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宁如海沉声道：“将大夫人带回瑞宁院好好看管起来，不允许踏出房间一步。”
“回二夫人话，大夫人只是一时心情不好，影响了食欲罢了，想来过几日便会恢复的。”徐妈妈说得斟词酌句，并且悄悄打量着赵氏的脸色，如今严氏被老夫人禁了足，府里的大小事情，便都是赵氏在出面打理，徐妈妈也怕一时说错了话，得罪于她。
“他期初便不在书房里吗，真是万幸，我还担心书房突然走水，会伤着他。”沈氏顿了顿，“可这火势来的蹊跷，为ฦ保万全，势必要让京兆伊来查验一番，怎么เ可以这般稀里糊涂ิ地就有意外带过去，若是有人蓄意纵火，不将这人抓出来，今日他烧的只是书房，也许明日就会去烧卧房了！”
“少爷，我有些弄不明白。”白檀给宁渊冲了一杯茶，“咱们早些离京回江州不好吗，让老爷病倒，咱们不是还要继续在人家的眼皮子低下呆着。”
说罢，严氏也不顾韩韬的反应，近乎是连拉带推的将人带进了里屋，宁如海看了依旧伏在徐妈妈身上嘤嘤๒个不停的宁蕊儿，恨铁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又对宁渊呵斥道：“你也别ี杵在这里看热闹了，回去睡觉！”
果然，同沈氏所料的分毫不差哦，宁蕊儿只进了宁如海ร屋子里片刻的功夫，就肿着一双眼睛被呵斥了出来，埋着头脚๐步匆匆回了东厢，却是半点嚣张的气焰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她却怯生生地抬头望了宁渊一眼，好像不敢往下说了。
“行了，你们想想这是谁的府上，他们若是好吃好喝供着我，我反倒还受用不起，总归咱们又不会在这里呆多长的时日。”宁渊走过来闻了闻鸡汤，见里边还飘着一股腥气，摇了摇头，“拿去倒掉吧。”
自古文物不两立，将相不两和，已๐经成了朝堂上的常态。尤其韩韬这类军人出身的禁卫军统领，因为为人粗豪，手段雷厉风行，做起事情来压根不会守着那些文人骚客的规矩，因此总是有御史在朝堂上上疏弹劾他，尤其大学士高郁๗甚至当面呵斥ม过他“不休自身，不通文雅，不解人情”，以高郁的地位，他一个统领不好顶撞，可早就对那群唧唧歪歪的文臣看不顺ิ眼了，尤其宁渊居然还是高郁的关门弟子，一下子就让韩韬对宁渊的印象坏到了极致。
那天晚上宁渊对呼延元宸说的有关“断袖”的那ว番话，不过是借着机会同他通通气而已，他说时的态度本就稀松平常，谁知道呼延元宸居然正儿八经地还给他来了一通考虑后的“答复”。
赵氏道：“老爷，老夫人，现下看来，大夫人身上的事不过是场意外罢了……不过女子月信本事秽物，冲撞神佛，大夫人来了月信还装作不知，招摇进殿，实在是十分不敬。”
沈氏不禁道：“这便是那只神鸟？”
两日后，宁如海忽然传了话下来，说要在上京之前领ๆ着全家去灵虚寺进香，以求神佛庇佑，此行太平。
“我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才来找你问一问。”唐氏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这日子原本风平浪静的，你又何苦让我去当面刺激大夫人一回，难道你是巴๒不得让她赶快来对付咱们？”
老夫人居然让她先选！？在严å氏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唐氏盈盈起身，也不含羞，落落大方แ地走上前，将那ว唯一的一匹蜀锦抱了起来。
呼延元宸一时蹲在墙头没有动作，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片刻，宁渊才摇着头道：“我却是不知，原来呼延殿下有这样的癖好，只是我却不得不说殿下一句，咱们大周民风开放，与男倌寻欢作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殿下你大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入，何必像个毛贼一般要跳墙角，实在是忒小家子气了。”
“大皇兄喜欢他，也是图一时新า鲜罢了，等新鲜ຒ劲过了，自然挥挥手让他走人。”司空旭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避讳，其一是他早ຉ已๐看出来了宁渊知道不少事情，再避讳没必要，其二是他也正在生苏澈的气，他耗费心思一番安排，将苏澈送去司空钺身边，原本是想在司空钺身边安插一枚棋子，能ม帮他探听一些消息也是好的，哪知这苏澈却蠢钝如猪半点不顶用，在司空钺身边那么久，不光没吹上半点枕头风，甚至还被司空钺察觉了他偷偷跑出来同自己见面，因此立刻就被司空钺扫地出门，重新า赶回了摘星楼。
摘星楼ä是江州城一处很出名的地方แ，即便是他从来不来这类烟花柳巷之地也有所耳闻，因为这里并非寻常青楼，而是男倌楼ä，里边迎客卖春的也并非女子，而尽是各类靠出卖皮肉换取银两的风尘男子。
吱呀一声，他话还没说完，呼延元宸就猛地拉开了门，活活吓了他一大跳。
宁湛吓了一跳，立刻猛地合上手里那册封面为ฦ《孟子》的现线装书，僵硬着一张脸道：“你胡说什么เ！”
因为严氏香河镇的财路给断了，加上宁湛的身子已经大好，如今这院子里的药材也被撤去了许多，但剩ທ下的依旧ງ不少，领路的丫鬟显然也是严å氏的心腹，看见宁渊满目钦๔羡的眼神，她不禁自豪地扬了扬鼻孔，没有丝毫谦卑地对宁渊挥了挥手，“大少爷在这边的书房等着三少爷呢。”
严氏微笑了一下，“只是七叶山参，一株便要十两银子，九叶灵芝，最寻常的一株也需三十两银子，更别说三阳草，龙岩果之类的奇异药植，老爷兴许没去湛儿的房间看过，光是他房间里的那ว些药材，便不下纹银千两之ใ数，且断ษ根的药材活不长久，一旦枯萎便要立刻寻来新า鲜的替上，老爷，别ี说以你的俸禄，即便以咱们宁府全部产业的收入加起来，又够换上几回呢？”
现事情的真相后，宁渊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和呼延元宸又回了田庄，向呼延元宸问清楚了那ว帮河盗什么时候会同江州出来的人碰一次头后，他迅定下了一条计策。
宁渊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他若是太刻๑意地施以好处，加以援手，难保不会惹人怀疑ທ，尤其司空玄是被人陷害出宫，即便年纪小，警惕心也一定很足，说不定不光结不了善缘，还会弄巧成拙。只有使出这般欲擒故纵的把戏，让司空玄觉得是自己主动凑上来的，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展水到渠成。
唐映瑶？这不是那个整日窝在湘莲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唐姨娘吗？
“你们给呼延兄送过晚饭了吗？”宁渊忽然问道。
“罢了，李管事，我就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李栓忐忑得额头上都出了汗，终于看见宁渊坐回到主位上，开口道：“半柱香的时间内，我要看到เ田庄里所有的下人，做好了，我便不追究你的怠慢之罪，你明白了吗。”
“你去替我办几件事情，办好之后再来香河镇寻我。”说完，呼延元宸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闫非立刻๑点点头，拉着马缰掉头，朝来时的路去了。
“说，是谁派你来的。”宁渊甩掉匕上的血珠，朝最后剩下的那人问道。
“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ม耐，折腾来折腾去，不也是咱们用来对付宁萍儿的这招老手段，她倒也是会活学活用。”宁渊拂了拂袖，便在这时，管家带着两ä名随从进了院子，先后朝宁渊与宁沫行了一礼ึ，才道：“三少爷，老爷让您去趟正厅。”
“湛儿。”严氏端着药坐在床边，无比温柔地摸了摸青年的脸，“湛儿，醒醒，娘来看你了。”
“祖母你不妨想一想，如果咱们府没有和曹家人互换舟，那今次沾染上对天家不敬这般谋逆浑水的，会不会就变成我们家了？”
“嗯。”宁渊点点头，看了周石一眼，“拎上这家伙，跟我走。”
“是啊，有些棋子既然已经没用了，也该到撤掉的时候了，没本事替我吃掉其他的棋子，那被其他的棋子吃掉也是活该。”严氏冷笑一声，“想要清理棋盘，就要等整张棋盘上只剩下一枚棋子的时候，清理起来才最轻松。”说完，她用桂花油抹了抹鬓角，又问：“给老爷的参汤准备好了吗。”
“拿着吧。”宁如海显然心情很好，也难得满面春风地对着宁渊，“龙舟之事，你办得很好，府里也不缺这点钱，这些赏赐，为父便赐给你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虎是彻底看明白了宁渊的个ฐ性同宁湘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人哪里是什么顺ิ溜拍马诡计多端的性格，除了嘴巴厉害点，性格还爽快干脆得很嘛，虽然他想不通为何宁湘会那样说，但也顺ิ理成章地将对宁渊的称呼，从“小子”变成了“三少爷”。
因他们练习的地方แ就在码头边上，离船坞不远，是以中ณ间呼延元宸也来过几次，他与王虎算是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一大一小两个ฐ男人竟然成了酒友外加忘年交，在练舟的间隙，偶尔王虎还会逮着呼延元宸来上两把摔跤，这下可让“武艺高强”的呼延皇子吃上了苦水，他武功是好没错，但论起单纯靠蛮力，连内力都不允许动用的摔跤，恐怕两ä个呼延元宸都不是虎背熊腰的王虎对手，宁渊也目瞪口呆地围观了好几次呼延元宸被折腾得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甚至被王虎逼得狠了，呼延元宸竟然破天荒地会躲到宁渊背后，分明是想让宁渊这个外表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书生替他挡着。
宁渊撩起车窗的帘布，“怎么，副统领还有何指教？”
巡ำ逻兵疑惑地抬起头，似乎ๆ没弄明白王虎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不禁提醒道：“那ว是守备大人的三公子……”
工头一愣，猛地抬起头来，说话都打了磕巴，“公，公子你说什么？”
宁渊见宁湘已经气红了一张脸，不光不消停，反而继续道：“萍儿妹妹当真是可怜，她本就死得没脸，原本牌位是不能进家族祠堂的，最后是父亲和祖母瞧着她可怜，才冒着不讳保全了她死后的颜面，哪只她不光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都下了黄泉还不安宁，跑回来寻父亲和祖母的晦气，妄图坏了家宅的风水与福祉，如此不敬与不孝，你说祖母怎么容得下她，还害得母亲在祖母跟前也没脸了，当初母亲苦口婆心地劝着祖母让宁萍儿入祠堂，怎料最后却是这样一种结果，想想真让人唏嘘，唉。”
“自然没什么เ不可以。”宁渊伸出白皙的手掌，灵虚尊者握住了细细打量，宁渊一直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却见他脸上表情完全没变化，甚至连眼神都透不出情绪，末了，只是点点头，松开了宁渊的手。
柳氏和神婆都呆在原地，不明白宁渊到底要搞什么เ名堂，沈氏定了定神，问道：“渊儿，你说你能处置这冤魂？”
“自立门户？你当三夫人会愿意？她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你，还不都是为了将来武安伯的爵位能ม落到宁湘头上，让她搬出去，她怎么肯。”宁沫轻笑道：“你就看着好了，就算没了一个宁萍儿，三夫人若是有心，照ั样能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宁渊冷眼看着司空旭ຓ的脸，他原先不想将这些事情挑明的，可看见司空旭居然威胁他，他便让司空旭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威胁。
柳氏一怔，似乎现在才现坐在主位上的沈氏，愣了愣，才乖乖闭上了嘴巴๒。
那ว股力道之ใ大，直将宁萍儿踢飞出去一丈远，宁萍儿出一声惨烈地尖叫扑倒在地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柳氏志得意满，就等着德高望重的郑大夫来狠狠打一打温肃候的脸，可当她看见郑大夫的手像被雷劈了似地闪电般收回去时，她不禁疑惑了，“郑大夫，你怎么了？”
“以我的年纪哪能有这些经历，不过是书读得多了，会嚼两句舌根而已。”宁渊轻咳一声，尴尬地喝了杯酒，又道：“说到见解，我觉得你应当比我更懂才是，毕竟你好歹还曾经有过未婚妻。”
“哎，你们听说了吗，宁府那位即将嫁给四殿下做侧妃的小姐，其实有个相好的呐。”酒楼里面，一桌客人正把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司空旭的酒量不高，但凡碰到要饮宴的时候，为ฦ了保证自己清醒，他都会很有克制ๆ力的小酌即止，但他却不知道，他在筵席上所饮的酒，是宁渊通过宁沫安排下去的一种酒力奇大的烈酒，因此哪怕他只是小酌，以他的酒量，三杯就该倒了。
司空钺更是诧异无比，他方才步步进逼，除了奚落司空旭ຓ外，本打算借着这个由头好好回去向父皇吹一吹耳旁风，没想到司空旭为了平息事态，居然愿意迎娶ດ宁萍儿，这着实大大出乎了他的预ไ料。
“当然了，您瞧这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呀。”宁渊低头看了自己领ๆ口一眼，“父亲你能不能先松手，这样可难受得紧。”
“萍儿，你说四殿下那ว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是吗。”柳氏阴沉着脸色，刚才她虽然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不过内心已๐然愤怒到เ了极点，花了那么เ多钱弄来的贵重寿礼，原本准备一鸣惊人，不料名是有了，却偏偏是污名，怎么能ม叫她不恨！原本关于宁萍儿的提议，她是有些踟蹰的，毕竟为了处置宁渊一个人，却要搭进去整个宁府的名声，有些冒险，但是现在，她却不再犹豫了，不光是在宁渊身上所受的气，她已经越来越明显地察觉到，无论是司空钺，还是昭仪郡主，还是高郁，甚至是沈氏的态度都明确表露出，只要有宁渊在一天，她的宁湘就永无出头之日！
司空钺刚说完，宁渊就忍不住去看司空旭ຓ的脸色，见他表情平淡无波，眼底却有一丝怒火闪现，不禁暗笑，现在的司空旭心智果然还是不够老辣，不会完美地掩饰情绪。
“曹大人，今日咱们可是来宁府拜年的，哪里有那ว么多的规矩。”司空旭ຓ调笑了一声，对赵氏和宁渊点了点头，率先入了大门，宁渊眼皮抬了抬，他不知道司空旭这回突然上门是在打着怎样的如意算盘，可忽然间他想起了在华京时呼延元宸对自己说的话，可后来呼延元宸分明又向他传了信，说皇帝驳回了司空旭的要求，不知他这一次又是打算搞什么เ名堂，“钦差？”似乎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宁渊低头，也跟着进了门。
正厅内，众人分主次坐好，曹桂春先道：“怎的不见新า任的武安伯？”
“家兄身子不适，一贯是不起早的，倒是怠慢曹大人和四……钦差ๆ大人了。”宁渊急忙起身见礼。
“也罢，贵府近来事忙，倒也亏得二夫人打理有方แ。”曹桂春又对着赵氏打了个哈哈，才将话头引到了司空旭身上，“恐怕二位还不知道，年前北面燕州出现了兵祸，圣上特地侧缝四殿下为钦差，就为了平定祸事而来，我等即为朝廷官爵，诸事帮衬着四殿下也是应当的。”
燕州ะ兵祸不过是前几天才传开的事情，据说又有一帮马贼在边境烧杀抢掠，而朝廷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司空旭还是钦差……宁渊心里一下转过了许多事情，也不禁多看了司空旭两ä眼，偏偏司空旭也正在看着他，二人目光对上的一瞬，宁渊分明在司空旭ຓ眼底察觉出了几丝阴沉的目光。
“这是自然的，可现下江州ะ守备已经不是我们老爷了，只能在银钱与粮食上聊表心意，不知钦差ๆ大人想要多少。”赵氏处事通透，说话也不绕圈子，显然以为司空旭ຓ此番带着曹桂春前来是来要钱的，毕竟马贼骁勇善杀，钱粮不足的话是决计搞不定，哪知听了这话，司空旭却一边笑一边摇头，“二夫人说笑了，贵府最近的境况我也知道，宁老爷和老夫人都病着，这要钱粮的事，我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此番过来，不过是想向二夫人借个ฐ人而已。”
“谁？”赵氏条件反射地问道。
司空旭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片刻之ใ后，才将目光挪到了宁渊身上，带着笑意道：“久闻宁府三公子才华横溢，不光颇通诗书，在一些国策兵论上也能信手拈来，不知司空某有没有那个ฐ面子，能ม请三公子从旁协助，好帮我大周尽快肃清边患匪类？”
“钦差ๆ大人，这怕是不妥吧。”赵氏开口道：“渊儿年纪尚轻，不过是个孩子，平匪这类大事他能帮上什么忙，钦๔差大人还是不要说笑了。”
“二夫人，英雄不问出处，更无关年龄大小，三少爷有怎样的手段，我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司空旭说完，又盯着宁渊的眼睛，“我现在，只想问问三少爷自己的意愿。”
宁渊一直垂着眼睛，到这时，他才缓缓抬起了头，忽然间微笑了一下，轻轻将下颚点了点，“既然是钦差大人相邀，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有点不太舒服了，估计是昨晚睡得太晚的缘故，头痛，今天我要早点去睡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