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担心却是连秀英都不能明说的，林老安人头半晌与吴妈妈略说了两句：“秀英见她娘都脸儿不是脸儿，那还是亲娘，何况孙女婿？且错在素姐，竟险些要点头，我玉姐姓洪不姓程，她越不知道规矩了，只要自家一个‘怜贫惜弱’的良善名声儿，却要坑苦孩子。孙女婿足有半月儿不曾与她打照面儿问好了罢？她还在梦里哩！”
愁了一回，吴妈妈又劝：“为今只好您老为她圆回来了，厚待玉姐金哥。”
申氏也不拘束于他，止在儿子九哥儿隆生之后与他说：“家底儿总在这里了，你要再生，可拿不出拿来，觉着与商户人家结亲好看呢，你便生去，生下来婚事上头你自出头交涉。”郦玉堂一看满堂儿女，再一思已๐从王府分出，一应家计都是前后二妻支应，当面不说，后也收敛，总算没再添庶子庶女。
反是申氏，自嫁过来，于子女之ใ功课督导颇严å。来江州时便携着西席，到了江州歇息三日，便令开课。一一查完功课，连同亲生的小儿子九哥，都使去挑灯夜读一回再睡。却把女孩儿叫了来，问她们：“你们看这些小娘子如何？”
秀英道：“府君是官家堂兄弟，官家亲兄弟凋零已๐尽，这便是最亲的了罢？”洪谦哭笑不得：“你知道官家有多少堂兄弟么เ？单这位府君的父亲吴王，便养活了二十三个儿子！为养活这一家子，吴王连京中王府都不要了，舍脸赖在东南道转运使的位置上二十年不肯挪窝儿，终教御史给参了下来这才回的京。不得已，除开长子次子，其余子女，也多是买卖婚姻。这位府君听说有九个儿子，还有闺女，你自家算罢！纵有万贯家财，分一分，各人还买不得咱家这般宅子哩。”
玉姐道：“能做到府君，想也有些本事，纵没本事，也有人帮扶，纵无人帮扶，也有运道。”
玉姐得意，却不明说，只道：“我都知道哩。”她七岁前连苏先生都肯带她往市井里走上一遭儿，后来大了，苏先生时有阻拦，洪谦却爱领着她闲逛。闲来无事，玉姐得了空儿便换一身男童衣裳，把耳坠子摘了，头束一束，戴顶小帽儿，与洪谦往街上去逛。市井里除却“落难公子中状元，私定终身后花园”尚有那ว三教九流之辈，诸多生活之道。
因洪谦知道了，便插一回手，他可与三教九流结交，也识得几个朋友，也为程家做过买卖，寻了诚实经纪，采买砖石木材等，玉姐时常听得，也知道江州城哪家铺子里有好木头，又谁个窑里烧得好砖。便说与洪谦：“便将这旧砖旧ງ木交由他们家折价罢咧。”
苏先生道：“你两个又弄鬼！狼狈为ฦ奸说的便是你们！”他教导虽严，然女徒与男徒毕竟有些差别ี，玉姐又伶俐懂事，心中不免要纵容一二。玉姐也不甚怕他，拽着他的袖子来回晃荡：“快些说哩，我既想到了，便不能叫先生受亏哩！”
玉姐记下了，待要回头吩咐小茶儿，小茶儿已๐口舌伶俐复述一回，玉姐道：“我也是这般记的，先生看还有旁的不？”
说得玉姐吐舌头，拉拉程谦下摆。程谦一揖到底：“受教了。”
玉姐小心站好，低眉顺眼应了声：“是。”
秀英已说到娥姐：“也老大不小哩，该相看人家了，总要看个一年半载方แ才定下来。换庚贴儿、放定、再到เ出门子，又得个一年半载哩。这还是日子凑巧了，要是遇不着吉日，还要拖哩。你还要备嫁妆，又须ี些时日，一里一外，没个ฐ三、四年办不下来。”
秀英道：“我也这般想，只盼她能嫁得出去哩。”
林秀才见姑母不肯再言，心下犯起嘀咕来，暗道，姑母家素来会办事，手头又松，我便直白说了，她还能亏了我这侄儿不成？何苦要做勒索亲戚的小人？罢罢，真说了罢，咳嗽一声道：“照常情，须ี是素姐为户主方合礼ึ法。素姐实顶ะ不得大用，不如以秀英为户主，纵然几年后秀英归了洪家，这几年难道就不过生活了？”
林秀才听了便笑道：“这有何难？朝廷从来怜悯女户，且那谦郎已与姑母家做了六、七年赘婿，按律，做过三年赘婿的，便可因妻承业哩，”见林老安人犹有愁容，更问，“姑母可是忧孙女婿太伶俐了？”
秀英茫然道：“又要我如何？”也忍不住哭了。
秀英道：“阿公哩？”
程谦因余大郎说：“往来我家这些人，我皆看不中意，唯与世兄一见如故。我初ม至江州，甚都不熟，还须ี仰仗世兄。”又请程谦代为引见些人，又说要见县令、知府家公子等。程谦因余家要租他家仓栈等事，亦不好推拒。此后便是余大郎使钱，招待两家公子，程谦时常作陪。
如是二、三月，又逢节日，余家备好大一份礼物分赠二官，余大郎已与两家公子称兄道弟。县令又与余大郎附县学读书，只待上下打点，便可考试。余太公亦租下程家仓栈，又与他家铺子做买卖，拘得程谦时常与他家打交道。
一问二问，倒教程谦看出些门道来了，不由失笑，特把玉姐唤来开解：“你娘眼下仔细，不是不疼你了，依旧待你好。不过是她现在身子娇贵，不好冲撞。这几个月，只管把你娘当你阿婆般待，过阵儿便好。”
玉姐方แ五岁，功课又做足，苏先生便不罚这女学生，止写一幅大字与玉姐，上书“宠辱不惊”。又与她细解其意：“一惊一乍，是器量狭窄，怎能成事？怎能ม令人敬佩欢喜？”
旁้家犹可，纪主簿娘子何氏却是一刻等不得，携着女儿娥姐亲往程家来与秀英说话。
何氏勉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