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纸笔陈铺,所谓公务,一句也看不入眼,一字也落不下笔。
若是以前的苏禾怕是会自行张罗起他纳妾之事,恨不得进东宫的女人越多越好,这样她就不用侍寝了。
谢氏将苏绮拉住退下,“行了,少说几句,人家以怨报德,就当我大苏家养了个白眼狼!”
那二人一口一句的说得苏禾心里不痛快,于她而言,在国公府的受辱历历在目,被打得满身伤痕,就连讨份伤药都会被咒骂。
很多时候太子殿下从外回来,若瞧见苏禾睡得迷糊,就会将她抱回殿里。
日子过得安逸,苏禾开始觉得就像这样也挺好,不去在意曾经究竟发生什么,就算太子殿下对她不好也行,对于苏禾来说,衣食无忧便好了。
如果那话是真的,殿下,你要图阿禾什么。
☆、九
太子昏昏沉沉的,东宫里苏禾独自一人看烟花些许孤单,她真不知晓太子不能吃辣物,早知就不该把鸡肉塞他口中。
太子要是说一句不能吃辣,她就不会一时赌气给他吃了。
谁知指尖一滑,金色汤汁洒落下来,衣襟上湿了一片。
衣裳上尽是汤味,苏禾微瘪嘴,发上流珠摇曳,汤是温热的,不烫就是可惜了一碗好汤,她都才喝一口。
段宸掠过他的衣角,步伐微顿,睨眼离去。
到เ了年底,东宫里头个个奴才都领了衣裳,月钱也翻了两翻,苏禾身边的小宫女岚儿是喜气洋洋的。
苏禾抚着胸口,转念一想方才太子入门时,眸底浸ฤ着冷气,让她心生胆怯,温和的人一旦ຆ生起气来反而更加可怕,光是往那ว一杵都散着危险。
她无依无靠的,如今天降一个大靠山刚抱住,威风还没来得及耍呢,会被抛弃吗。
她还是奉承他的好,和和美美在东宫里过小日子,喜欢这种事放着,等哪天恢复记忆,不就重新喜欢上了吗。
段鹤安凝视苏禾的眼,她眸子些许游离。
她不是国公爷的亲女儿,所以她的生活如同下人一般。
不过她也不是柳氏的亲女儿,准确来说她是个ฐ孤儿。
那就是重新开始,那段记忆失了便无须找回,反正她那记忆里也不爱他。
段鹤安盛着一匙粥,递在她唇边。
如同发生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苏禾喝得太急又轻咳起了一下,宫女轻抚她的后背。
苏禾起了些疑心,她和太子也亲密不少,如今又来月事,连个果子都没种出来。
太子则是温柔道:“阿禾身子弱,先养养。”
苏禾瞧着他温润的容颜,想起那日苏绮的话,攥着段鹤安的衣襟,道:“殿下,为何之前我们没有生子。”
段鹤安心间微微刺痛,有些哑口不知如何回应,顿了片刻,只能道:“阿禾知道会难过的。”
雨下得大了些,淅沥声越发明显。
正巧宫女端药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段鹤安接过药,看不出喜怒。
苏禾心突地一下疼,见他吹着微烫的药,她撇开脸蛋,“你若不说,我便不喝了。”
段鹤安沉默下来。
见他不言语,苏禾扯了扯他的衣襟。
段鹤安将药放于桌面上,缓缓道:“有过孩子,但阿禾跌落长阶时流了。”
那天细雨霏霏,待段鹤安仓惶赶到时,已是满身伤痕的她,还有地上的血迹,或许连苏禾自己都不知道已有身孕。
这也成了他最不愿回忆的事,如若可以,不提也罢。
苏禾怔怔地望着他,哽了喉。
段鹤安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哄:“莫去提以前的事,现在就很好,以后还会再有的,阿禾好好养身子。”
于他而言,苏禾活着就好。
苏禾嘴一瘪,下意识抚着小腹,可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虽什么都不知晓,但那是唯一与她有血缘的亲人,眼眶很快便积了泪水。
段鹤安见此,捧起她的小脸蛋,说道:“不哭,孤不希望这成为阿禾的心结。”
苏禾低下头往太子怀里钻,虽然没发出哭声,但却把眼泪抹在他衣服上,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很喜欢,或许是太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段鹤安抚着她的背,柔声轻唤,“阿禾。”
她不应。
便又唤了一声:“小阿禾。”
“哎…”她带着哭腔软糯糯的。
这一声,心都酥了。
段鹤安淡淡一笑,他会心疼的,学着她说过的话,道:“阿禾可以生的。”
苏禾仍是埋在他怀里不吱声,他这一哄便是许久。
直到渐渐缓和后,苏禾杏眼微红,将桌上的药喝下。
她心情低落,小脑袋拉耸着。
段鹤安不再去管公务,托着她的腰肢,揽到书案旁้,转移她注意力道:“不是喜好诗词吗。”
她近来可是抱着卷楚辞在瞧,还时而看着便睡着了。
苏禾瞧着铺陈的宣纸,将心绪敛下,学着太子的笔风,写下近日学到的《九章·思美人》
一笔一划勾勒的字,越发像他的字。
段鹤安轻笑着,直道她一点都无自己的字韵。
苏禾眨巴眼,刘公公还说殿下的字好看,她像殿下不也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