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晚上，我就忘掉了很多烦恼。等爹回来吃了饭，北房里山东人家的电å视机一定会传出《霍元甲》的声音：“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我和弟弟妹妹就搬着小板凳儿，一股脑儿挤进那ว户人家，坐在电视机前面看上一个多钟็头，才兴冲冲回到家里，然后争先恐后地把电视里看到的故事讲述给爹娘听。娘总是笑呵呵地听着，夸这个ฐ一句，赞那个ฐ一下，把我们美得脸蛋上都红云密布。但是我爹似乎没有什么好兴致，从来都不去看电视，也很少听我们讲述。就算偶尔睁开困顿的眼睛听我说几句，他很快就沉沉睡去了，出震耳欲聋的鼾声。我觉得一定是我的讲述不够精彩，没能吸引我爹，就很失落地要把爹叫起来重新า讲给他听。娘每次都拉住我的手，小声说：“让你爹睡吧！他乏็得很哩！”我就不敢造次了，但心里一直对我爹有点儿埋怨。我觉得爹的鼾声在很大程度上否定了我的口才，对我的自信心和人格都是一种不小的打击。
我从马青那ว个轻蔑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在他眼里我根本算不上一个男人！这严重地挫伤了我的自尊心，比以往莲花每一次挫伤我的自尊内心都要严重得多，我忽地站起来，拍着胸ถ脯说：“我能学好！你信不？”
阳光普照，秋风清爽。苍蝇拖儿带女慵懒地从我身边飞过，一头扎进茅房里，出嗡嗡的声音，似乎ๆ是在快乐่地歌唱着举办盛筵款待远方แ来客。我坐在阳光下的茅房门口，眼光迷离，心情亢奋。
头一次跟着那ว些大娃娃们把几天里捡来的骨头拉到镇上的供销社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我年纪不大，个头矮小，力气更小，怎么也拿不动我捡来的那ว些骨头。大娃娃们把骨头装进两ä个ฐ尿素า袋子里做成一个褡裢的模样，一边一个ฐ放在马的腰间，跨上马就要出了，可我不会骑马也没有力气把骨头抬到เ他们的马背上，就站在雪地里直跺脚๐。那ว些大娃娃ใ们坏坏地笑着，没有人帮忙，有人还晃着手里的马鞭说：“走吧！上路了！”
“狗日的，我连你都收拾不了，还能算是个男人么？”我气呼呼地将四环素强硬塞进了羊的嘴巴๒，但我知道这已经于事无补了，羊已๐经死掉了。
我就什么เ也说不出来了，因为背着一个ฐ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娃娃，这些我都玩不了。其实我很想说我们来玩背娃娃ใ，那样的话我就把我妹妹顺理成章地放到เ她背上，可以借机休息休息。但是莲花姑娘很显然渐渐地变得聪明了，还没等我开口就说了出来：“可别ี想我跟你玩背娃娃ใ。”
我爹就慌忙地跑着出去了。我有点担心他会踢死我的五叔张延，加上跟我有仇的高老头站在人群里不断用恶毒的目光威胁我，所以跟在我爹屁股后面跑了出去。
我站在河滩里，拉着莲花姑娘的手，春心荡漾地看着她的脸蛋。莲花姑娘大约是有点儿羞涩了，她吃吃地笑着，说：“傻蛋！”
儿子出微微的哼声，我赶紧ู走过去。他抿抿嘴又睡了，小脸上竟然荡起一阵浅浅的微笑。我轻轻抚了抚他的粉嫩脸蛋，许多往事一股脑儿涌上我的心头。三十二年前，我也这么安静地睡着，这么甜美地笑着，我想我的爹娘也应该是这么守护在我的身边，那ว个时候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不管以后会经历多少风雨，在那ว个时候甚至以后更长久的很多年里面，我都是一个幸福的孩子，我的幸福纯净得如同青藏高原的天空和山泉。
我知道娘不明白我的意思。那ว个时候我忽然就多了些信心，连我娘都看不透我，那我一定能ม成为比莲花姑娘的爹更聪明的人。我不想娘因为ฦ揣测我的意思而费脑แ子，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我要变得比莲花的爹还聪明，将来娶莲花当媳妇儿。”
我料想娘听到这个消เ息一定会从炕上蹦起来，所以我在说出来之前经过了一阵短暂的考虑。让我有点失望的是，娘一点也没有惊讶，笑呵呵地看着我，问我：“莲花姑娘？就是那个ฐ脸蛋上有雀斑，一天到เ晚跟屁虫一样贴在你身边的小黄毛丫头？”
娘的话中ณ伤了我心里的恋人，也就等于侮辱了我的眼光，我有点愤怒。看得出来，母亲虽然脸上笑嘻嘻的，但似乎对莲花姑娘有着一种偏见。丫头就丫头，为ฦ什么เ还是黄毛丫头呢？我妹妹连头都是黄的，那就不是黄毛丫头了么เ？再说了，莲花姑娘还只有三岁多，女大十八变，天知道她长大了会变成怎样一副美丽ษ的样子。当然，她也可能会变得很丑，但这是我不愿意看到เ的事情，所以暂时没有考虑过。
娘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我的心思，呵呵笑了：“我的儿，莲花那么小，连咱家的炕头都上不来，你就要娶ດ她了啊？”
“那怕什么？我抬一个小板凳儿放在炕沿下头，她踩着板凳儿就上来了。”我说。
炕上的妹妹醒了，呜呜哇哇地哭喊起来。娘就抱起了妹妹放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着喂奶。我忿忿不平地瞪了一眼娘怀里的那个黄毛丫头，她的哭喊彻底破坏了我和娘之间亲切友好的交谈，娘的心思全部到她身上去了，我气嘟็嘟地甩下一句话就跑了：“娘，我去找莲花打猪草去！”
我爹是家里的长子，兄弟姐妹九个人，最小的姑姑比我大四岁，那个ฐ时候没有念书，脑แ袋上耷拉着两条松松垮垮的小辫子，整天跟在我奶奶后面到เ处挖野菜，脏ู兮兮的脸蛋上也是野菜的颜色。我娘是家里的长女，下头还有四个弟弟妹妹，都跟着姥姥ณ生活在省城。我娘最小的妹妹比我大一岁半，但就因为她是我娘的妹妹，所以我一辈子都喊她阿姨ถ，后来我到了城里上学的时候，小阿姨ถ就和我在一个学校里念书，而且学习成绩和我一样优秀，每次当了三好学生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我看着那个ฐ和我一起站在领奖台的丫头看上去跟我一样大小，但她从来都仰起头无限骄傲地看着我，向所有的人表明她是我的阿姨，仿佛在那个ฐ领奖台辈分都显得很分明，这在很多年里都给我造成了空前的伤害。如果我娘结婚的头一年就生了我，那我就比我的小阿姨ถ还要大一岁，虽然仍然要叫她阿姨，但至少我心里会平衡一些，因为ฦ不知道实际情况的人一定会以为ฦ我是她哥哥。
我的爹娘是我一生最崇拜的人。他们都是勤劳善良的人。在我还只有三四岁，我的心思还没有完全放在莲花姑娘身上，因为除了和她厮混，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那ว个时候爹就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一定要做一个勤劳的人，要给弟弟妹妹们作表率，要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分担生活的担子。爹说他从小就懂ฦ事，从小就学会了照顾妹妹们。那ว个ฐ时候我就吓得心胆俱裂，不知道爹这话里隐含的意思是不是也要像爷爷奶奶那样一下子生出来八九个娃娃ใ。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以断ษ定我就一点都得不到เ爹娘的疼爱了，反过来我还要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
我虽然有着那样的担心和恐惧，但是我没有忘记爹娘教给我的东西，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学会了劳动。
繁重的劳动我是不会做的，顶ะ多就是喂喂猪，放放羊，到鸡窝里捡回鸡蛋这样的事情。我喜欢这样的劳动，但最喜欢的还是去打猪草和放羊。出去放羊就可以在青藏高原的蓝天白云下面放肆地东奔西跑，还可以唱几句花儿，震翻山野。花儿是长大了的男ç人和女人用来谈情说爱的，在大人面前我是不敢唱的。仅仅是在两ä岁多的时候，过年喝了一点酒，我放大胆子唱了一回。“我的那个尕妹妹唉……”我还没有唱出真正的感觉来，坐在炕头上的奶奶就怒不可遏地脱下脚๐上的破鞋子，向我丢â过来，端端正正地砸在我脸上，把我打了个跟头。从此以后我就不敢唱了。但是到了山野里放羊的时候，我就信马由缰了，响亮的歌声把山野里的鸟儿惊得直往云朵上撞：“听说我的那ว个尕妹妹病下了啊，把阿哥的心疼烂噢……”
我喜欢去放羊不是因为我喜欢劳动，也不是因为我可以纵情唱歌，而是有一个秘密。这个ฐ秘密一直鲜ຒ为人知，那就是我放羊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还有莲花姑娘。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上面有姐姐哥哥一大帮子，家里就算着火了也不用她操心，所以她的心思全部在我这里。
我放羊的时候她就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捂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我唱花儿。她那个ฐ样子使她的内心昭然若揭，我知道她一定很憎恶我的歌声，就像我自己憎恶我的歌声一样。但是我还是喜欢唱，很多时候都是唱给她听的。也不知道那个ฐ时候莲花姑娘听懂ฦ了没有。我想，她虽然没有很直接地告诉我，但她应该是听懂ฦ了，要不然她就不会在那些年里风雨无阻地跟在我身后看我放羊，也不会跟着我在我身上的竹篓里打满猪草，猪草的汁液把她的小手染成墨绿色。
不仅是放羊打猪草的时候，就算我回到了家里，莲花也常常跟在我身边。我也渐渐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日子，甚至我上厕所她都在茅房外面等待着，并且不时地伸长脖子朝里面喊：“完了么？”
我不回答她，嘴巴里故意出嗯嗯的声音，仿佛在很用力地解手。她便心领神会，不再吱声，悄悄地站在茅房外面等待。我一出来她便捏着鼻子冲我喊：“张家娃，你拉屎可真的很臭啊。”我怒目而视，提着裤子远远离去，她便在我身后咯咯地笑，笑得我心旌荡漾。有时候她在家里坐在炕头上跟她奶奶说话不出门，我便觉得郁๗闷得很，连上厕所都没有什么兴致，蹲在茅房里一声不吭。
我跟莲花姑娘一向很要好，很少有红脸的时候儿。不过在我和她天天跑去山野里放羊和打猪草的那种惬意的日子过了很久之ใ后，我跟她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凶。
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连天上的鸟儿都被我的歌声吓跑了，整个ฐ田野里就只有我和她。我们靠在田à野里一棵孤零零的老树下面，我唱花儿，她捂着耳朵听。我永远也没想到那ว棵树上居然隐藏了一只我们都叫不上名字来的火焰色的坏鸟，它居然没有被我的歌声吓跑，在树枝上悠闲地休息，还美美地朝着我们从树上拉了一泡屎。那颗鸟屎呼啸着从树上落下来，端端正正地砸在了我的眉心。我两ä只眼睛对在一起，目光聚焦在两ä眼之间的那颗鸟屎上，叫莲花姑娘帮我取下来。她呲着牙说很恶心，死活不肯帮我取下来。我说了好几遍她一直都在摇头，并且楚楚可怜地望着我，就好像我要她帮我做的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我怒不可遏，把心一横自己้伸手把那ว颗鸟屎取下来，丢在地上，站起身来狠狠地跺了两ä脚，那颗鸟屎就粘在了我娘给我缝的新鞋子底子上面。
我坐在草地上痛惜地用一根短棍儿刮掉鞋底子上的鸟屎，鄙夷地瞪了莲花姑娘一眼。她没有说话，看着我咯咯地笑了，站起来拿起一颗小石子儿往树上丢，才扔了两ä三米高就落了下来。我气呼呼地站起来，丢â掉手里的小木棍儿，拿起一颗石子儿使劲地丢向隐藏在树枝间的那只怪鸟。火焰色的鸟受到了惊吓，尖叫着骂骂咧咧地飞走了。我的气还没有消เ，决定好好教训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在我的家乡，我几乎ๆ见证了每一个ฐ丈夫对妻子拳脚相加的场面，仅有我爹是一个ฐ例外，从来都不打我娘，所以我娘就成了家里的掌柜。由此我断ษ定老婆一定要好好教育，不然就没有规矩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四平八稳地盘起脚来，慢悠悠地问她：“刚ธ才，你为啥不告诉我那贼鸟朝着我的眉心拉了一泡屎啊？”
她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似乎ๆ很小心。看来我的那种很肃穆的神情已然收到了效果，她已经感受到了一种震慑。“我真的没看见，我向毛主席保证。”她怯懦但很庄严å地对我说。我就相信了她。那个时候我常常看见大人们之ใ间在表示自己้说的话是绝对实话的时候就拍着胸ถ脯说向毛主ว席保证，所有的人便都相信了。
其实看到她温顺的样子，我已经很满意了。我不想让她太有压力，毕竟现在她还没有成为我的老婆，一旦ຆ心理压力过大，过了她对我的那种倾慕，她将来也许就不当我老婆了，那ว我就是狗咬猪尿泡，一场空欢喜了。
“我在唱歌，没听见那贼鸟藏在大树上，你难道也没听见么เ？”我问得多少有点儿强词夺理，但其实在我心里，打算问完这一个ฐ问题之ใ后，不管她给出的是怎样的答案，我都不再难为ฦ她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的回答竟然让我因为ฦ火冒三丈。
“我捂着耳朵根本没听见。啥动静儿也听不见啊。”她说。
“啥都没听见？”我涨红了脸怔怔地望着她雀斑点点的脸蛋，“你说你啥都没有听见？我唱歌你也没听见？”
她纯洁的脸上没有一丝说假话的痕迹，轻轻地点着头回答我：“是啊，没听见，我向毛主席保证。”
我每天在田野里声嘶力竭地唱花儿，把全部的热情都献给了她这个唯一的听众，她每天都捂着耳朵听得很认真，我以为她那ว是在陶醉中，让我一直以来不仅骄傲，而且感动。没想到她竟然什么เ都没听到เ。我全部的尊严丧ç失殆尽，开始变得有点儿失去了理智，恶狠狠地瞪着她楚楚动人的小脸蛋看了半天，终于爆了，毫不留情地在那张小脸蛋上印上了一个黑乌乌ไ的小手印。
莲花姑娘哭喊着从山坡上连滚带爬地跑回家了。她娇小的身子在绿毯子一样的草甸è子上渐渐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望着她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唉！女人真难捉摸。”
我已๐经断定莲花姑娘从此不再睬我，心里很黯然，独自坐在那棵大树下面想了很多，甚至想象了自己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应该是怎样的落寞和空虚。这时候我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打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在了她花朵一样美丽的脸上，也一定打碎了她脆ะ弱的心灵。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刚才一定不会打她。但现在已经晚了，莲花姑娘哭喊着回家了。我甚至可以预ไ料到เ，她回家以后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她的那ว个ฐ聪明绝顶ะ的爹，她爹一定会拎着一根木棍或者一把杀猪刀来找我算帐。莲花可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娃ใ娃，平常日子里我从来没看见她娘打过她一巴๒掌，她爹倒是经常抬脚๐蹬闺女的屁股。
我一直在山野里坐到เ天麻麻黑，夕阳普照ั大地的时候，我忐忑不安地赶着家里的三只羊顺ิ着山坡回家去了。前半夜我基本上失眠，后半夜就睡得跟死猪一样，到天亮的时候觉自己้在炕头上尿了一泡浩瀚的尿，把炕头尿成汪洋大海，我没敢叠被子，用被子盖住了我的杰作，偷偷溜下炕头，跑到院子里去拌猪食，然后钻进厨房拿了一块干馍馍就赶着羊出门了。“娘，我去放羊。”我冲在厨房里烧早饭的娘喊了一声，娘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大约根本没留แ意我说的什么话，随后才意识到我没吃早ຉ饭就要出门了，她追出来的时候我已๐经在半里地之ใ外了。娘在大门口跺了三次脚，闪进了家里。我在初ม升的阳光里唱着“小嘛小儿郎”往山野里走去。
我赶着三只羊走在路上，忐忑不安地想着昨天生的事情。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莲花的爹昨晚并没有操着棒子来找我。我昨晚睡下之ใ后想象了一个场景，那ว就是莲花的爹拿着棒子来揍我，我爹像守护神一样站出来保护我，我躲在爹的身子后面煽风点火，希望我爹能ม够把那个秃子撂翻在地上痛打一顿。但是我也有一点担心，因为ฦ尽管我爹年轻力壮，可莲花的爹毕竟是一个屠夫，万一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不是木头棒子，而是一把杀猪刀呢？我爹该怎么办呢？由á于担心，所以我没敢往下想。
现在我更加不用想了，因为ฦ那ว个秃子没有来。清晨的阳光很温暖，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凉爽。草尖上的露水像珠子一样闪着亮光，鸟雀们趁着我还没有扯开嗓子唱歌的功夫抓紧时间寻找食物或者谈情说爱，等到เ我嗓门一开，它们一定烟消云散。
我还是来到เ昨天生那件让我痛彻心肺的事情的山坡上，躺在那ว棵老树下面，连唱歌的兴趣也没有，树枝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说话，大约是在惊叹我今天居然金口不开了。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傻，不应该打莲花姑娘的脸蛋。就算一定要打，也应该打她的屁股。我看见她爹蹬她屁股的时候，莲花姑娘从来一声不敢吭。我悔恨交加地吼了一声，声音震荡山谷，鸟儿扑棱棱飞走了，莲花姑娘跑来了。
我望着她的身影一点点向我接近，心通通直跳。我很仔细地看了一下，现她的身后没跟着她的秃头老爹，就放心了。从树底下站起来，摆出了一个ฐ很酷的姿势，准备迎接这个没有骨气，过了一晚上就自己้屁颠屁颠跑来找我的黄毛丫头。
莲花姑娘气喘吁吁地在我面前站住脚，脸上全是汗水，把她那ว几绺枯黄的头紧ู紧ู地贴在额头上，实在是难看得要命。但是我喜欢，我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像看老婆一样地看着她，因为我知道她要开口说话了。
她果然先说话了：“张士心，你快回去看看吧。我刚ธ才去寻你的时候，看见你娘站在院子里喝水，大概ฐ是呛着了，嘴里吐着白沫，吐得牛圈门口满墙根都是啊！”
我的老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娘的心肝宝贝，但娘是我的心头肉。我啥也没说，转身就往家里跑。头也没来得及回就冲她喊：“莲花，你看着我的羊，给我打猪草！记着了，一定要打满满一篓子！”
莲花姑娘在我身后脆生生地答应着：“哎……”
我跑得太快了，没收住脚，清晨湿滑的草地粘住了我的脚，我一个跟头就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但我很快就爬了起来，连脚上的新鞋也不要了，赤着脚๐片子跑到เ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