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高云淡，日头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框上的花纹斜进屋里，细小飞舞的灰尘被扫帚和裙摆激得忽上忽下。屋里没有屋外暖和，玲珑打扫了一上午，头上还是渗出了细汗。她正要把刘氏的书擦拭第三遍时，终于有人来传话说刘氏要回来了。
在司衣房里的女都是刘氏或者女官们身边侍奉的，对于刘氏她们今天去含象殿多少都知道些棱角，留แ在司衣房里却无人敢妄加议论，洒扫时玩笑或是说话，都像约好了似的，避开中秋宴服出错的话题。
雾霭听见，只做了个鬼脸，手上却不停，划得飞快，冷不丁真的撞到了一艘打转的船，两艘船上的女孩子都惊恐了，叫声一片，玲珑两辈子都不会游泳，吓得抱住船舷死死不放，船小，载的人又多，晃得厉害，雾霭自己不怕只嘻嘻笑，有女要上去打她，奈何船晃得站都站不稳，待两艘穿都稳下来，玲珑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两艘船上的人都有点恼了，正要责骂嬉皮笑脸的雾霭，忽听湖面上传来一阵乐声，由远而近，众人好奇，都静下来细听。
湖上的风吹得人冷飕飕的，但没人喊冷，月亮倒映在湖面上，置身其中，让人有一种上下两重天的感觉，到底哪里才是天，哪里才是地，已经分不清了。
玲珑很羡慕司衣她们能拢手站着，手收在袖子里至少不会那么เ冷。
刘氏和栗氏来到欢祥殿门口，看到皇帝的仪仗侯在门外，知道是皇帝幸欢祥殿，在门口守着的太监笑脸迎上来，道：“二位还请稍等，圣上还在和娘娘用膳呢。”
待女们列ต队站的，均拢手敛神，堂上坐着的钱夫人清咳一声，缓缓道：“前些日子我不在，各位在里辛苦了。”说着朝几位在一直留แ在里的掌衣典衣点头，她们都站起来向钱夫人行礼ึ，口称“各房各司其职，不敢居功。”
一日奔波，钱夫人脸上略显疲惫，神却还不错，挺直地坐在榻上，穿着一件紫ใ棠地夹缬帛衣，里面露出一件水色裹，衣袖和衣摆裙裾铺摊在榻席上，她皮肤白皙，身材丰腴，，可能是因为体态比较丰满，尽管头发花白，钱夫人身上的安泰之气多过老气。她微笑看着堂下众人。玲珑入时间不长，还没有品级，没资在尚服局大堂里听训，只能站在堂外的空地上。饶是如此，钱夫人的声音也能听得很清楚，当然这也与无人敢交头接耳有关。
但是蕊香身上的伤明显不仅是责打造成的，那伤得严重程度称为虐待也不为过。
该不会是洄芳吧。
拢香道：“这本是外藩人才穿的裙ำ子，据说方便骑驴出行的，骑马也使得，这个ฐ讲与你认着玩罢。”说着漫不经心又翻了一页。
拢香又翻了一页，那ว页画ฑ上画了一匹马，一名女子骑在马上，拢香道：“这是旋๙裙，你瞧着裙子和我们平日里见的不同吧。”
福夏见她关切，也不再卖关子，道：“也不是没有，里有规矩年老或重病不能驱遣者，家中ณ尚有人在，经内侍监查无误，可由其家人接去。再有就是，”福夏压低声音，玲珑侧耳，“倘若有造化，能ม得到主子宠爱垂怜，主子又是能说得上话的，主子恩典放出去的，也不是没有。”
承元是当今皇帝的年号，玲珑掰着手指算算，从他登基到如今承元十三年，统共只放过两ä次人，间隔时间6年，但也招了两次人，先帝ຓ那ว会儿的就不算了，玲珑又问：“两ä次放人，放了多少呢？”福夏又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要打听这个，得去内侍监。”
接下来就听到极尖细刺耳的呼痛声。
杏花听了却不以为ฦ然：“现在时候尚早，她们必定还在玩，我记着路呢，待会回去找她们就是了，咱们没走远，我还能听到她们的笑声呢。”
“哟，还不错。”拢香推门进来，看见玲珑穿着袄子转圈圈，凑过去，一会儿扯扯她下摆一会儿又扯扯袖子，“玲珑你个子高了不少。”
被人说长高当然高兴，玲珑上辈子穿过来时过了能长高的年龄，她小时候总不觉得长高是什么เ大事，等到大了意识到身高的重要，想再长高已๐经无能为力了，总想如果还能回到เ小时候一定要把身高问题牢牢抓紧，什么能ม长高就吃什么，多跑多跳多运动，要在身高上做自己้最大的努力。现在又是“小时候”，可惜作为一个ฐ小女吃什么เ她做不了主ว，但是她还是可以在没人的时候多跳跳做些小运动，希望能把上辈子的遗憾ย稍作弥补。
试了一下玲珑就把袄子脱下来，伺候拢香卸妆休息，拢香和她说话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笑，但玲珑注意到她眼下已经出现青乌，想必这段日子睡得不好。
“姐姐怎么又去了这么久，最近事情就那么多么，司衣大人总是要留แ姐姐谈事情，害得姐姐不能好好休息。”
拢香把头上的绢花摘下，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也发现自己最近脸色憔悴不少，“这是什么话，听起来倒像埋怨司衣大人似的。”
玲珑嘟了嘟嘴，惹得拢香回身去扯她脸，
“得司衣大人重用还不好？”
拢香拽得不疼，但是玲珑还是很给面子地嗷嗷叫了两声，笑道：“姐姐快住手！再重用也得注意身子，姐姐眼下都青了，什么เ都不比身子要紧。”
拢香瞧她样子可爱，越捏越来劲，还真不住手，又去扯他另一边脸，玲珑左闪右躲，拉扯间两ä人都坐不稳，滚到榻上。
“哈哈哈，玲珑你躲什么，让姐姐又不会少块。”
玲珑捂着脸颊道：“才不，姐姐那ว是扯，不叫。”说着扭身翻到远一点的地方แ去。拢香依旧笑个不停。
玩笑过后两人都极困倦，拢香干脆也不去里间，脱了衣服就和玲珑躺在外间的小榻上，两人睡在虽然挤些，但也暖和。
玲珑把头缩在被子里，闷声问道：“拢香姐姐，最近司衣大人总是把你叫去，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拢香明白玲珑有所担心，近来司衣房里的气氛与之ใ前是大不相同了，那些闲言碎语是没法制止的，稍微敏感些的便已开始自危，连彩霞也跑来偷偷向她打探消เ息。
“能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别多想。眼看临近年下，你多跟着我，没事别离开司衣房到处乱跑就是了。”
这还说没事，玲珑是不信的，但想到拢香也许是不希望她担心太多，所以才不告诉她，她也不好再问。只是不能ม常去找杏花她们了。
往后一段日子玲珑真如拢香吩咐的，行动尽量跟着拢香，也很少离开司衣房，拢香觉得安心不少。
可再看刘氏，自从上次中秋出事后，脸色越来越沉郁，笑容也愈发少了，拢香只得在心里叹气。
又一日夜谈，拢香像刘氏劝道：“皇后娘娘虽然现在不信司衣大人，但也不见得就认定是您暗中帮了贵妃娘娘，大人多日思虑，不如寻个机会向皇后娘娘表表忠心。”
刘氏摇头道：“皇后娘娘已经起了疑心，我再做什么เ她也不会放在眼里，况且钱夫人……”刘氏自从担任司衣一职，在尚服局威望日升，钱氏总是担心刘氏后来居上，有一天会被刘氏取而代之，没想到这次借着皇后与贵妃之ใ争，居然想要陷害刘氏，如今钱氏不在皇后面前多踩她一脚就是万幸了。
“皇后娘娘颇信任钱夫人，那日贵妃娘娘带出人证证明自己้清白，钱夫人说是我没有事先通报，即便我再说什么เ，娘娘怕也是多相信钱夫人些。”
拢香不解道：“司衣大人，我不明白，贵妃娘娘手上有人证，且证人还是尚服局的人，钱夫人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是您不通报。”
拢香想到เ的恰好也是刘氏疑惑之处，“你指的是，钱夫人到เ底是皇后的人还是贵妃的人？”
拢香点点头。她猜想，如果钱夫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皇后娘娘有意借中ณ秋宴服的事为ฦ难贵妃，那么极有可能是钱夫人向贵妃通风报信，因为当初ม贵妃找到เ的库房证人，证明自己并未从库房取用绸缎，进而又查出被调换的绸缎在另外一位婕妤的住处，以此推翻之前皇后对她的所有指证，听说这件事情最后闹得皇帝都过问了，还责备皇后小题大做。
因为钱氏是一开始就知情的人，又是尚服局最高总管，尚服局里的事都在她眼皮底下，就是另有别人像贵妃通风报信，要说钱夫人一点不知，拢香却是不信的。
如果拢香的假设成立，那么เ钱夫人极有可能是贵妃的人，还是贵妃安在皇后处的人。
这样的结论让拢香有些不寒而栗，娘娘们的心思，果真是难以猜测的。
刘氏只是自嘲笑笑：“不论她是谁的人，于咱们都是无益，姜果真还是老的辣，我一开始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大人……”
“罢了，如今皇后娘娘已然不信我，我忧虑又有何用。兴阳公主大婚就定在年前，吉服的样式已๐经描好，明日你随我送去给公主ว过目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