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拿帕子掩了嘴，泪珠扑簌簌落下来，“原来是我害了母妃。”
周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听了皇帝这话，一脸意外睁大眼，“父皇这是何意？”
周瑛午觉醒来，梳洗后看时候尚早，就坐到窗边的美人榻上，拿了本书消磨时间。
李嬷嬷见状，又是惊喜，又是庆幸，不知告了多少句佛。
周瑛依着规矩行了礼，才乳燕投林一样飞到徐贵妃怀里，“一天不见，我好想母妃啊。”
明熹宫依旧富丽ษ堂皇，只一白天没回，就仿佛隔了一世一样。周瑛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因为ฦ一日没在徐贵妃手底下混而松散了的皮绷紧，先进正殿给徐贵妃请安。
程夫子就在上首坐着，周瑛当然不能跟她对上，于是朝周玫甜甜一笑，随手找座坐下。
行三的五公主ว周玫是个熟人，她的生母魏嫔是和妃的亲妹妹，这两姐妹感情一般，但周玫倒是颇็得和妃青眼，常来秀玉宫玩，因此跟周瑛也不算陌生。
周瑛歪着头，有点懵，“那ว我就有两个母妃了？”
周瑛原只当是徐贵妃一时口误，但看到徐贵妃和皇帝交换的眼神，也顿时紧张起来。
徐贵妃一片慈母之心，周瑛当然能看到，但是徐贵妃的到来，却让这桩事平添了波澜。
这口气，还真是看戏不怕台高。
乔荣颤抖着叩了头，感激涕零，“奴才多谢陛下隆恩。”
周瑛还真当皇帝多看重乔荣呢，原来不过如此。皇帝ຓ难道不知道大内总管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眼热吗？以前那么เ多人被乔荣压得翻不了身，现在乔荣被卸了爪牙，处境堪忧。
偏偏在场两ä位，一个以国士相待，另一个恨不能以死报之。
好似君臣相得、其乐融融，水面下却有暗潮涌ไ动……周瑛垂下头，不敢再看。
不管皇帝ຓ目的为ฦ何，都很好地激发了乔๒荣的干劲。乔荣发狠将永寿宫一干宫女嬷嬷们好一顿ู辣手整治，这些人哪扛得住内监阴私手段，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谁打碎了一尊玉美人花瓶，却推在了贵人养的猫身上；谁赌钱输掉裤子，偷偷把库房里的绸缎换出去卖钱；谁被贵人赏了一巴๒掌，怀恨在心，往贵人的茶汤里吐口水……
乔๒荣当然清楚皇帝ຓ想知道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一概ฐ不论，专揪大头，哪位妃子打探御前行踪，哪位妃子偷学邀宠手段……最后一统计，永寿宫竟然跟筛子一样，廖贵人跟前的宫女太监竟一多半都背后有主。
而乔荣最关注的陈旺福，也经众人口中ณ拼凑出了来历。
乔荣这才揣着这些消息禀报皇帝ຓ，“陛下，陈旺福七岁入宫，现已๐入宫三十余年，父母兄弟一个ฐ没有，从入宫就学得伺弄花草，这些年辗转在各宫间，却一直孤僻寡介，没交下一个ฐ朋友，不过陈旺福在年少时曾结过一个对食，因两人低调，所以少有人知，后来那宫女没了，此事就更鲜为人知了。此宫女临ภ死前，在秀玉宫当值。”
皇帝ຓ沉默不语，乔荣又道：“而且此次经奴才调查，好些后妃均在永寿宫安插人手。”乔๒荣凑上前，小声说了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和妃。
如果说这些都不算铁证，那么接下来乔荣给出的证据，却是直接把和妃钉死在柱上。
乔荣眉尾下垂，和气又恭顺，“各宫宫人不得随意出宫，除非主子有要事，且有出入令牌在手。奴才调来西华门的登记簿，查看后发现余者并无异常，除了秀玉宫的宫女提香。提香在近一个月内足足进出宫三次，而在这之ใ前，提香一整年也只出过一次宫。奴才去提香住处搜查，果然查到了两个ฐ空瓷瓶，经陈太医查验，确曾存放过瞿麦的香丸ฤ。”
虽然乔荣的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和妃，周瑛却仍有些怀疑。
破案都讲究动机，和妃跟徐贵妃那点恩怨，又不算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冒着莫大风险，去致一个尚未成型，男女未知的婴孩于死地？她连个儿子都没有，当太后且还轮不着她呢。
不过，乔荣显然也考虑了这一点，“陛下，和妃娘娘停了两个ฐ月的换洗。”
皇帝脸色复杂，像是不知道该高兴于和妃终于有喜，还是该痛心于和妃的毒妇心肠。
乔荣问道：“陛下，需要传和妃娘娘吗？”
良久，皇帝闭上眼道：“传旨秀玉宫，和妃脾ຆ性柔狡，心性不堪，现降为嫔，禁足三年。”
周瑛吃惊抬起头。
皇帝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准备给和妃吗？不，现在该说是和嫔了。禁足三年，也就是说即使和嫔生下皇子，这位势必会被和嫔寄予厚望的皇子，也会被亲生母亲连累，一出生就禁足吗？就算三年后禁足令解，时移世易，和嫔又能否卷土重来呢？
皇帝或许是想将损失降至最低，但不管是徐贵妃，还是和嫔，恐怕都不会领他的情。
从徐贵妃的角度来看，她视若珍宝的孩子差ๆ一点被和嫔害掉，罪魁祸首仅仅是降了三级，再不痛不痒禁足三年，还完美避过了口舌风波，可谓毫发无损，徐贵妃岂会甘心。
而和嫔也不会甘愿。她费尽手段，掩下自己怀孕的消息，又提前为自己的儿子弄掉未出世的竞争对手，肯定所图不小，这一下禁足三年，等再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乔荣垂手领命而去。
皇帝挥退宫人，手撑着额头，一脸疲惫，“小七，你说朕做的对不对？”
周瑛心中一动，伏在皇帝膝盖上，仰着一张小脸，不答反问道：“父皇，你在难过吗？”
皇帝苦笑，“朕怎么有脸难过？是朕识人不清、处事优柔，明知她有错，却左右权衡，不肯轻动。你母妃受了委屈，朕不但是帮凶，事后竟也不能为她做主，朕怎堪为夫为父。”
周瑛乖๔巧道：“父皇已经罚了和母妃，母妃不会怪父皇的。”
皇帝ຓ有点惊讶垂下头，看向周瑛。
一则ท，处罚和嫔未下明旨，乔荣禀报到关键时，或压低声音，或指一物替代，凭着只言片语，周瑛竟猜出真相！皇帝原当她孩童懵懂，才不避讳，不想她如此见微知著，少而机敏。
二则ท，周瑛应对廖贵人时，称她常去秀玉宫请安，皇帝只当她对和嫔孝顺孺慕。如今徐贵妃跟和嫔彻底对立，皇帝ຓ以为周瑛必会心生矛盾，难于取舍。这份同病相怜，才让皇帝情不自禁在个ฐ孩子跟前吐露心声。但刚ธ才听周瑛提起和嫔，口气却平和无波，没有一丝波澜。
皇帝问道：“你和母妃禁足三年，你不为她难过吗？”
周瑛一双杏眼黑白分明，认真道：“我应该难过吗？和母妃犯了错，受罚不是应该的吗？”
到เ底还是个孩子。就算再怎么早慧聪敏，于人情世故上也还是白纸一张。或许孩子的世界ศ就是如此非黑即白吧，皇帝哑然失笑，“你说的对，朕以己度人，倒是失之磊落。”
皇帝虽然在笑，但依旧眉头未展。
周瑛一手撑在椅子把手上，踮起脚尖，伸出另一只小短手，轻轻抚平皇帝眉间皱的疙瘩，“父皇别怕母妃怪你，我来帮父皇，好不好？”
皇帝虽然不认为她能ม帮什么忙，但感动于女儿的贴心，给面子问道：“怎么帮？”
周瑛歪头想了想，眼中一亮，竖起一根手指，“别的我帮不上，但是有一样我能帮父皇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