚丫ฑ子盘起了腿，“不用想，我答应了。别说这个什么满树才，就是将来又有别ี人欺负你了，你来告诉我，我一样宰了他给你出气。”
露生一推他的肩膀，让他转身面对自己้，“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龙相抬眼正视他，满头短发睡乱了，以那两枚龙角为中心，兵分两ä路地支出了两ä撮毛，乍一看像是长了猫耳朵，“大丈夫一言既ຂ出，驷马难追。你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你好。”
露生垂下眼帘ຈ，浅浅地笑了一下。他不惊喜，因为知道自己在龙相心中应该具有这样的分量。然而还是很安慰，像是父亲面对儿子，不求父随子贵，只要儿子肯讲一句有良心的好话，父亲就能ม心满意足。龙相这个小畜ไ生，自己้给他剪ຘ指甲，结果他挠出自己的血。别ี说自己，即便是他的亲爹死了，也没见他私底下多掉一滴眼泪。这么个冷血暴戾的人，能ม知道“你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你好”，露生觉得这就够了，自己别无所求了。
“一会儿还出不出门了？”他问龙相。
龙相向后一仰，躺回了床上，“出去，不用你跟着，你在家待着吧。”
露生看他像是又要睡，便打算离去。可在他要起未起之时，龙相忽然开口，“我该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