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床上的龙相忽然回了头，直勾勾地看他。
于是他扭头便走，不给龙相继续审视自己้的机会。
然后，又问龙相：“你那腿还疼吗？”
露生扭头望向窗外，看天色已是墨黑，“一会儿我回屋。没想到昨晚一觉睡过去，把你的床霸占住了。”
思及至此，她悄悄地又溜了露生一眼，一眼过后，心花怒放，心满意足。
露生看出他这是在想心事，并且是极其复杂的心事。简单的事情，用不着他这样动脑แ。而他连晚饭都不吃，想完便睡。
丫丫靠着桌子站住了，仿佛是挺高兴，“在家，刚回来。”
丫ฑ丫将一根食指送到เ口中——在进嘴之前悬崖勒马，只摁了摁自己的下嘴唇。她小时候很喜欢吮手指头，露生不许她吮，她记住了。但是在出神的时候，她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要往嘴边凑。
龙相没意见，丫丫更没意见。
龙相的兴致很高，侃侃地讲述他下午如何跑到城内军营里骑了马打了枪。他正在变声，嗓音很不稳定，说着说着便要沙哑成驴叫。丫丫ฑ强忍着不笑出声，露生则是被他吵得头晕，一边给他洗脚丫，一边抬头告诉他：“你能不能ม安静一会儿？”
露生没听懂，“她是去世了吗？”
露生坐直了身体，“不可能，没有娘，你是从哪儿来的啊？总得有个人把你生出来吧？”
（二）
白露生心想：这么个ฐ人，还好是个男ç的，要是个ฐ女的，非得烂在家里不可。得是多色迷心窍的人，才敢把他娶ດ回家？
露生认为自己也该做点正事了，能够暂时地远离龙相和丫丫，就更好了。
他并不是对这一双小夫妇有什么เ意见，他只是无颜再见丫ฑ丫。龙相真喜欢丫丫，一下午的时间里，他像得了健忘症一般，连着三次告诉露生“丫丫拍我睡觉”。可是晚上回了家，露生一眼没留แ意到，龙相便将一杯热茶——连茶水带茶杯——全摔到了丫丫身上。因为ฦ他说他要喝点甜的，而丫丫没听见，只给他端上了一杯清茶。
丫丫被砸了一下，也被烫了一下，但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然后，她一声不吭地小跑出门，去给龙相找“甜的”。露生趁机走过来，让龙相管着点自己的脾ຆ气，结果龙相把眼睛一瞪，问露生：“怎么เ着？我打我老婆，你心疼啦？”
露生一时间哑口无言。其实要说也还是有话说的，不管怎么讲，龙相欺负丫丫就是不对。可是，他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万一引起了龙相的雷霆之怒，那么เ结果会更难收场。在斗志不是很强的时候，他对龙相也有些怕。
翌日清晨，露生和龙相一同起了个ฐ大早。露生拎着一只皮箱，和龙相乘坐了马车往火车站去，要搭乘最早的一趟列车往北京走。龙相在路上一直没说话，及至两人在卫士的簇拥下站到了月台上，山西过来的火车也轰隆隆地将要停下了，龙相才忽然抓住了露生的手，“哎。”
露生正要上车，听闻此言，立刻回了头，“嗯？”
龙相抓着他不肯放，“你还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呢。”
露生强笑了一下，“没走过，我是怎么来的？”
龙相蹙起眉毛，露出了一点幽怨的孩子相，“你——你路上小心，早点儿回来。我们等着你。”
露生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温暖了一下，强笑变成了真笑，“司令的教导，卑职铭记于心，绝不敢忘。”说完这话他抽出手一拍龙相的肩膀，压低声音又道：“乖乖听话，不许欺负丫ฑ丫。”
龙相委委屈屈地一歪脑袋，垂下眼帘嗯了一声。
这一趟火车并非龙家的专列ต，可是不等人的，所以露生三步两步地跨上了头等车厢。
头等车厢内堪称空旷，他立刻๑便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靠着车窗坐下来，他隔着玻璃向外望，只见龙相站在月台上左张右望，分明是在透过一面面车窗寻找自己。
这个时候，火车拉扯着汽笛缓缓开动了。露生向后一靠，不知怎的，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