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板。去市买十几公斤的东西回家，要么เ开车，要么像骆驼一样自己้搬回来，你以为你还能像在家里那样挥手打辆的？做。”
“你是说我吃不了苦？”她深深地凝视着我。
“我是说没有必要。”
“别小看我，郑西决。”她把头全部握在掌心里，有点恶狠狠地扔到脑后去，“我又不是没出过远门。在新加坡唱歌的那ว几年，我有时候一晚上跑三个场子，白天还有别的工要打，和四个女孩子租一个房间，什么脸色都看过。你真的以为你姐姐回来开店的本钱是靠什么有钱的男人？我倒想，可是到เ哪去找那么傻的有钱人？你说对不对？”
我突然现我根本没有和她对话的资格。郑南音是对的，我只不过才做了一年的老师而已๐，我就以为自己้天生适合规劝别ี人。我凭什么เ来说三道四呢？我甚至像所有无关痛痒的闲人一样，暗暗揣测过她的钱来自某个，或者某些男人。
郑东霓是在1้8岁那年去新า加坡的。她才大一，连第一个学期都没有读完。她在大学所在的南方แ城市里认识了她的第一个男ç人，一个新加坡的酒吧经理，于是就下了南洋——多古老的说法。四年以后她回来了，在北京安顿了下来，当她的大学同学苦苦地从一个招聘会奔赴另一个招聘会的时候，她成了服装店的老板娘。
没错，我们的姐姐跟着她才认识几天的男人去做天涯歌女的时候，跟郑南音一样大。我奶奶早ຉ就精炼地总结过了，人是有命的。
“郑西决，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她托着腮，无限神往。我知道她不是在跟我说话，她只不过是在回忆而已๐，“在新加坡的时候，有一回，有个客人一出手就给了100่0美金的小费。要我给他们一桌人唱一个ฐ晚上。10่00美金当然多，在新加坡也没有几个人能在一晚上赚到这么多。可是，当1้0่00美金是塞在你的胸罩里面的时候，你才能真的明白，不全是钱的问题，这世上，真的有等级这回事。”
她早就给我讲过的，但是她忘记了。
“你想一雪前耻，所以想嫁给——学富五车的‘热带植物’？”
“当然不是。”她大笑着过来揉我的头，“我想赚钱呀。我现在的店生意再好也只是衣食无忧而已๐。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出去看看，看看我还能不能赚到更多的钱。”
“你现在赚的不够多吗？似乎ๆ比我多很多。”
“都跟你比，社会还用不用进步？”她冲我翻白眼，“胸无大志。”
“我是胸无大志。”我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待在龙城，教一辈子书，然后照顾三叔三婶，小叔，当然还有你爸你妈。等你和郑南音都远走他乡，并且婚姻ี不幸的时候，帮你们支撑好这个大本营，好让你们随时回来养精蓄锐，再战江湖。”
“贱嘴。”她的眼神明显有些意外，“我没想到，原来你也有志向，是继续做这个ฐ家里的‘三叔’。”
“没错，就这么简单。要是我真的能做得像三叔一样好，是我的荣幸。”
“为什么？”她问我。
“郑东霓，”我说，“你不是孤儿，你永远不会明白。”
“我和孤儿有什么เ区别？”她仓促地一笑。
郑东霓的婚事，就这么成了定局。——我这个说法并不确切，准确点说，在全家人反对无效只好对她表示祝福的时候，她才宣布她和热带植物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她这次回家来只不过是来办签证需要的手续而已๐。大家恍然大悟，更加无话可说，只好团结一致地帮她准备所有申请签证的文件，以及行装。也不是全家人吧，不包括她自己้的父母。小叔的点评最为ฦ幽默，当他听说了郑东霓老公的专业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说：“好。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热带植物，也是好的。”郑南音在一旁笑得差点断ษ气。
第7节：你的终点很遥远2
三叔只是对她说：“一切当心。别勉强自己，不习惯就回来。”我记得三叔在郑东霓执意要休学去新加坡的时候，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郑东霓在这个家里地位有点微妙，因为ฦ没有人把她完全当成孩子来镇压，她又不可能和长辈平起平坐。所以，有些时候，三叔跟她说话的语气异常尴尬，常常是连称呼都省了。这一切的源头怕是要追溯到เ很多年前吧，很多年前的郑东霓是个让大人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的孩子。比如说，那个下午，那ว个我和郑南音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下午。
那时候，我九岁，郑南音还不到เ四岁。那明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三叔带着我们俩去大伯家，说是要拿什么东西。
可是走在楼道里的时候我们就听见门里面有隐约的争吵声。三叔见怪不怪，还是敲了门。大伯来给我们开门，没有表情地扫了我们一眼，除了头有点乱，看不出争斗的痕迹。他知道我们什么เ都听见了，我也知道他知道我们听见了。他毫不在意，对大妈说：“去倒茶。”大妈斜靠在沙上，恶狠狠地看着他。那时候大妈还年轻，她是个ฐ好看的女人。他们总是这样，争斗的时候，旁若无人。大妈突然间微笑＇福哇txt下载＇了，嘴里耳语一般地重复了一遍：“倒茶？”然后妖娆地站起身：“好，倒茶。”说时迟那时快，大妈举ะ起暖瓶狠狠地砸在地上，“砰”地一声巨响，简直是董存瑞的炸药包。她一边微笑＇福哇txt下载＇一边大喊，脸上的表情因此变得扭曲之至：“我他妈恨不能乱刀砍死你，你叫我倒茶？你叫我倒茶？我！”三叔扑上去拦住了大妈，就在这个时候，大伯不紧不慢地把地上的暖瓶捡起来，不紧不慢地把瓶塞打开，最后，把里面的东西就这么倾倒在地板上。热水，还有破碎的壶胆。像是一面镜子的碎片，清脆地坠落下来，一片炫目的银白色琳琳琅琅地铺满陈旧ງ的地板，热水的白气开始缓慢蒸腾，让这屋子顿ู时鬼魅横生。
然后，大伯就像魔术师那样，伸手往地下那么เ一抓，一把银色的壶胆碎片就像一尾银鱼那样被他牢牢抓在手心里。烫不烫，谁知道，反正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怡然自得。他轻而易举地就从三叔手里把大妈抢过来，驾轻就熟ງ，然后，把那捧银色的碎片塞到เ她正在喊叫的嘴巴里。他几乎是兴奋地：“咽下去，我叫你咽下去。臭表子我倒要看看是谁整死谁——”大妈闷在嗓子里的挣扎声变得沉闷而嘶哑，但是依然拼了死命地挣扎。
我说过了，他们俩在折磨对方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
郑南音“哇”地哭了。像只吓破了胆的小兔子那ว样瑟缩在我的身后，我紧紧ู地抓起她颤抖的小手，可是没有人知道我也胆战心惊。我低下头才现，一股细细的水流顺ิ着郑南音粉嘟็嘟的小腿流下来，弄湿了她粉红色的小裙ำ子。于是她哭得更加可怜——她不到四岁，可她比某些成年人懂得羞耻。
三叔放开了大妈跟大伯，飞奔了过来，把郑南音一把抱起来。时隔多年，我都没有忘记三叔的眼睛扫过他们俩时，脸上那种彻头彻尾的嫌恶。三叔拍着郑南音小小的脊ิ背，几乎是慌乱ກ地说：“南南，乖乖，不怕，不怕。”然后三叔腾出一只手，捏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咱们走。咱们现在就走。不管了，谁想死就让谁去死。”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激动，几乎是推搡着我到了门口。就在这个时候，郑东霓打开她小屋的门，走了出来。
她那时候才十二岁，可是已经有了种说不出的端庄。她高傲地仰着脸，踩着一地晶莹的碎片，站在她的父母面前，一言不。我不会忘记她那时候的眼神，若无其事，冷若冰霜，就好像眼前那对厮打嚎叫着的男女是样没有生命的东西，比方แ说，一个指示牌，一个路标。我的大伯大妈却顿ู时安静了。大伯气喘吁吁地，颓然松开了他手上的女人。大妈一边哭，一边把嘴里的碎片吐出来。有一抹刺๐眼的血迹挂在她的嘴角，是战败了的，肮脏ู难看的旌旗。
第8节：你的终点很遥远3
接着，郑东霓慢慢地走向了我们。那个时候三叔已๐经站在了门外，一只手抱着郑南音，一只手拖着倒霉的，还有一只脚在门里面的我。郑东霓使劲地推了我一把，把我踉跄地推到了门外面。然后紧ู紧地握着门把手，深深地看了三叔一眼。
我清楚，她听见了三叔那句充满了愤怒甚至是蔑视的“谁想死就让谁去死”。
郑东霓也清楚，三叔知道她听见了。
三叔放开了我，抓住了她的胳膊，三叔几乎是迟疑ທ地说：“东霓，跟三叔走，三叔带你们去看电影。”
郑东霓只是专注地看着他，摇头。固执地后退着，想要挣脱三叔的手，尽管那不大可能。
她的眼睛是漆黑的。
龙城的深秋就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典型的深秋。灰色的，凉而不寒，并且肃静。不适合温馨的离别ี，比如毕业，相反地，比较适合反目成仇，适合情敌决斗，以及，适合葬礼。
可是遗憾的是，我还偏偏就是在三年前的这个时候遇见陈嫣。然后，开始了一段我迄今为ฦ止维持了最久，并且最为认真的感情。
郑南音总是缠着我问，我到底喜欢陈嫣什么，尤其是在她自认为她谈了恋爱之后。这个ฐ问题，我很难回答。我不像小叔那ว样，我不是语文老师，我的表达能ม力不算很好。
但是我一直都在努力回答这个ฐ问题。对于人们都相信的那种爱情没有理由的说法，我不认同。或者，我们学科学的人总是认为没有什么是不能解释的，若你做不到是因为你的能力不够，而不是它原本无解。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很有可能是错的，但是很遗憾，我的劣根性就是如此。
陈嫣当然也问过我，为ฦ什么追她。我说，因为ฦ我觉得你人长得漂亮，心肠也好。这似乎ๆ是很个很无耻的答案。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我是在大学里的龙城同乡聚会上认识陈嫣的。我是物理系，她是经济系。其实陈嫣绝对算不上是个ฐ美女，而且她的衣服和型都没有任何夺目之处，脸上的表情也总是淡然。有的女人是这样的，一开始你的眼光不会被她吸引过去，但是久而久之ใ，随着日子的推移，不经意间，你开始觉得她好看，至少她没有任何一个角度是难看的，非常均衡。再过些时间，她的举手投足都让人舒服，于是你现她的漂亮属于生活范围之ใ内的漂亮，在这种漂亮面前，你可以心安理得，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行为是否得体。当你恍然大悟其实她很值得追的时候，对不起，已经有人动作比你快了。陈嫣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呢，就是那个动作快的家伙。我幸运。
她说：“郑西决，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决定和你在一起？”她笑了，她的笑容里总是有种温存的悲戚，“我第一次跟你出去吃饭的时候，你一直都在说你们家。你姐姐，你妹妹，简直就像是贾宝玉。”她仰起脸，深深地看着我的脸，“那个时候我就想，把家里人看得这么重要的人，一定不是个ฐ坏人。那ว我就去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我干脆ะ利ำ落。电梯门就在这个瞬间缓缓移开了，不急不徐的，明亮的银灰色，像是两片铡刀。
不过仔细想想，陈嫣不是没有道理的。我自己也有过十几岁的青春期。高中ณ时候的我也喜欢跟整个世界ศ闹别扭。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殊不知天下最大的傻B正是我自己。可能吧，我为什么那ว么เ讨厌今天的苏远智，因为他像极了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是不聪明，但是自认为ฦ自己聪明的程度远远过实际的智商。没错的，当我像苏远智这么เ大的时候，我高三，郑南音初ม一。有一次我因为ฦ一条辅助线跟老师犟嘴，想要证明是我对了他错了。那个ฐ老师也是没有风度，站在走廊里开始骂我。于是我一点都不示弱地跟他吵。面红耳赤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郑南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围观的人群中的。我只记得她勇敢地跑了出来，站在我的身边，小小的一个人，那ว么宽大的校服，个ฐ头那么矮，却毫不犹豫地挡在我前面。她倔强地仰着脸说：“老师，为什么你就一定觉得你是对的我哥哥是错的呢？你不要小看我哥哥，老师你只不过是个师范大学的毕业生，可是我哥哥将来是要去清华的！”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整条噪杂的走廊在一瞬间寂静了。上课就要有个上课的样子，穿得那么妖里妖气的像是要去上课吗？你要穿给谁看？”
“我——”郑南音咬了咬嘴唇，勇敢地迎战了，“我一定要穿给别ี人看吗？我就穿给我自己看。我每天都穿那么难看的校服，我就是想穿新衣服，看着自己้开心，不行吗？”
“不行！”
这个ฐ时候三叔无奈地抬起头来：“就让她穿吧。东霓大老远带来的，现在不穿过两天季节就不对了。我觉得没什么呀，南音穿着很好看，又不那么เ过分——”
“你知道什么？你除了知道护着她，还知道什么！”三婶隐忍了这半天，终于跟三叔爆了。
小叔不失时机地抬起头，手里晃着一颗黑子：“下棋，下棋。她最近整个人都变了。整天就是对着镜子换衣服，我就是再傻，我也知道什么叫女为ฦ悦己者容。你们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装糊涂？”
我说：“三婶，你不要太担心。其实南音是个很有分寸的小孩。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她在学校里的成绩还是可以的。一点都没有退步。不像你想的那么糟。”
“我不是只担心她的学习。”三婶烦躁地冲我挥挥手，“太早了，太早了啊。”她像是自言自语，“西决，她和你不一样。我不担心你。她是女孩子，她错不起的。”
“三婶，”我笑了，“时代不同了。没有谁是错不起的。其实早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早ຉ经历，早免疫。”
“你当然可以这么เ说了。因为你不是她妈妈。”
三婶的笑容看上去脆ะ弱无力，她又变回了平时那ว个ฐ温柔的样子，“她从小就喜欢跟着东霓学，东霓干什么她就要干什么。所以我心里不踏实，我怕她变成——”
她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เ。骤然打住。眼神里掠过一丝腼腆的尴尬。你不怎么说你的家，我于是也不怎么เ问。我不是不关心，而是，那本来不重要。我们俩是要结婚的。我们俩会有一个ฐ自己的家——”
她仰起脸，打断我：“在这个ฐ自己的家里，我会是最重要的吗？”她的脸上泪痕犹存，动人得很。
“那ว还用说。”我斩ล钉ล截铁。
“那你告诉我，如果我和你家郑南音同时掉进水里了，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她表情认真地提出这个愚蠢的问题。
“你。”就让我暂时忽略陈嫣会游泳，但是郑小兔不会这个事实好了。
“真的？”她笑了，“那么เ，要是为ฦ了救我的命，你必须ี亲手杀掉郑南音呢？你肯不肯？别ี对我说那不可能ม，也别说什么你会想个更好的办法。
“最近我老是在想，”她歪着头，看上去真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也不知道美国的冬天是什么样的。小城里，一定很冷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เ小城市就一定要很冷。——更何况还是一个出产热带植物博士的小城市。不过她说话向来逻辑混乱，我早就习惯了。她说：“我特别怕冷。每到我想到那边会不会很冷的时候，就总是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我爸爸带我到他们车间里去看高炉。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壮观，”她看着我，“铁全都溶化成了水，火光映得金灿灿的。还以为是池塘呢。我爸爸说，若是不小心，掉到เ这锅铁水里面，人就完完全全变成灰了。什么痕迹都找不到。当时我想那该是多美的一件事情呀。多暖和。我这个ฐ人溶化了，变成了这么烫，这么红的血液ຂ。你随便捞起一把来，那都是我。我老公告诉过我说，金门大桥的夜景很好看。为ฦ什么，这个小子在看着南音的时候满脸都是气定神闲，心安理得的满足，可是南音的眼睛里除了沉醉，还是沉醉。这不公平，这对我家南音一点都不公平。我想我的脸色估计是很可怕了，以至于在这个时候跟我打招呼的学生的语气都是犹疑不觉的。
我站在楼梯的最顶端，看着他们拾级而上。郑南音似乎ๆ是刚刚察觉到เ我的存在，甜蜜地对我一笑，说：“郑老师好。”
过去她从来不会这么顺从地称呼我，当她在某些场合不得不叫我“郑老师”的时候，从来都是用一种夸张到嘲弄的口吻。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的语气在传达一种微妙的距离，我似乎真的只不过是一个ฐ“郑老师”而已。
我失去郑小兔了，所以，我想杀人。
小叔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所有的老师都去吃饭了。这是一个只要不出意外，稳定一生的职业。不可能大财，但是衣食无忧。并且只要你老了，自会有人跳出来说你桃李满天下——不过这应该是很久之ใ后了吧，到那ว个ฐ时候，我可以温暖地回忆着，5๓0年前，别人曾经礼节性地叫我“帅哥”。我可以告诉我的孙子，半个世纪以前的人们管长得类似爷爷我年轻时候那样好看的男ç人，叫“帅哥”。这听上去不错。我不像郑东霓，外面的世界固然大，固然好，可是生活这个东西，说穿了，哪里不一样。她那ว么聪明的一个人，不知为何，总是看不透这一点。总是义无反顾ุ地折腾，好像非得把属于故乡，属于平凡生活的烙印全都打磨掉，就可以证明自己不同凡响。
况且她还总是讽刺我，越来越像小叔一般闲云野鹤。
可是小叔。小叔。我该怎么说。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来龙城一中ณ应聘的时候，当我讲完那节公开课，走下讲台，心里就有了好的预ไ感。如今没有人会把小叔和那年的郑鸿老师联系在一起。如今，他只是一个中ณ规中距地上课，下课就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中年人，是的，其实他不过38岁。有很多人在这个年龄风华正茂，但是他老了，他的脸上明白地写着“得过且过”四个ฐ字，他得凭借宽大的衣服来遮掩自己的肚子。
我坐在深夜的书桌前，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无意识地划动着鼠标。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去龙城一中的学生论坛上逛逛，看看这帮精力过剩ທ的孩子们一个ฐ个隐藏起真实身份，骂老师，骂校长，骂高考。有时候骂得妙语连珠，逗得我笑到เ肚子疼，不由á得感叹我的学生们其实比我聪明。只不过我从来不会注册马甲上去言或者凑热闹——不是没有老师喜欢这么干的，但是总是被学生们毫不留情地揭穿。我有我的原则。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尊重这些孩子们，但是该保持的距离必须保持。聪明地用合适的方式保持不同身份之间的距离，是维系任何一种社会关系的精髓所在。”我丝毫不予同情，“你是不是猪啊。”我戳戳她睡衣上的麦兜的脑袋，“还穿这种衣服，还穿，你就让它潜移默化你吧，你蠢死算了。”
“那好。”她认真地点头，“明天换，换成那件印着柯南的。”
“签字，签字。”我一边寻找着钢笔，一边敲了一下她的头，“我就签四个ฐ字怎么样：笨死算了。或者我签一句话：早恋影响学习。”
“哥哥！”她哈哈地笑，恐怕只有这种笑声才配称为是银铃般的。每一次，听着这样的笑声，看着她娇嫩的小面孔，我就没有了任何脾气。
“有不懂的地方แ就去问老师，不好意思问刘老师就回来问我，”我习惯性地唠叨两句，突然想起了什么：“你那个苏远智考了多少？”
“忘了，一百多吧。”她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我说过的，她智商低。
“既然人家比你学习好，在这点上你就应该向人家学。尽管我看他不顺眼，可是你们俩既然交朋友，就趁机会多学学人家的优点——”
“你有完没完。”她捂耳朵。
“还有，给我记住了，不管他怎么เ要求，你都不准跟他上床，在你考上大学之前绝对不许做这件事情，懂了没有？”
“臭流氓——”她尖叫，捡起枕头来砸我。
“行了，你可以滚回去睡觉了。那些日子，17岁的郑东霓拒绝和小叔说话，饭桌上，她冷着一张脸，我们谁都可以看出来，小叔在刻意地和她开玩笑，那种眼神里的小心翼翼可以算得上是在讨好她。但是她就是不理不睬。不管场面多么尴尬。姐姐，我们是一家人。”我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如此，当我真的非常生气，或者非常高兴的时候，反而觉得把这种强烈的感情表达出来会很累็人。因此我在心里波涛汹涌ไ的时候，往往会选择最平静的语气。
“一家人。得了吧。我用不着这样的一家人。”郑东霓幽深地看住我，看到我的灵魂里面去，“你有家吗？明明是寄人篱下，还总是张嘴闭嘴地用‘一家人’来压我，我看不惯你这副奴才相。”她缓慢地微笑＇福哇txt下载＇，嘴唇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度，露出的两排贝齿和她眼睛里的嘲弄一样，雪白而晶莹。
我知道这个ฐ时候我该怎么打败她，我应该说：“你只配做大伯大妈那种父母的女儿，因为你和他们一样恶毒。”就这么一句话，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