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学得累坏了！”我心里虚，脸上强作欢笑。这些天我的脑袋里一直嗡嗡地响，整天昏昏沉沉还想呕吐。
“我没想到我的儿子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可知道你都干了些啥啊？”娘心里的悲伤战胜了理智，忽然就冲过来，用双手紧紧抓住我的两肩，开始使劲地摇晃我，我口袋里的硬币仓琅琅地响起来，我娘顿时停住了摇晃，全家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ณ到我的口袋上。
爹一直都说他命好，早年遇见了我娘，那是城里来的媳妇儿，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一个人能娶ດ上城里来的漂亮媳妇；后来有了我，没有人不夸我聪明，我爹因我而骄傲；再后来我爹进山拾柴翻了马车，险些落进万丈深渊，但被我二叔硬生生拉了回来；又后来爹在工地上被水泥墙埋住了，但是我爹没有死掉。
“你爹真好样儿的！”我在医院里照料我爹的时候来探望他的一个工友说，“腰杆儿软软地断了，他脸上硬是挂着笑，就活像一点儿也不疼。”
车站上人山人海，通常情况下我和妹妹根本挤不上去，只能ม在别人还没有出门之前就离开被窝，赶最早的车，那样可以保证每天按时到达学校。曾经有几次起得晚了，到了车站看见的是洋洋洒洒的人群，我和妹妹很快被人群冲散在车站里，后来我听见了妹妹的哭声就四下里寻找。
“你自己梳头！”我恶狠狠地对张士莲说。她就嘟着嘴巴๒拿着梳子走到床边，想把我娘叫醒给她梳头。我心情坏极了，也就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冲着张士莲大声地喊：“没听见么？你自己梳头！娘累็着哩！别叫醒她！”
奶奶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叫声我的儿便大放悲声痛哭起来。我也哭起来。奶奶的眼睛已经复明了，七十多岁的身子还稳健，头像银丝一样闪闪亮。
二叔三叔和姑姑的娃娃们知道我来了，就赶过来像苍蝇一样粘在我的身边半步也没有离开，他们远比我当年还要聪明，都静静地站在我旁边不言不语，拖着鼻涕贼兮兮地瞅着我背来的包，似乎知道里面一定有属于他们的东西。
“这个不要脸的禽兽！”我望着杨财慢慢走远的臃肿的背影说。我娘在我头上拍了一巴掌，嗔笑着说：“娃娃ใ家动不动就说脏ู话，成啥样子？”
“娘啊，杨财都做些啥？”我问。
“稀罕么？我家里多得是！”王永玲看着我，目光里多少带着点儿对我的蔑视。我就不说话了，我知道很多人家里都有吃不完的白面和花卷儿，但是我家里没有，我的妹妹们每天呆在家里混天到黑都吃不上一口馍馍，馍馍都放在高高的地方，他们够不到也不敢私自取下来吃。她们每天都要苦苦等候到我娘下班回去，才能盼望到一口热乎ๆ的饭。
我把花卷儿拿起来想还给他，那个男娃ใ娃说：“扔了吧！”
夜幕已๐经落下，天空阴沉沉的，还飘着一点淡淡的雪花。张士莲正和两个妹妹在院子里玩得忘乎所以，一个ฐ个脸蛋冻得像地里的马铃薯一样。
“文文呢？”我问。
娘摇摇头：“家里没有多少钱了，萍萍住院花掉了很多钱，这一个月也没怎么摆摊儿，挣不到钱不说还要交税哩！拖一拖吧！”
“老头，你瞧得准不啊？”我问。因为我的妹妹是肺炎，但是她的症状跟我弟弟弟似乎ๆ不完全相同。
“多放些辣子和醋，蒜也多放些！”我叮嘱那个卖酿皮的妇女，她笑了笑，添了一勺辣子，看看我；我摇摇头，她又添了一勺进去。我这才满意了，点点头，接过了大腕，端在手里小心地走在路上，心里激荡着一种满足和荣耀。因为我娘刚刚又夸奖了我，说我不但懂事，而且孝顺爹娘疼爱家人，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真的？”我问。
弟弟妹妹们狼一样嘻嘻哈哈地吃着我从外面买回来的酿皮儿和凉粉，就像过年一样快活。我没有吃，因为这个时候我心里充满着矛盾和恐惧。娘回来之后如果现帆布箱子里的钱少了三毛五，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打我一顿。我抓的那一把硬币一共是四毛九，我在巷子口上的小摊儿上买一碗酿皮花掉了两毛，买凉粉花掉一毛五，剩ທ下的一毛四我又放回了帆布箱子里。
张士莲把另一只碗也端到了跟前，准备将碗里的醋和辣椒喝掉。我觉得他们简直狼心狗肺，就狠狠地瞪着张士莲长长地“嗯”了一声，她不敢动了，把手缩了回去。我拿起碗把最后一点汤汁喝进了嘴巴里，一阵酸辣，让我幸福得想哭。很长时间了，这是第一次在白天里有东西吃进我们的嘴巴里。
“四十五块。怕不是哩！咱家丢的是二十五块。”他说。我就松开了那个女人，站起来把钱从男人手里抢过来，放进帆布箱子里，砰地盖上了盖子。男人就拽着自己的婆娘从我家里出去了，出门的时候我听懂了那个ฐ婆娘大声对她男人说的话：“难道他们就不能ม添点儿进去？咋就知道是他家的钱呢？乡下人什么เ事儿干不来？”
砸坏了人家的窗户玻璃，虽然我心里的气消เ了很多，但是爹娘回来一定免不了要骂我一顿ู，甚至还要打我一顿，因为ฦ我的行为导致的结果就是娘一定需要赔一块玻璃给人家。我叮嘱弟弟妹妹晚上一定不要把生的事情告诉爹娘，他们都郑重地答应了，作为ฦ回报或者贿赂，我从蒸笼里取出了一个馍馍，掰开了分给他们四个人。但是晚上我娘一进门，我的弟弟就兴冲冲地喊了出来：“娘啊，哥哥真厉害！咬得那ว个婆娘哇哇乱ກ叫！”
莲花捂着耳朵躺在大树底下，就像很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