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反倒是要寻娘亲的襄铃，因为没有她娘的生辰八字没法测算，反倒是得点安心。
按她的说法，应天时循环，万物荣枯有序，顺者昌，逆者亡，事有反常，必为妖孽。百里屠苏曾空亡而返，天虚入命，活着都可以说是违逆天道，实是异怪。
你所走出的每一步，你所作的每一个选择，你以为一切都是你之意愿，没有任何力量能干扰你的意志阻挠你的决断，可你不知道其实你所有的选择在亘古以前已经被注定，你感觉不到那股力量，可它或许在你存在的那一刻๑已经悄然潜伏于你身上。
她一笑，他也跟着笑起来。
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无人注意杏衣青年立于原地，眼见着背负古剑沉默寡言的黑衣少年走开，一只华羽剔透光彩夺目的鸟儿轻飘飘落在他的肩头，额前羽冠坠着五彩神光，长长的尾羽犹如冰白鲜花怒放。
如此有理有据义正辞严å还将自己置于大道义之ใ上的一番话道出，饶是百里屠苏性冷情淡心防实坚，也被打动：“欧阳先生不必客气。”
素娘无可奈何。这一世雪皇寄于她之ใ人身，从未如此深切得靠近她之神魂，混沌记忆与漫长时光中堆积的苦痛于她无一点影响，可对于雪皇来说，却是避无可避要压塌魂魄的沉重。不久前那场几乎叫它崩溃的梦境亦是如此，她的力量能ม为ฦ它缓解几分苦楚，却无法改变其实质。
它原是该兴奋的，岁月的经由á原不该在它身上留แ下任何痕迹，就如同那久远的天外庇佑着它的神祇一样，再者此地所在离天南如此接近，那ว一世曾伫足之罗浮所距亦不远，无论是此世氛围还是远古残余下之ใ气息都该叫它欢欣，可它还是一副恹恹了无生趣的模样。
然后瞪大眼睛站在椅子面前，挎着脸可怜巴巴๒一根一根咬手指。
看那架势，欧阳公子是要长住的，方小少爷原是来庙里小待，这会儿滚下山又打滚又胡闹总算得了方家姐姐们许可，携了行礼跑来也跟着长住。山寺偏门这小院子却是就此热闹起来。
她闷闷回道：“……累你苦等。”久ื未归家之人在终于踏上故土时，总会有一种近乡情怯之ใ感，她多年未见到เ他，也似乎有这般莫名的不忍之感。喻得不确切，但大致便是如此复杂之情感。二百余年，是她错估，那时她在北海嘱托白龙王之时，也不曾料到，因她所做的一切，莲塘得耗费那般力量填补她的缺漏，真应了最后一场轮回之ใ说。
明明牵上了天之锁，却总是要到遇见的时候才明白这个时刻到了，大概当年太初水神的陨落，也叫天道抹消了几分神物的力量，只是，从来没有哪一回，在明知道他存在的刹那，她还会转身跑开。
辗转在几个城池隐蔽，皆未长久，在她三岁那年，接到家族传来的隐信，有了路子前来琴川，这才算是安定下。这寺庙的住持俗家姓方，行事虽有荒唐但个中本事极大，当年叔祖游学之ใ时与其结识，承蒙相助，两人结为莫逆之交，方外之士自是不讲命格如何，也不碍于俗世皇权，因此叔祖来信请求适当照顾下家中孩子，对方就一口应下了。
“凤兮，凤兮，”她娘留在她耳边的声音那等撕心裂肺，“何归处……”
真有趣啊。他有天神般俊美纯澈的颜貌，却斑驳了一个噩梦一样的魂魄。
南疆的女娲ຐ遗迹确实极多，却没有他们要寻找的那一处。于是可以肯定，封印着凶剑的定然是一方แ避世之所在，避世到连传说都不曾流散。
你来我往试探一回，彼此心中一声冷哼，倒也未再打起来。后来东方为鬼灯解了缚地之ใ法，不必依着地界而生，鬼灯帮东方แ固了妖身与神魂，去了几分违和之感，既两者都前路漫漫无所依据，一妖一鬼便相携而行至今。
一妖一鬼简直就像个极端，硬拼的后果不是叫那煞ย气将他通身清灵玷污，便是他那ว清灵之气净化这凶邪，两方不约而同都收了手。
他抬头看了看枯萎的长春树，艰难抬起手，探入一份神识。
白衣倒在地上，几乎ๆ有一度意识都陷入黑沉之海无法回返，很久之后慢慢睁开眼，看到苍凉的地域自己้吐出的一滩鲜血。整个蓬ศ莱都陷在灰暗惨淡的氛围中，仿佛不真实的记忆，一切都好像失却了颜色般苍白而黯然，这片鲜红落在上面，竟会叫反差ๆ强烈到惊心动魄。
巽芳跑出门嘱咐侍女把温着的朝食送上来，明美把视线从铜镜中央移开，取出梳妆台匣子最底层的一只琉璃**，药丸很小，指甲轻轻一触就能分为两瓣，全倒出来数了数，剩下也不过三粒。
蓬莱人寿命长久，身体成长的速度也慢，巽芳眼看着白衣长到เ自己都需要仰头才能ม直视的高度，幸好还有一个明美在艰难得长着，才没有太多郁๗闷。
他有凤骨，有长春相助，有火之毕方的神扇，甚至，还有一粒混沌莲子在护卫着他，凭什么不能与天相争？而且他很清楚，不这样，便永远留แ不住她，赢了，再去想其他，争输了，自是魂飞魄散再无回路。
白衣把脸贴近她的额，眼瞳微微闪过光辉，明明灭灭却叫人读不懂。
——可她忘记了。她将有关这仙的所有记忆都给忘了。
古老的神祇看到他胸膛的那一粒莲子，已然明了自己与他的渊源，在遥远的岁月之后，她在榣山的一回顾，清晰了自己้所要做的是什么。于是种下一株梧桐，封入一颗莲子，漫长的等待之后，在火神宫中终于见得凤来生灵，化居完整仙身。
巽芳也是惊喜一下的。连忙迎着客人进去。
要不怎么听说他捡回个疼宠至极的宝贝娃娃时，所有同族都差点没惊掉下巴๒。
“他们不是怕我，是怕另一个ฐ人。”她想了想，“不告诉你，是因为他们不认识我。”
辰湮往后走了几步，坐在潭水边的石台上，冲女孩招招手。两个人并肩坐着，一起看静寂得没有任何波纹的水潭。
这样沉静到近乎ๆ从容不迫的话语，丝毫不曾在意自己性命的态度，厉初篁想就算他真的动手，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身体记得，灵魂却忘了。
神祇与他一起静静观看着天地的演变。她们是这新世界中ณ唯二的生命。神祇觉得很有意思，她终于明白盘古口中的陪伴是什么。天地未开前她便有了意识，她看着盘古与三千魔神厮杀，看着盘古以力证道破开新世界，她看着盘古力尽陨落化身这山河，盘古说我要死了青华你得替我看着这片天地，她说好。然后她就化了形。
“仙便是，我这样的生命。”
多年师徒情缘抵不过骨肉至亲……也不过是世间常理。
数年之ใ后于南边某城，熟悉景色入目，童子幼时记忆渐苏，辗转寻得家门，认得父母兄妹，抱头大哭。
阿祸是被这庞大的剑境选中的人。
——他已经疯了。
她眼中不存在一切幻境，而沧华本身立足点已经在这个ฐ剑境上游的水平，一剑破万剑，能对他有作用的幻境已๐经极少——该不会是这剑境本身觉得她俩不该凑一起，偏偏就凑在一起了，所以索ิ性阻开那些拦路的，直接将他们领ๆ到该去的地方？
阿弱蹙着眉望向幽冷深沉的前方，有些不解得说。
阿弱的视线在人群中ณ一扫，仍然不曾见着沧华，想了想，还是哥哥重要，便什么也没说。
自那云影之中，忽得悬起螺旋状漩涡。几乎ๆ不能称得是“门”的入口，冰冷的剑光厉影中，隐隐可窥见宏大到足以震撼的剑之ใ世界。在场的四位罗浮长老广袖一起，齐齐一声喝，法阵轰然铺陈下，开始吞噬剑门口的风暴之力，第五位长老更是飞快得将各式阵盘连接起来——极短的时间内，便生生将那ว入口的气息塑造得极为温和。
阿祸看着是孤身一人。即使颜容中灼眼的光华被伪装了，身上那种温雅静谧的气质依然很是吸引人。不是所有人都能ม有这般轻看闲庭花开花落皆宠辱不惊的淡然气度的。
沧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好奇她怎么盯着个路人看得挪不开眼。
“她不是你们的娘亲。”练云生这么说。隐藏的意思，大概是方其雅不配罢。
睡了三百七十五年，却不单纯只是睡着，发生在周围的一切都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她只是醒不来。方其雅活生生炼化她的身体的记忆，她记着，方其雅与洞灵源将她封印在冰胎里的记忆，她记着，三百七十五年时光中ณ的每一刻，她都记着。
她忽然笑起来，痴痴望着那ว白衣染血的身影，眼睛里落下一滴血泪，“明明……喜欢……我……”虚空中最后一个ฐ头颅ๅ也被火焰烧烬。
除了她说话的声音，此间连一点声息都没有。方แ其墨拄着剑勉强支撑着，满脸都是可怖的扭曲与疯狂，恶狠狠盯着她，看上去就想扑上去活生生掐死她！
许久ื以后，方其雅终于镇定下来，她静静看着练云生，眼瞳幽幽，好似攒着两ä团清冷又浓密的火。她说：“现在，若问你要赤阳火，你可还不给？”
多年之前当她遇着他时，就该想到เ多年之后会有这样惨烈的结局。可痴恋其中为ฦ此迷乱时，又如何看破重重清障，明了此生便不该恋上他。
他已๐是全然舍弃曾为ฦ仙的过往，可她身上还带着九天之ใ上神祇的烙印。
原就是为他而入的这人世间，她却不想令他知道有她的存在。雪皇也自是知道缘由的。一世一世的错过，若不知，那自当天命作祟，无法逃脱，只叹命途坎坷此世相负罢了。若知其中还有个她，那该如何自处？
雪皇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要说小小的愧疚，也是针对没法帮阿湮掩饰住身份这一点。所有的因素都聚合在一起逼迫她这样做，于是思量到เ头，还是不得不循着这条路线。
这天底下最后的一只凤凰，蹲在梧桐枝桠上，死死盯着莲塘上不断翻滚的灵气。
“有情道——有情道！哈，残酷至此的道途，竟也能ม被称作有情么？！”
厌弃她，唾骂她，无视她，甚至仇恨她，却依然脱不开血缘亲情。
‘就是……就是……’它有些支支吾吾，‘大约就是……有了罢！’
素娘问：“你听出什么เ了？”
他言明自己自继任丹芷长老之位后，青玉坛各处便开始每日燃有熏香，那熏香是他为炼丹便利而制ๆ，除去提神，尚可调理气息，使人吞服烈药而不伤。青玉坛内试药，熏香在旁，自然无恙，但在此处……肉身力量的强大仅为昙花一现，服药之人将迅速衰竭，五脏ู六腑遭毒性侵蚀，终究难逃一死。
众人再战，大胜。雷严就明白得去死了。
恰逢明月珠已将玉横碎片重塑为完整一块，青玉坛弟子的魂魄被玉横尽数吸入，幻化为五彩流光转瞬即逝。
方兰生叹息：“大概，就是报应吧……”
他忽而惊道：“等等！自闲山庄那位姑娘！！”
连忙转头，少恭已๐经牵起素娘的手：“少恭qaທq，你有办法把魂魄从玉横里弄出来嘛？”
“没有。”兰生都快哭了，杏衣青年缓缓眨了眨眼：“被玉横邪力束缚之魂魄皆不能再入轮回……佛法奇妙……往生咒超度一说许能叫其脱离玉横束缚，但也要消去怨煞才能成。”
此后方兰生如何解除叶沉香怨气，叶沉香如何诉说青玉司南佩之由á来、如何释然，暂且不提，玉横一事终于告一段落，众人意图先将昏迷的孩子送回安陆，然后再计将来。
素娘看着少恭衣袂隐处那几圈多的青藤纹路，歪了歪脑袋，伸手细细描绘一遍轮廓：“藤傀？”
此物难得，须得活物寄死死物生灵生死共存才有那万分可能形成，多数都由柳藤等条枝细长之植栽生成，上古之时，不但人畜ไ不能ม近，连妖兽邪灵都不敢着眼，因它能寄生，驱使活物为其傀儡。甘泉村中意外，竟是生就了此物。
原来他离得人，是往甘泉村收这玩意儿去了。犬妖看不上眼，入了眼的是这妖物。
“新生之ใ妖，尚在懵懂，难得草木妖灵，颇具可塑，”少恭道，“若以之为礼，徒离可会欣悦？”
素娘想了想，还是摇头：“他虽为东方妖主，但心不在权位，倒是草木一族会欣悦也说不定。”
“那也不错。”他伸手将她揽在怀中ณ。习惯了日也相对朝夕厮守，便就是离开这几日已๐觉心如刀绞魂不附舍，真不舍，难舍。
“尹千觞先前……也是你下的一粒棋？”
“有我设计，”他将额抵在她肩上，轻轻道，“是时候该露面了，否则ท，下一粒棋如何下呢？”
素娘不去想了，还是雪皇那句老话，你开心就好。
回到安陆，众人分散各自行事。
方兰生踌躇良久ื，还是来寻素า娘，一看，果然妹妹跟少恭粘在一起，想挨着她落单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妹妹……”
欧阳少恭抬头看他一眼，对方尴尬笑笑，他把怀中ณ的人抱回到椅子上，摸摸她的发：“晚上想吃什么เ？上回的甜酒酿丸子好么เ？”
素娘点点头。
少恭走开，兰生蹲在椅子前，泪真的飚下来了。
“妹妹，你曾说的因果……究竟是怎么回事？”兰生茫然道，“叶沉香，叶沉香……那段前世的记忆，还有青玉司南佩……”
兰生随身带着一个玉佩。他也不记得如何得来了，只听旁人说，他还小之时有一回见着当铺里此物，非要得到，于是买下来，从此一直未离自己身侧。如今听得叶沉香所说，这玉佩是他前世深恋之人所有，更寄居着她守护他的一魂一魄……不知为何，只要想到一下，就会心如刀绞，可他自问，情感依然如此空白，因而得来的这苦楚？
“爱……是什么เ呢？”
素娘缓缓得偏了偏脑袋。若说情爱，要问询她，还真不如问询少恭，至少，他比她要懂得多，可他既然这样言明……“我不知道。”她说，“别人也无法体会你之心情，只你自己能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