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积雪还不厚，就是路滑，两人都提着裙子小步小步地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玲珑哪里怕她，俏皮一笑：“姐姐冤枉我，我出去可是回过拢香姐姐的。”于是在彩霞前面领路。
“司衣房对比认定？”钱夫人眯起眼睛，尾音略微升高，听起来似乎是不相信，果然她接着便道：“你们司衣房定下的就是这种样式，恩？我听说这身样式早上已经让公主挡出来一回了，为何还拿一样的到เ公主面前？”
案上放着画吉服样式的册子，钱夫人指着册子问道：“这是你选定的公主大婚吉服？”
“司衣大人不许私下议论此事，是有她的道理的。我只告诉你，被调换的料é子原不只贵妃娘娘那里有，且被换下来的料子，在一位婕妤那ว里被找到，不在贵妃娘娘那ว里。若是有人问起你，你一概说不知道，也别去和人家议论什么，像从前一样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知道么？”
拢香说得没错，司衣房制衣服总有那ว么些弯弯道道，不得宠的嫔妃不论，人们极会瞧人眼色，有封赏有家世的嫔妃，制衣总是会再三请示ิ，这次被调换衣服的人当中，并非全是不得宠的，衣服要瞒着到送人面前才发现出问题基本是不可能的。
玲珑和其他等在司衣房的女一样，对刘氏此行充满好奇，原以为ฦ刘氏回来定会说些什么，不料她只是如往常一样，坐下便询问有无要紧事宜相报。今早ຉ尚服局主事都不在，内廷中正是皇后娘娘要审理中秋宴一事，所有人的眼睛怕是都集中在含象殿，又哪里来什么要紧ู事。姑姑照例回答，刘ถ氏就宣布摆饭用膳。玲珑忍不住环顾几位女官，脸色说不上好，但听见刘氏说摆饭也都神色如常，与平日无半分不同。
女们急忙放下手中的活，鱼贯到门前列ต队等候。刘氏第一个打头走进来，玲珑听见脚步声接近，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刘氏，她的嘴角抿得紧紧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连眼角那颗平时看起来略带明妩媚的痣，也显出几分沉凌厉来。
玲珑在船边与那少年离得极近，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到一起，许是觉得玲珑瞪大眼睛看人实在傻气，少年的眼角画ฑ出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原来船后有个划船的太监，那ว船划得快，一会儿就又远了，那清冽的箫声也远了。在内一年见不到几个男人，何况又是这么个踏月而来的俊少年，小女孩们难免娇痴。
“看，那边！”不知谁叫了一声，女们纷纷左顾ุ右盼，玲珑也伏在船舷上探头探脑，终于见远处有一叶轻舟行来，在月色下，一个身穿淡青襕衫玉立身长的男ç子立在船头，那船也划得飞快，如一把梭子，在湖面划ฐ开一道道水痕，水里的月色也被它割成两半。
从前玲珑曾经听说过欢祥殿如何华美，如今进来却不能ม张望，只能跟着前面的女低头走，颇为失望。太阳一落，外面的天光也黑透了，而欢祥殿里却仍如白昼一般，墙角的烛台灯皆点亮，进门就有暖风袭来，玲珑立刻有种毛孔舒展的感觉，殿里飘着幽幽的香气，刚在外头吸了一肚子冷风的玲珑只觉得温暖又好闻。
调到刘ถ氏处当差后，玲珑也跟着刘氏拢香去送过几回衣服，皆是妃位以上的娘娘们，虽然各处殿都到过，却一位娘娘的正脸都没瞧过。当差时她大都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视线保持在直斜下方，看人只能ม看见头以下的部分，教礼ึ仪的姑姑说这样方显得沉稳守规矩。
“谨遵夫人训诫。”又是齐齐下拜。
钱夫人满意地笑笑，一面理了理垂在身侧的袖子。
“妹妹今天好像没什么神，怎地刚才一直盯着我，是姐姐身上有什么？”洄芳笑道。
洄芳会虐待蕊香？
午膳的时候正好与洄芳蕊香同坐，洄芳人娇小，吃饭也是斯斯文文的，蕊香就坐在玲珑旁边，还是不看她，玲珑已经习惯了，仍旧ງ认真吃饭。
玲珑顿ู然觉得拢香这姑娘懂得可真多啊！原来只以为她读过书知道诗词什么的还不奇怪，但是人家“业务素า养”也很好的，连外藩人穿的裙子都知道，还指给她“认着玩儿”，自己在现代读了个大学才穿过来的，古体字都不认得几个ฐ，更别说提笔写了，对于古代这些穿的用的，本一窍不通，在古装剧上看是看见过，但穿过来后才发现许多看过的本连它们叫什么都不知道。还有那些司衣房里制ๆ衣的姑娘们也厉害啊！不但认得还能画ฑ出来，不但能画ฑ出来还能ม做出来，自己比起这些古代的姑娘们，想想自己在古代混了十几年手上那任然不够资格选进司衣房和绣房的女红，真是惭愧。
回家成亲……这个就不想了，出都成问题啊，是等着天灾人祸皇帝大赦，还是想方设法巴结个得宠的主ว子，或是装ณ病混出。这三条，都不靠谱啊！天灾人祸她做不了主ว。巴๒结主子——巴结哪个去，怎么巴๒结？禁森严的，那ว些娘娘皇子公主是好巴结的？人家里的人都不一定能巴๒结上，何况她个尚服局小小女，得宠的主子谁不想巴结，但是能巴结上的有几个？那ว么装病呢，更不可能，重病出的都要经过内侍监核实，就算逃过众人的眼，还能逃过内侍监的？而且里多听说生病就被送去安乐堂等死的人，少有听说谁病了还被接回家的，可见规里重病那一条，并不作数。那么เ就只剩下在里等老了，玲珑想，若是真的能在里熬到老，外面家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还谈什么家人来接呢，想到这里，玲珑觉得心里凉了一片。她想得出神，福夏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见应声，心里乱ກ，面上却得强撑，拉着福夏又问了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直到拢香进来方作罢。
主子宠爱垂怜……那ว得是那些妃皇子公主们身边的人呀。
领路的太监见两个丫头都是跪着，一个拼命磕头，一个ฐ像是吓傻了般，咳了一声厉声道：“问你们话呢，到底是哪处人？”
玲珑心下一沉，假山后面还跟出一群人，一堆女太监簇拥着一个华服女子，杏花撞到的正是那队人当中ณ前面领路的太监。玲珑心想这下糟糕了，必定是撞到เ了贵人，也不做多想，赶紧上前下跪。
拢香分明是故意大晚上跑到外面冻病了。这年头女得病可不是什么เ好事啊，病久ื了要被拖去永巷的，虽然到เ了拢香这个品级，可以去太医署请人来医治，但是谁知道能不能治好，太医署里好大夫好药材有的是，但和女都没多大关系。玲珑怀着忐忑照顾病中的拢香，好在她的高热一天就退下来，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就睁开眼睛。
此时刘氏和来探望的女官早已回去，玲珑见拢香醒来，不待她唤就趴到榻前。
“姐姐你可终于醒了，这回真是吓死我了！”
拢香病中虚弱，仍扯出一个微笑，有气无力道：“玲珑，这回没事先同你说，对不住你。”
玲珑从她的言语中听出她真是有意病倒的，可是眼下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见她醒来，端了一直温着的粥喂她喝，又伺候她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