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笛生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他的目光盯着餐盘里的米饭，神情淡然，“不用了。”
“可别ี啊”郑明羽为ฦ他大感不平，“虽然咱们学校是理工类院校，僧多粥少，但笛生你的条件这么好，不愁妹子不喜欢啊。”
叶笛生不置可否地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等嚼完嘴里的茄子，他才慢吞吞道，“我暂时不想谈女朋友。”
郑明羽见他神情暗淡，顿时惊觉自己้踢到เ了铁板，不敢再问，只好笑哈哈地岔开话题。心底却在思考，笛生不想谈女朋友，莫非是喜欢男ç的……
吃完饭，两人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叶笛生先去图书馆借了几本资料书，又去了实验室，把昨天没完成的实验做完。记录完最后一组数据的时候，天已๐经黑透。连续做了六个ฐ多小时的实验，此刻๑他才感到腹中ณ有了饿意。
叶笛生独来独往惯了的，本来课题组的同门师兄邀他晚上去聚餐，被他婉言谢绝了。他在食堂吃了碗半冷的蛋炒饭，便推着自行车回了宿舍。到了宿舍他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上网或者刷手机，而是换了身轻便的运动服，带好运动腕表，再次出了宿舍门。
从两个多月前回到学校开始，他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些改变，至少不能ม在体力上那ว么เ轻易地就被人压制。首先是坚持每天跑一万米，不下雨的话在操场跑，下雨的话就去健身房。另外他也尝试了俯卧撑，虽然一开始连十分钟都坚持不了，但现在已经能一口气做一百个了。可能ม在外人看来他还是偏瘦，但叶笛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像以前那么孱弱了。
今晚没下雨，所以他在学校的大操场跑完了一万米。最后两圈的时候，他的状态仍然很好，没有像第一次那ว样几乎瘫倒在跑道上爬不起来。汗水已๐经把运动服完全浸湿了，他慢慢走在灯光昏暗的操场上，听着胸ถ膛处传来的清晰的心跳声，感觉格外平静。
他喜欢这种生活，虽然每一天都很平凡、单调，甚至免不了有一些孤独，但这是他自己能完全掌控的生活。他不介意以后的每一天也这么过下去。
跑完步，叶笛生径直往回走，他身上都是汗，黏腻感挥之不去，只想快点冲个ฐ澡。他步履匆匆，几乎是目不斜ฒ视地走到了宿舍楼，然而，就在他快走到门禁处的时候，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笛生”
第20章礼物
叶笛生的脊ิ背几乎是立刻就僵硬了，这个声音太过熟悉，又太过久ื远，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笛生”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证明了刚ธ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两ä个月了，叶笛生以为自己早ຉ已经忘了那种受制于人的恐惧，可在那个ฐ身影靠近的那ว一刻，他的肩膀还是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我不会伤害你的……”秦绪从黑暗的灌木丛中走出来，他手里还抱着一个ฐ包得严严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里面像是一副油画。他走到叶笛生面前，忐忑而小心地看着他，“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叶笛生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门禁处没有装ณ壁灯，只从里面的宿管员值班室透出来一点惨淡的白光。秦绪微低着头站他在面前，身形似乎瘦了很多，硬朗的眉眼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深邃。
叶笛生知道他在凝视着自己，用那种专注而炽热的目光，只是这目光比从前少了几分侵略性。他不自在地退后一步，视线看向别ี处，“我说过了，我不想再见到เ你。”
秦绪抱着画的手颤了一下，他深深吸了口气，见周围暂时没有人经过，才郑重地轻声道，“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北京治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า开始追求你？”
“追求我？”
叶笛生像是听到เ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凛然而锋利ำ，“这就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吗？利用精神病作借口，不管不顾地囚禁我、折磨我。现在治好了病，又跟我说想重新追求我？呵，你以为我也跟你一样有病吗？”
“我……”秦绪眼中划ฐ过一丝受伤，他抱着那副油画，头垂得更低了。是啊，叶笛生说得没错，作为ฦ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怎么还有资格站在他面前，口口声声地说想追求他！
“我不在乎你接不接受……我就……就是想对你好……”秦绪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自己的心意，他只是想每天能ม看见他，能ม跟他说说话，他也根本没有期望过叶笛生能回应他，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不讨厌他。
双手紧张地摩挲着手中的画框，秦绪不敢去看叶笛生，把那副画搁在叶笛生脚下，“这是我……送你的画……我先走了……”
明明见到เ他是很开心的事，可在叶笛生谴责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来这里根本就是一个ฐ错误。就算自己努力治病，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也只会让他讨厌吗？秦绪喉咙发紧，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转身就往外走。太难受了，这种感觉比以往的每一次还要强烈，还要让他绝望。
“喂你怎么走路的啊！”
路灯昏暗，秦绪脚步匆匆，也没仔细看路，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经过的男生的胳ฑ膊。
“对不起对不起”秦绪连忙道歉，低着脑แ袋急忙往外走。他不想让任何一个ฐ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同学，这你的东西吗？能ม不能挪一下，不然没法开门。”
一个要进宿舍楼ä的男生走上台阶，疑惑地看着站在门禁处的叶笛生。
“不是我的”叶笛生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香樟树后，他收回视线，把脚下的东西拨到一边的墙角，刷็了门禁卡径直往里走。
他住在13楼ä，电梯迟迟不来，他干脆爬楼梯回宿舍。锁上宿舍门，快速地去浴室冲了个澡。洗完澡后，他站在半身镜前看着自己的脸，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烦躁感。
你没有做错，没有做错，他不断地对自己说。他不是什么圣母圣父，也没有一颗包容善良的心，被囚禁的那六天六夜，是他这辈子永远的耻辱。他可以原谅他，但不会同情他，更永远不会忘记这份耻辱。
用凉水狠狠地冲了几把脸，叶笛生回到เ书桌前，抽出一本原文书，打算做一段翻译。可秦绪受伤的神情、黑色的哀伤的眼睛，不知为何总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那些英文字母在他眼中也仿佛扭曲变形了一样。他不耐地合上英文书，重重吐了口气，忽然拿起钥๓匙，打开门往楼下走去。
那副被白布包着的画ฑ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白色的布面上多了几个脏污的脚๐印和水渍。叶笛生站在那儿，犹豫了很久ื，才将那副画ฑ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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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绪，你现在在哪儿呢？妈妈有点事想跟你说。”
刚ธ出t大校门，秦绪就接到了秦绯的电话，虽然他暂时只想一个人待着，可听着秦绯恳求的语气，他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我在t大这儿。”他硬邦邦道。
“t大？”
那头的秦绯秀眉微皱，语调有些惊疑。秦恺昨天回美国前已๐经把秦绪跟叶笛生之ใ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她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是震惊无比、不敢置信，因为秦绪从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他有喜欢的人。可一想起这两个月陪着秦绪去北京治疗，他总是神思不属的样子，还有那次帮他收拾衣物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他兜里掉出来的校园卡……那ว个时候她还没有多想，以为校园卡上的男ç生只是秦绪的某个朋友，可昨天跟秦恺聊了一整个下午，她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么多年了，她对秦绪的感情生活的了解竟然完全是一片空白，她不是不自责的，只是她跟秦绪能好好沟通的机会都很少，更不用说谈这种敏感的话题了。
秦绯克制住了自己想一探究竟的欲望，闭了闭眼道，“这样吧，你在附近找个咖啡店等我。t大离我这儿比较近，我二十分钟็后就到。”
“嗯。”
秦绪隐约猜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着挂了电话。他去报亭买了本杂志，在附近的大学路上找了家咖啡店坐下，二十来分钟后，秦绯果然如约而至。
母子俩这样面对面坐着正式交流的场合不多，秦绪成年后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秦绯除了定时给他打钱，偶尔关心他的病情外，两人的联络其实不多。因此秦绯甫一落座，气氛便有些局促。
“你想喝什么？我请你”秦绯翻看着饮料单，又想起什么เ似的，“晚上喝咖啡不好，我给你点杯红茶吧。”
秦绪无所谓地点点头，视线看着桌面的花纹图案。秦绯打量着他的表情，忽然开口道，“你舅舅回美国前，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
不用她说，秦绪也猜到เ了。他神情平静，双手放在膝盖上，淡然地看着秦绯，“然后呢？是不是来劝我不要喜欢男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谈话总是这么剑拔弩张。虽然秦绪的病已经治好了大半，但他对秦绯的疏ຕ离和冷漠似乎ๆ根植在骨子里，不管秦绯做什么，都很难去改变这一点。
“你误会了”秦绯微微有些心酸，她拨开鬓边垂落的额发，故作轻松地看着秦绪，“我只是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的。你从来没跟妈妈讲过。”
秦绪没想到เ她竟然没有一开口就斥责自己，面露诧异地看着他。
“他是在t大读书对吧，你刚刚是去见他了吗？”
第21章谈话
秦绪犹豫了几秒，才点点头。
秦绯嗯了声，她把手中的menu合上，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点单。等服务员拿着菜单远去，她才轻轻呼了口气。
她这两ä天一直在反省自己，她怀疑ທ是不是因为秦绪从小缺失父爱，才会喜欢上同性。她跟秦绪的父亲离婚后就再也没有让父子俩见过面，对秦绪关于父亲的疑ທ惑也从不给予解答。她承认，她很自私，因为憎恨那ว个ฐ男人，所以连同秦绪享受父爱的权利也一并残忍地剥夺。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母亲，秦绪第一次发病后去精神病院接受了一年的治疗，那一年里，她从来没去看过他。她没法面对得病的秦绪，看着情绪失控、暴躁易怒的秦绪，她就像看到自己喜怒无常的父亲，那简直是她的童年阴影。彼时她的感情生活也是一片混乱，她虽然外表光鲜亮丽ษ，可内心却无比脆弱和空虚，她酗酒，抽烟，良好的家境和漂亮的外貌让她可以轻易勾搭上很多男人，她跟他们上床，谈恋爱，但从不付出真心，对别ี人的真心也不屑一顾。
如果不是秦绪那次出车祸，她大概还沉浸ฤ在自己的世界ศ中不愿醒来。直到在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秦绪时，她才醒悟到自己้作为ฦ一个母亲有多失败。她逃避了这么เ多年，不愿去正视这个ฐ家庭的问题，不愿去真正地接纳和关爱秦绪，结果呢，老天让她尝到เ了报应的滋味，她差ๆ点就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她想重新开始，努力让秦绪接受她，陪他去北京治疗的两ä个月里两人的关系确实拉近了很多，可她明白秦绪还是有心理障碍，没办法完全接受她。这也很正常，她确实急不来，毕竟在秦绪最需要帮助和关爱的时候，她残忍地选择了逃开。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重复当年的错误，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秦绪在感情上重蹈她的覆辙。
“你去见了他，那他呢？见到你他高兴吗？”
秦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
她话音刚落，秦绪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无比。他低下头，神经质般地抠着自己的手指，似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他是不是跟你说，让你不要再去找他，他不想看见你？”秦绯光是看他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一切，她知道说这些话很残忍，会打击他的自信，但她必须要说。
“你对他做了这种事，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想再见到你。我明白，你喜欢他，可是小绪，你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ฐ人吗？”
秦绪紧紧抿着唇，眉心蹙起，不发一语。
秦绯看着他倔强的模样，不忍地握住他的手，她轻声道，“小绪，听妈妈的话好吗，以后的生命中你还会认识很多人，你会遇到一个ฐ真正关心你、爱你、不介意你的过去的人。但那个男生能做到吗？不会的，他没法接受你，不管你的病有没有好，就算你为ฦ他做再多，他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放弃他吧，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的确，秦绯说的话很无情，也很现实，每一句都戳到了他心里。其实秦绪能ม不明白这些道理吗？不，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可即使明白，他也不甘心，也许是他太幼稚了吧，就算明知会撞得头破血流，还是要义无反顾地投入这段痴恋中。
秦绪把手抽回，垂下眼道，“你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可是你呢？你又知道吗？”
秦绯没想到他竟然会反问自己，她看着那ว双坚定而明亮的黑色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副神情，跟当年的她何其相象。那时她不顾ุ秦恺的劝阻，执意用不耻的手段威แ逼利诱许谦跟她结婚，尽管明知许谦不爱她，她还是固执地生下秦绪，结果呢，这个孩子并没有留住许谦的心，他依然深爱着那个女人……
秦绯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这一幕多么讽刺。她的儿子跟她一样，执拗地爱上了一个ฐ永远不可能ม爱自己的人。难道这都是因为ฦ她当初种下的恶果吗？
“小绪，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曾经很爱你爸爸，爱到可以为ฦ了他去死。”秦绯用手指抹了抹眼角，自嘲一笑，“可是你爸爸对我没有感情，我花尽心思得到เ他，他还是不爱我。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你明白吗？”
这是第一次，秦绯在他面前提到他的父亲。秦绪心底某个地方แ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他看着眼眶通红的秦绯，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知道你恨我，因为ฦ我从来不让你见他。”秦绯顿了顿，忽然惨然一笑，“可是小绪，如果你见到เ他之后，发现他家庭美满，儿女成双，甚至都不记得有你这个儿子存在过，你还会想见他吗？”
秦绪心头巨震，脑中嗡嗡直响，他曾经期待的理想的父亲形象仿佛转瞬间化成了泡影。他端起陶瓷杯，想喝一口茶来缓解胸口的窒息感，可他发现自己双手发颤，几乎连杯子都无法拿起。
秦绯说完那句话，就从包里拿了一个ฐ小本子和笔出来，她撕下其中一页纸，在上面快速地写了两行字，然后那ว张纸递到เ秦绪面前。
“这是你父亲的姓名和住址，你如果想去见他，我不反对。”
“笛生，去不去打桌球啊？”
郑明羽穿着蓝色短袖衫，满脸期待地探头进来。叶笛生正在整理实验报告，闻言头也没抬道，“下次吧，今天没空。”
“又没空……”郑明羽一脸哀怨地走进来，他照ั旧先打量了一下叶笛生的单人宿舍，啧啧感叹此地的整洁和干净，然后目光一转，瞟到เ他放在床角的长方形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