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把短外套脱掉。”
“陆小姐，你已经录取了，下星期一起，到这儿来先受一个礼ึ拜的训练。待遇你不用担心，每个月收入总在两三千元以上。”我又一愣，这样就算录取了？既不考试也没有测验的问题，两三千元一月，这是什么工作？我呆了一呆，问：
妈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她刚刚洗过碗，手上的水还没有擦干，那条蓝色滚白边的围裙也还系在她的腰上。
“我知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把钱要来就是了！”我说，仍然在找寻我的伞。“你的伞在壁橱里。”妈说，从壁橱里拿出了我的伞，交给了我，又望了望天，低声的说：“早ຉ一点回来，如果拿到了钱，就坐三轮车回来吧！雨要下大了。”
我木然的转过身子，握着钱，向房门外面走。耻辱的感觉使我每根血管都沸腾着，但是，我不再愚昧了，不再傻了，我要从爸的手里接受金钱，最起码，我不愁衣食，才能计划别ี的。为ฦ什么我不收爸的钱呢？为什么我要饿着肚子，让雪姨觉得开心呢？走到了院子里，爸在后面喊：
“依萍！”
我回头，爸注视着我，深思的说：
“经常到เ这边来走走，把你的傲气收一收，总之，一家人还是一家人！”是吗？是一家人吗？爸为什么要讲这一句话？难道他真懊悔了对我的鞭打？还是——他把我从废墟中ณ掘出来了，又重新想认我这个女儿？我望着他，不能从他的脸上获得答案，但他眼睛里有一种新的，属于感情类的东西，我不想再研究了，人是复杂而又矛盾的动物。
走出了“陆寓”，我心境迷茫而沉重，那包钱压着我，我觉得无法呼吸和透气。现实、自尊、傲气……多么错综紊乱ກ的人生：钱在我手里，现实的问题解决了，自尊和傲气呢？我总要在一方面被压迫着吗？
阴云又在天边堆积起来了，快下雨了
第一章
？我又恢复了和“那边”来往，事实上，我到“那边”去的次数反而比以前勤得多。我逐渐现，我和爸中间展开了一层微妙的关系，爸变得十分注意我，他常常悄悄的研究我，冷冷的衡量我。而我呢，也时时在窥探着他，防备着他，因为ฦ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怎么เ回事。我们之间，仿佛在玩着捉迷藏的玩意儿，时刻戒备着对方。有时，我一连一星期不到“那边”去，爸就要派如萍或尔豪来找我去，对于我的要求，他变得非常慷慨。自从那次挨打之后，我对他早就没有了恭敬和畏ั惧，我开始习惯于顶撞他，而我觉，每当我顶ะ撞他的时候，他都始而愤怒，继则平静，然后他会眯起眼睛望着我，在他无表情的脸上，我可以领悟到一种奇异的感情。于是，我慢慢的明白，我的存在已๐经莫名其妙的引起了爸爸的重视。跟着爸对我态度的转变同时而来的，是雪姨的恼怒和惊恐，她显然有些怕我了，对我的敌意也越来越厉害，有时甚至不能ม控制的口出恶言。可是，她怕爸爸。只要爸爸用凌厉的眼光对她一转，她就要短掉半截。她不再敢惹我了，而我却时时在思索ิ如何报复她。我恨她，比恨任何一个人都厉害！刚ธ到台湾的时候，她用种种卑鄙的办法使爸厌恶妈妈，而妈妈又生来就怯弱沉默，又不会伺候爸爸，所有的委屈都压在心里，弄得面黄肌瘦，憔悴不堪。爸对女人感情一向建筑在色上，色衰则ท爱弛。终于，妈受不了雪姨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爸也看厌了妈愁眉深锁的“寡妇面孔”，于是，我们被迫搬了出来，从豪华的住宅中被驱逐到这两小间屋子里来。没有下女，没有带出一点值钱的东西。妈妈夜夜饮泣，我夜夜凝视着窗外的星空誓：“我要复仇！”而今，我和雪姨间的仇恨是一天比一天尖锐化了。
我又有一星期没有到“那边”去了。早上，如萍来告诉我，爸要我去玩。这两天，如萍似乎有点变化，她是个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人，有几次，她仿佛想告诉我什么，又羞涩的咽了回去。但她脸上有一种焕的光辉和喜悦。或者，她在恋爱了，事实上，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岁，由á于腼腆和畏羞，她始终没有男朋友。尔豪在台大念电机系，曾经好几次给她介绍男ç朋友，但全都失败了。我想不出，除了恋爱还会有什么事让她如此容光焕？但，我也怀疑她是不是真有能力抓住一个男孩子？晚上，我稍微修饰了一下，最近，我做了许多新衣服，爱美大概是女孩子的天性，我虽自认洒脱，在这一点上，却依然不能免俗！这些衣服都是用爸爸的钱做的。穿了件黑毛衣，黑羊毛窄裙，头上系一条红缎带，套上件新า买的深红色长毛女大衣，揽镜自照，也颇沾沾自喜。我喜欢用素色打扮，却用鲜艳的颜色点缀，这使我看起来不太飞扬浮躁。穿戴好了，我向妈妈说了再见，依然散着步走到“那边”。
才走进院子，我就觉得今晚的情形有点反常，客厅里灯烛辉煌。这客厅原有一盏落地台灯，两盏壁灯和一盏大吊灯。平常都只开那盏吊灯，而现在，所有的灯都亮着，客厅中人影纷乱ກ，似乎ๆ在大宴宾客。我诧异的走进客厅，一眼看过去，客厅中ณ确实很多人，但全是家里的人，爸爸、雪姨、如萍、萍、尔豪、尔杰，在这些人之间，坐着一个ฐ唯一的陌生人。从雪姨的巴结紧张来看，这个陌生人显然是个贵客。何况，这种全家出动的接待，在陆家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