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错，难怪人们盛称它为小衡山呢。现在想想五岳虽各有各的妙，却占不尽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说云驾山吧，如果不是因为地处方แ位不西不南，恐怕南岳之尊未必就让衡山。”我把脸贴在车窗上，使劲向上勾着眼睛看，觉得其奇险程度甚至都不输于西岳华山。
“哎……我表哥死了。在昨天晚上。他是舅舅唯一的儿子……”问古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问古说：“好在这里的温湿度基本恒定，有利于这些骨骼的保存。不然的话我们是无法判ศ断一些情况的。根据我粗知的些许人类学知识，判断人骨的死亡年龄先应该看颅骨的骨缝。这是判断ษ年龄的一个关键点。颅ๅ骨的骨缝是属于一种纤维性关节，它是呈锯齿一样的交错榫合在一起，这种锯齿样骨关节的骨对合面由一层极薄的纤维性结缔组织紧密结合使之不能有移动。这种关节也是仅见于颅骨的特殊骨骼关节。并且这样的对榫嵌合骨缝会随着人类的岁月增长而慢慢闭合。小孩的颅骨骨缝往往比较宽，其间的纤维结缔组织就因为多而且厚所以才显得有些脆ะ弱。而七八十岁老人的颅骨骨缝已经接近严丝合缝了，因为收缩嵌合得紧所以颅骨正中ณ的骨缝位置会形成一道沟。
可是对不起，我还不能ม杀你。至少眼下，因为ฦ宝藏的钥๓匙在你们手里？再说，里边可能ม有机关暗箭什么的，我还需要你作挡箭牌呢。要是现在就杀了你，我还不一定能得到宝藏呢。满意了吧，你不就是想知道原因吗？你怎么เ不说话了，心里有鬼吧？”骷髅脸加上这恶魔的狰狞声音砸在身上异常的寒冷。
“哼，你说我是人也行，说我是鬼我也乐意。我呢，本来就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我吃惊这幽居在古墓里的家伙竟然说白话不带古音，并且还是纯正的普通话。
“兄弟。这屏可是荧光屏，不打开开关，你怎么见到字啊。”越说越没谱了，这么一块老石头，听他说的还成了电视机了。
没见过世面，这猛然一见自然是新า鲜，又是手又是搂，才刚回过神来就现已๐经落开问古老远老远了，害怕万一遇上什么野兽被叼吃了并且还落不着点儿赔偿，所以就紧走几步跟上了问古。而其时问古已经走到เ地方แ了，那是密林深处的一处断ษ壁残垣，那圈墙不仅塌坍了很多，甚至局部墙砖都已经被风雨剥ຓ蚀得直掉砖屑。就都已๐经是这样一副光景了，门口也没忘记挂那ว些白漆木牌“云驾山北林场”“云驾山古木资源保护协会”“温陵市员峤区林管所”“温陵市珍稀林木培植基地”，几列标准的宋体字悬在那ว里竟也不失庄重。尽管牌子也都已被驳蚀得只能让人跟着感觉模糊读出，但这已经宛然是好几个办事单位了。
这儿看样子原来就没修大门。现在所谓的大门，其实也只是那ว段破墙被扒开的一个大缺口。根本就没装什么门，这么穷酸的事业单位好的一点是不用担心有贼来偷，所以也就谈不上有什么门禁了。
门的里边比外边稍微好一点，就是因为地面上的落叶早已被打扫干净了，这也正是一眼分出内外的一点依据。门外地上躺着的零星几片估计是这批落叶乔木今年的最后一批落叶了。
距离门墙大约2o米远处是一栋老房子，楼ä上楼ä下看上去大概有2๐o来间房间，房子的式样应该是属于上世纪7๕o年代末8o年代初的建筑，青砖红瓦，格调黑暗，更显得古董。不过还好的一点是这些房舍原本就是专门建造来给护林工住用的，并不是借尸还魂的那种。
院子挺大，不过却是很难再找出一张单人床大小的一片空地了，甚至从那ว小楼到大门之间的甬道都只有1米宽度，因为除了那些大树稍有一块空地都被这里边儿的护林工给开成了菜畦，像这样的秋冬季节种的也只能是白菜萝卜。这里边儿树木多并且还很粗大，所以显得干高枝繁，虽然树叶早已๐落尽了却仍透不过很多阳光。再加之ใ这里地处山腰空气稀薄且还有些雨露水汽，所以经常有浓厚的雾霭并且经日不散。
这些老房子本来就不甚鲜ຒ亮，这样看起来就更显得苍寒阴冷。在这样的大山重掩之ใ中，这儿可真是一处拍摄惊悚恐怖影片的绝好外景地，天然生就的气氛，完全不需要人工道具渲染。
“天呐！这儿怎么这么破呀？问古，你怎么เ忍心让你爸来遭这份罪。看这儿荒郊野地的，再说山路又不平，你爸最起码也有五十多岁了吧。你说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
“劝了，可他不听有什么办法，说是看看林子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会有好处，也好借此挥余热。考虑到เ他的心情就没再多劝，他不听就暂时由他去了，等过上一年半年他心情好一点了再说吧。”
像这样的地方，连一点防护措施ๅ也没有，万一来点危险可怎么好，上山又不是逛公园多走动没关系，上了年岁怎么เ能这样选锻炼。等上一半年，真笑话。难怪人说父子天性呢。
走进院子就现连声咳嗽都没有，这么大个院子，静得实在怕人。看来全部出动都执行任务巡山去了。
也真是的，连个接电话的都没留แ。
跟着问古走近一楼略靠中间的一间屋子，这大概ฐ就是许伯伯的“斋室”。
门没上锁只是虚掩着。
“这里边儿可真够暗的”。这房间连口窗都没有，走进去有一种走进古墓的感觉。
问古随手拽了一下墙门边的开关，应着啪的一声响，里边儿靠近床的灯亮了。只是个白炽灯泡，功率显然太小，那点光亮虽说不上如豆吧，也好不了多少。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儿亮,连半间屋子都不满，仅是比他先前未开灯时候稍微亮了那ว么一点儿。不过一想也确实是，海拔5oo米还在这么เ深的林子，能架设用电å就已经很不错了。
灯光惨照之ใ下，只见门里内侧挨着墙放了一口水缸。这玩意儿，我原不知是用来作什么เ的，还是那次随我爸到เ郊县看望我一个远方老舅奶奶时才认识的。
问古揭开缸的木盖看了看说：“耀宗，我到后边儿水潭去提些水来，你先坐着，床里边儿有书看。”
听听这家，要别ี的没有，书就是不缺。
“我来帮你弄吧”
我还从来都没干过这种活，体验一下也一定新鲜。
“不用了。你身体虚弱，再说也用不了很多的。还是我来吧。”
问古根本就看不上我，提了个桶就出门去了。我没再坚持，因为我确实挺累。有心想跟他出去看看也终于作罢。
也不知他大概能去多久，我也确实没心情看什么书。无聊之余我留แ神看这屋子里的布局摆设。很简陋，几乎ๆ没什么东西。一道布幔子把屋子一界两部分，里边部分是只有一张硬板木床并一套被褥，一台桌子上放着两本书并一副老花眼镜，桌子之上还有一件是已经可以算作是古董的上海ร制造的圆猫脸形闹表。屋子一进门的前半部分显然是许伯伯的厨房，整齐列放着一套锅碗瓢盆，还有一个ฐ单灶液化气火。
走近到床帐边，只见靠床的墙壁上挂有一架大相框。相框里边夹了有大概ฐ二十多张照片，并且多都是老照片。
其中有几张稍微大一点儿的是我不用走太近就能ม看清楚的，都是约摸有七寸。最靠边那是一张许伯伯和许妈妈的结婚照，他们都是一身青绿军装ณ，是那ว种文革年代很风行的那种。虽还没见过许伯伯，但从照片上看当年的许伯伯要比问古帅很多。当然他们父子俩还是很相像的。许伯伯没戴眼镜更显得英气勃，他们父子的眼睛一样的深隧智慧，许伯伯眉毛些微显得剑气粗阔。
和许伯伯相依偎的许妈妈也非常的漂亮，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梳了两条乌ไ黑油亮的大辫。她微笑的表情集中表现在脸颊๐上的两个ฐ大酒窝，很迷人也很幸福。猛然一看，总觉得她好面善，仔细一想竟然是和庄稞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醉人的眼睛和甜甜的酒窝。高家骏的英俊多少也从许妈妈这位乃姑身上有所继承，尤其是那双眼睛。
紧挨着的一张也是七寸的，不过看上去似乎没有第一张大。也还是许伯伯许妈妈的夫妻合影照。
看照片中的情景大概ฐ是许妈妈过世前不久ื才照的。相较之下两位老人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头和皱纹。许妈妈早已经剪了短，并且都已๐经是花白头了。历经沧桑她的笑容却还是那么เ令人感到เ温暖，只是有感觉那笑似乎ๆ是强作出来的，不很自然。
经过这不长的二十几年，当年柔美光滑的面庞流线变成了如今的满是棱角藤条一样的干燥轮廓。皱纹像刀痕一样爬满了已经是枯瘦的苍白病脸上。年轻时那甜美的薄唇也已经变得苍白而且干燥。可叹当年的漂亮只这么一隔就变成了慈祥。再一想到照片里的这位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也令人感到不胜悲惶。
对比一下看许伯伯浓密乌黑的头也变得稀疏，并且也有些许白掺杂其中，虽不如许妈妈多却也明显见证了沧桑。这副曾经显露稚气的脸庞，如今也已๐两颊松弛，并不再有新婚当年幸福的微笑。许伯伯显得很严肃，也很邋遢，胡子拉碴也不记着去刮ุ。我似乎ๆ能ม听到他响亮的干咳。单从照片上看我总觉得许伯伯已过了花甲â之年，而其实我知道他不过才54岁。
想这张照片大概是许伯伯眼见得老妻的重病无力回天才要求留下他们相扶到老誓言的见证。越看越想越让人觉得人生竟是如此地没意思。
想如今已时过将近一年，许伯伯在悲伤中数着过剩的日子，苍老更不止这些吧！
大概当初夹这些照ั片时只是无意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然而相对比较看一看，不由人心中慨叹生命其实转瞬即逝。古诗句里的“须臾鹤乱如丝”，这样一看也不觉得夸张了。难怪说时光如梭岁月无情呢。
看着看着，忽然我心头猛然一疼。因为我想到了我爸妈的身体，跟记忆里的比起来他们明显见老了，我实在害怕以至不敢去想将来某一天我会永远地失去他们。我也更担心和我未来的感情归宿能否经得起岁月的驳蚀而相守一生。
再接下来的一张是全家福，时间是介于那两ä张夫妻合影之间的。
照ั片上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家，此时的许伯伯夫妇都已入了中年。当时的问古看样子应该正在上小学四五年级吧，看他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肩膀上两道红杠，还是个ฐ中队长。短短的头底下圆乎ๆ乎的小脸和如今比起来差别实在太大了。少年时候的许问古依偎在父母身边竟然还会有那调皮的笑容，实在是太可爱了。看着看着我都意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头靠在许伯伯肩膀上的漂亮女生毫无疑ທ问应该是姐姐了，梳着两ä条辫的她腼腆ດ地笑着。我一直都好想有个姐姐的。想他们姐弟关系也一定极好的。
看了这幸福的一家让我不免羡慕又徒增伤感。看他们一家多么好的笑容都不用摄影师要求，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在不到十年之后的今天，一切美好都化为乌ไ有了。尽管我和问古刚ธ认识不到เ半年，也没有见过照片上的其他三个人，但我从心底喜欢这张全家福。
正准备再往下看时，就听见问古沉重的脚步声已๐经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口。我赶紧ู推开门去接他。
“路程挺远吧，看你都累成这模样了。”
“还行吧，就在不远处那道山谷里，远倒不远就是路太绕了点儿……耀宗，我看我爸是巡山走远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我们还是去墓园吧。”
“那好吧，可也得给他留แ个话呀……喂，你说这么大地儿不会就住他一个吧。”我就纳了闷儿了。出去巡山怎么เ也不留下一个看门儿的。
“可能是出现了什么เ紧急情况，林场面积又大，总共连领ๆ导加一块才不过2๐o个ฐ人……这样吧，我给他留下一张字条儿告诉他我已๐经放假回来了。
说话不及，我们就来到了许妈妈安眠的地方แ“云驾山柏年公墓”。
记得庄稞写给我的那封信里提到过这儿。公墓距离许伯伯所住的林场老屋直线位移也不过2๐oo来米。我才忽然想明白，许伯伯只所以要到เ林场来工作，除了因为挥余热锻炼身体，另一个ฐ重要原因就是他不想和爱妻相隔太远。
看得出这墓园是林场特意辟出来的。面积不是很大，我是说相对其它公墓而言。然而作为ฦ公墓就一定得有相当的面积，尽管大面积让我感到เ有不好的讽刺๐，可那毕竟是必要的。这座公墓正因为不大，所以显得很有层次。
柏年，蕴意很深的名字。柏树象征长寿，柏年则ท喻意作悠悠岁月天长地久。归葬其中的人们虽然年寿高低不同，但从他身死之时，灵魂就附入柏树，不用再去以年月计较生命长短，从此与天地同在了。
一走进山门远远就看见迎面修了一座高大的中心建筑，它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祭台享殿。从台前立的石碑可以知道它名叫怀思堂。
这是一座塔样造型的全石结构建筑。通高足有1้o米，共三层，从上至下八条棱几呈圆柱状。塔身通体灰白色山石，一二层层檐和顶层的山顶ะ则是藤黄色琉璃瓦。
四周神将一样的围着四株古柏，都一样有三四围粗细，树龄看上去不只三五百年。想这大概ฐ就是公墓取名的由来罢。
走近看，塔底层基座很高，3米开外，所以门口处风力很大。八道石门朝四面八方敞开。
底层大厅内空荡荡并无一物，只在厅堂中ณ心处修了一座高足有半米不知何用的石台。第二三两层看上去应该也有空间，只是跟着问古我未能登上一看，也很奇怪我从厅堂内穿过却并没见有楼梯可以上去，想来可能是修得太隐蔽了。抑或根本就没有楼梯，因为那可能是考虑高处是供灵魂相聚游憩á的所在，需要僻静和神秘。要知道灵魂是根本不需要凭借楼梯的，故而……
走过怀思堂下的穿廊过道我们来到了公墓区。我们一路走过的其实是一道山谷，谷左ุ右的缓坡一直到山崖下都是墓区。是象梯田一样的层次布局。只看这里边儿白花花的碑墓都修得这么精致整齐，就能体会到เ亲人们痛苦的心意。
跟着问古一路走过去我看到เ了许多故去人的面孔，不觉有些怵。
我颤颤惊惊地用眼角的余光浏览这些一路走来的碑墓。它们大多都是儿女们为先父母修的。偶尔也有见到纪念先夫亡妻的。当然我最见不得就是那ว些怀念爱子爱女的，小小年纪，人生才刚ธ走了一个ฐ开头就永远离开去尝试活着人都难以想象的死亡。而作为他们的父母，痛苦的心情可想而知。
守护坟冢的松柏，树干都有一体的胳膊般粗细。树冠枝叶繁茂，蓊郁中ณ透出一股阴寒。穿行其中不由感到เ浑身一阵透骨冰麻。因为ฦ有无法斩ล断抹去的怀念，树枝上才挂满了祈祷ຕ安宁的纸花，尽管长久的雨水拍打和阳光的曝晒使得它们早ຉ已失去了原本的红绿颜色，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它们开得很绚烂。
许多墓碑前的祭案上还摆放着美味的果馔，或是表达着不同意义的鲜花，以等待逝者尚飨。可是久ื以后，果品只有被细菌吞吃掉。美丽的鲜花则ท慢慢被脱去水分，然后花瓣散落得到เ处都是，随风扬撒。
想这寂静的墓园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才更显得寒冷阴森。这片空间里天然的音乐就是夹杂着寒蛩的寂静。这才真正叫天籁之音呢。
在这里面对着已被规矩成坟墓的故人回忆着他们在日的喜怒哀乐，轻声吟唱着曾经共唱的歌曲，这人生的翻然醒悟应该就是在这里。在这儿没有欢笑没有嬉闹，只有宁静的思念和浑浊的眼泪。
沿着蜿蜒的小路和低缓的台阶我们来到柏年公墓的西南区寒冥路328๖号，看得出这儿是许家的家族墓地，葬有问古的祖父母还有他早ຉ夭的叔叔。循着昭穆次序自上而下，许门长媳问古妈妈的碑冢我是最先看到的，因为我很熟悉那ว幅慈祥的微笑。
可是紧挨的一座，碑文上竟然镌写着：夫许长春之墓。
怎么？问古的爸爸也已经不在了？问古不是说他在林场工作吗？
刚想问问古究竟，却见下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儿许问古之墓。
怎么？问古不是人，他早ຉ就已经死了？那和我要好住同寝的又是谁呢？我揉了揉眼睛，没错的。记得庄稞也见过他的坟碑，也许他真的已经死了。我身边的这位又会是谁呢？
“别害怕，除了妈妈，我和爸爸的坟都是空的。我们只是把坟穴早ຉ时修好，好陪伴妈妈，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问古凝望着自己的墓碑幽幽地说。
“妈妈去世后，我和爸爸都想到过去死。不过爸爸因为考虑到เ我性格孤僻又向来生活在幸福中ณ，家庭太大的变故会让我忍受不住而去选择死亡，为了我他才决定坚强活下去。
我却实在忍受不住，终于在妈妈走后一星期拿定主意去死，也终因被觉而寻死未果。我被抓来后又是几天的不吃不喝。心想绝食是谁都奈何不了的。
爸爸的埋怨只有一句，他说‘我是为ฦ了你才活下来的。你却什么都不顾，妈妈是你妈妈，爸爸就可以不要了吗。’
我这才哭着接过他端来的饭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再后来有一天，爸爸突奇想说‘儿子，你妈妈一个人挺孤单的。不如我们这样……’听了他的想法之后我很赞成，也只为他说的：我们一家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