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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生死天命

方亭就跟属猴子似的,成天爱往树上窜,不过特别ี听薛寅的话,说什么是什么,绝无二话,立刻乖乖๔下树,跑到薛寅跟前,仰头问:“怎么了?”

算命的虽然经常闲得没事干找抽,但做事还是牢靠的,他肯定这笛子里有东西,只是他折腾了半天也๣没把东西弄出来,如果里面有东西,那可能得另想法子,鉴于这是根笛子,最好的方แ法大概是吹,但是小薛王爷看着这跟只能ม用破旧ງ来形容的,擦了一遍看上去仍然极其寒颤的木笛,莫名不想下嘴。

女子面上不见惊色,站起身来,对着屋外走进的人躬身一礼ึ,“海日见过陛下。”

女子琴技极佳,琴声流畅优美,无一丝凝滞。古琴音色清幽雅致,而她弹的这一曲,轻柔婉转里不乏刚硬,沧桑哀愁里又带一分洒脱与清远,最终一切柔肠百结都渐隐,终归沉静。

他含笑说完这一句,眉间无຀一星点的煞气,起身微一拂袖,一指身后墙上悬挂的地图,“陆卿请看,图上所绘乃是我朝疆土,不知你看到了什么?”

陆青徽面沉如水,“不错!商人富裕,虽地位低下,但仍然穿金戴银,强过普通农户不知几何,为富不仁者大有人在。每逢荒年,都有奸商肆意提高粮价,以至饥民遍地,逢丰ถ年,又压价屯粮,谷贱伤农……如此种种,屡禁不止。商人逐利,无仁义道德可,若准商人入仕,甚至赐封皇商,便是予他们富贵,又予他们权势……此举后患无穷!必将祸乱朝政!”

这是女子声音,爽脆明快,薛寅惊喜地回头:“阿姐!”

他吹叶的技巧竟非常不错,起初尚有生涩,渐渐的吹出了流畅的曲调。这是一只小谣,曲调婉转,隐隐带了凄凉。方亭吹得很认真,然而似乎只会吹这一曲,来来去去,都是这一支曲子。薛寅自午睡中ณ醒来,迷迷糊糊地听着这小谣,只觉这曲调隐约熟ງ悉,稍微出了出神,以至于完全没听到เ身后的动静。

薛寅又哪有拒绝的余地,只得乖乖在棋案另一边坐下。他酒劲还没散,脑子不算太惊醒,上下两只眼皮简直要黏在一起,强撑着勉强保持清醒,一面看柳从之落子,一面道:“不知陛下有何要事相告?”

天下之主,九๡五至尊,而且惊才绝艳,武力纵横,甚至相貌还十分出众,风度翩翩,气质沉凝,乍一看简直是完美无缺得要遭天妒,可惜从目前来看,姓柳的一路顺ิ风顺水,运气好得仿佛没有头。

薛寅背后也๣有嘈杂的细语声,然而这部分声音就复杂得多了,没有人在笑,本应最后守卫这座城市的人……士兵、百姓、臣子目睹堂堂天子威แ严扫地,即使是内心早已有数,或者本就想着投降的人,内心也是震撼。人人都被告知,天地君亲师,君威无຀上,是为至尊,那么เ,当一国天子自甘轻贱,被人踩在脚下时呢?极度的惊讶和震撼后,有人的脸色变了,震惊化作了愤怒,甚至于轻蔑๥与鄙夷,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如刀,几乎要硬生生把薛寅戳穿。薛寅只作不见,眼里映上了深深的疲倦。

可惜他仍然决定如此。可惜啊。

霍方见他这话毫无转圜余地,也不再提,只道:“那ว么陛下认为ฦ,宣京当如何守?柳从之军力数倍于我们,宣京城防工事又并不牢固,老臣连夜筹算,实有技穷之感。”

霍方坐定,直入正题,“霍方แ斗胆,再问一次,陛下实在不愿北撤避难?”

“怎么,怕了?”男子轻笑。

青年文士回过身,只见身前之ใ人负手而立,一身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然而站得笔直,巍ณ然不动,气质沉如山岳。这是一个ฐ让下属一见就能ม定下心来,却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人。男人站得很稳,声音也๣很稳,平稳而冷静,“我们快赢了。”

天狼沉吟半晌,手中黑子再出,落在棋盘一角,向溃不成军,同样退无可退的白子靠近。

他摇头晃脑,咕嘟咕嘟将这一壶酒喝了个精光,末了松手放下酒瓶,人已是晕晕乎乎,眼里笼了层水雾——北化薛氏这一家子,老宁王当年号称酒中豪杰,郡ຉ主薛明华号称千杯不醉,唯独薛寅,别号一杯倒,实在是毫无຀酒量可。天狼看一眼空了的酒瓶,惋惜地摇头:“暴殄天物。”

等下面的臣子吵得口干舌燥,抬头一看,却见上面那位直接睡了过去,当下脸色就跟开染坊似的精彩,霍方变了脸色,厉声喝道:“陛下!”

下面静了一会儿,然后炸开了锅,有人说应该找人去和谈,有人说应该派兵去围剿。只是到这地步,大部分人都清楚和谈几乎是无望了,于是就剩下围剿一途,剩ທ下的只有一个问题,派谁去,派多少人去,谁去能赢?

路平轻轻点头,太监身处宫内,对各方消息的灵通程度自然远胜普通人,就这么个风雨飘摇的境地,谁也๣不知道之后究竟是个怎样的局势,大乱当前,自是应该为将来多做筹谋。路平这作为也不算出奇,只是太托大,结果就这么เ被薛寅在眼皮子底下揪了出来,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他忘了称“王爷”,不过一声“爷”在薛寅听来反而顺耳,于是一手支着下颌,神颇为悠闲,“所有你知道的,宫内和宫外的。比如说……”薛寅看了眼地上的物件,“你为什么偷这些?或者说,你哪来的胆子偷这些?”

刘荣还待劝阻,薛寅已打了个呵欠,不再管他,“出吧,刘ถ公公。”

刘荣脸上冷汗淋淋,颤声道:“王爷是要……带这些人一同去?”

灰衣客稀奇地看他一眼,“顾爷好大的手笔!”他上下打量袁承海,“不过我有一件事看不太明白,还请赐教。”

“何事?”袁承海挑眉。

灰衣客笑道:“大爷你说你姓顾,但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像是姓顾的。我觉得啊……你长得像是姓袁的。”

袁承海眸光一闪,笑了:“原来这位先生不止是来喝酒的,还是来等人的。”他淡淡道:“既ຂ然如此,就更没有在外面吹冷风的道理了。我做东,请先生入楼畅饮一番๘,上好的琼玉京,可还入得先生的眼?”

灰衣客将身边的酒坛往地上一砸,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走到袁承海身边:“既ຂ然这位爷如此盛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他身材与袁承海相仿,体态修长,并不壮实,然而一身灰衣,满脸຀胡须,邋遢落魄,路人看了都是避之不及。袁承海见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面上却丁点不露颜色,笑道:“请。”

这二人一矜贵,一落拓,就这么เ走进了号称往来皆贵人的得意楼,堪称奇观。更奇的是得意楼ä先前都容不了灰衣客在得意楼门前๩坐那么เ一下,这会儿灰衣客登堂入室,小二却屁也没放一个,满脸堆笑,殷勤问道:“不知顾爷想去哪儿?”

袁承海道:“二楼达观亭,上一套碧云揽月,佐琼玉京。”

小二连连应声,“是,顾爷。两位爷这边请。”

灰衣客见他方才对着自己横眉怒目,这时温顺得不像话,不由长叹一声:“财可通神๰啊!”

袁承海笑道:“天下熙ກ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黄白之物实乃世人梦寐以求,不是么เ?”

两人上了楼,所谓达观亭,也就是得意楼中的一个雅间,格局典雅,壁上有一幅顾ุ源的题字,字体飘逸俊雅,写的正是“达观”二字。房内燃着熏香,香气极清极淡,然而余韵悠长,有意思的是,房内香炉做工ื别致,恰巧做成了亭子的形状,悬于梁上,小巧ู精致。

“此为君子香。”袁承海道。

灰衣客赞叹:“不愧是得意楼ä,这间屋子着实是别ี致。”他又摇头,“可惜这么เ高雅,不适合我这等粗人。”

俩人在桌前๩坐定,袁承海笑道:“先生说笑了,先生是雅人,当然得来这达观亭。”

灰衣客凉凉道:“这话说得岔了,我是俗人,你是贵人,都和这风雅二字沾不上边。”

“哦?”袁承海并不接话,啜一口茶,淡淡问:“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说话间,有人上酒,这席间上的确实是上好的琼玉京,酒香四溢,即刻冲淡了房内熏๱香。灰衣客深深嗅了嗅酒香,满意地呼出一口气,答道:“我是俗人,自然也没什么好名儿。江湖上有人送了个诨号,叫逆命。我姓莫,你可以叫我莫逆。”

袁承海失笑,“既要逆天改命,又要莫逆天命,当真有趣。”他一举ะ酒杯,“那莫逆先生,我敬你一杯。先生名号当真响亮,算仙逆命,号称铁口直断ษ,有通天命,逆生死之能,我着实向往久ื矣。听闻先生十年前便已绝迹江湖,今日有幸得见奇人,值得痛饮三杯。”

“诶,且慢。”不料莫逆一抬手,道:“我虽落魄,但也๣不白占便宜。我给你卜一卦,抵了今日的酒钱,如何?”

袁承海道:“求之不得。”

莫逆道:“敢问爷你是要姓顾,还是姓袁?”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袁承海ร微微蹙眉,“我既姓顾,又姓袁,有何不可?”他微微一顿,“姓顾如何,姓袁又如何?”

莫逆摇头,“爷你大富大贵,然而若是姓顾,便是大富,财神๰爷一流的人物。若是姓袁,便是大贵,可财权虽好,却只能选一样,不可兼得,否则ท……水满则ท溢,月盈则亏,爷你是聪明人,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

“有意思。”袁承海闭目,面上闪过稍微的阴郁,半晌,展目道:“我若姓袁,又是如何?”

莫逆笑了一笑:“请爷写张字。”

“什么เ字?”

莫逆淡淡道:“任何字。”

少顷,店家奉上笔墨,袁承海将宣纸在桌上铺平,沉吟半晌,写下一个字。

一个“商”字。

字体工ื整,笔锋沉稳,唯独商字最上那一点稍微不稳,锋芒毕露。

莫逆端详这张纸许久ื,摇头道:“麻烦,实在是麻烦。”

“怎么?”袁承海ร挑眉。

“这个商字是大麻烦。”莫逆一指宣纸,“商字有口,进的是财,口上有门,锁的是财,然而门上有立,这个立嘛……”他一指商字最上那ว个浓重的墨点,一字一句道:“威势太重,取财,压势,索命。”

他看一眼袁承海,声音淡淡的,既无惋惜,也๣无兴奋:“大人年华正盛,竟是英年早逝之相,当真有趣。”

袁承海一直认真听着,听到最后这一句,微微点头,竟然气定神闲:“可是必亡之相?”

“或许,然而未必。”莫逆长饮一口酒:“我号逆命,天命可逆。”他顿ู了顿,“只要,代价够大,运气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