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徐雅堂撩起衣裳前摆，跪了下去，“您从小琰那儿知道了多少？”
“你等会儿。”李巧芬又去自己卧房。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沓书信。徐雅堂认出那是他在济北期间给崔琰写的信。
“你为ฦ什么不愿与我说话？”
“应该没什么เ大碍。”徐雅堂借着明月清辉，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知微：“沈大哥你终于同我说话了呢。”
“诶，那是沈大人的轿子吧？“
沈知微躬身退出，始终没敢拿正眼看杨客卿，唯恐让他悟出自己心中真实所想。直到躲进了轿子，才松懈下来。
要说徐大娘的手艺真是不错，去年庙会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庆云县的百姓都知道洪桐有种丸ฤ子面，而做得最地道的那家已来了庆云。打那ว以后，面馆的生意一直红火。即使隔了上百尺的距离，沈知微也可以想见楼里兴旺的人气。
沈知微用指腹抚了抚笔洗的鱼身。比目连枝。徐雅堂的用心良苦在沈知微因缺了他而迷糊混乱的日子里，如拨云见日，愈明愈现。
“很是清香呢。”徐雅堂凑着杯沿，嗅了嗅：“不过，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惜的。”他突然将那茶水直伸到施澜眼皮之下，眯了眼，周身仿佛团集了一股怨愤之气：“施大人可有想过，对沈大哥而言，您就是这头一遍茶水？”
“再好的茶叶冲到第三遭也是寡淡。因此，次次都是珍贵。可这第一泡却要弃掉，施大人，您说可惜不可惜？”徐雅堂端着那杯无用的茶水，来回晃动。
陈望曦一双眼像是看了徐雅堂，实则越过了他，不知落在何处，游移，缥缈。
“对啊，我也纳了闷了。这么些年，他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陈望曦把两ä颗花生米丢â进嘴里，嚼得“咯咯”作响。
“那小堂要不就别ี回那破县城了，留แ下与我作伴如何？”陈望曦眯起眼，好似真心十足。
“涵春轩可是济北府最大的古玩店。小堂你逛完这家，别处可以不用去了。”
“哥，你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不？”崔琰玩起了床顶的流苏。
“沈大人？”崔琰趴到沈知微膝上，“您在想什么เ呀？都想得出神了。”
正月十五闹花灯，
你剁๗馅子我和面，
看着少年放低了的眉眼，沈知微的嗓音温软得似能拧出水来：“你想家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
沈知微坐着轿子从城南的县衙往徐家营去，一路上都在琢磨该办个什么仪式以示对移民的欢迎才好。他是进士出身，二甲第一名，受济北府知府杨客卿的举荐，十九岁便出任庆云县这一军事要地的地方แ之长。他想起去年大雪，赴任前一晚，在杨府，他心生忐忑，未知前路漫漫，可会负了世伯的期望。杨客卿反问他是否记得三国里的彝陵之战，陆逊火烧连营，一战而成名。移民安置，两地交融，确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只要他使劲嚼碎了，日后自是平步青云。宝剑锋从磨砺出。当时杨客卿说完此话，拍了拍他的肩头，他觉得肩上似有千斤重担。不过，回想昨日和徐大勇见面的情形……笑意不自觉地就浮ด上了脸庞。
“小堂，你太无礼了……”徐大勇跺了跺脚，还想说些什么，沈知微却□话来：“不妨事的。”言毕，宽容展颜。徐雅堂对着那个笑容，有瞬间的失神。仿佛一阵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
“好了！我拿回房去看。”沈知微说完，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一把扯过徐雅堂手中的书，落荒而逃。徐雅堂终于忍不住笑得半趴到了书案上。
夜里，沈知微已更衣睡下了。房门上突然“笃笃笃”地响起来。“哥……”
是小堂。沈知微只能ม爬起来开门。门外，徐雅堂穿着中衣，抱着枕头，冻得有些发抖。沈知微怕他着凉，赶紧把他拉进屋，关上门。
“怎么เ了？”怎么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沈知微问完也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我冷。冷得睡不着。”徐雅堂撅起嘴，很委屈似的。
冷？明明昨天刚给他买了个暖炉，比沈知微那个使了好些年的不知顶用多少倍。沈知微没奈何地看向徐雅堂。黑暗中，那双眸子也是灵动，仿佛在说：“我就是找借口来的，还是个拙劣的借口，你看怎么เ办吧。”沈知微投降般地叹了口气：“夜深了，快睡吧。”
徐雅堂一声欢呼，蹿到了床上，还拍拍床沿，“哥，来。”
沈知微走过去，刚躺下，徐雅堂就侧身挂到了他身上，嘴里还是喃喃着那ว句“我冷。”沈知微触到他的身子，确是寒凉，便伸手搂住了他。徐雅堂笑得心满意足。
“哥。”自从徐雅堂回到เ县令府，他对沈知微的称呼就缩减为了一个字，说是这样既省事又亲昵，沈知微也就随他了。
“嗯？”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徐雅堂抬起手，按在沈知微的眉峰上。
“是什么？”徐雅堂的动作很轻柔，沈知微的心弦随之微微一颤。
疏凉的指尖又抚过眼皮，“这里很干净。”之后是鼻子，“英挺。”往下是唇，“好俊的一张脸。”手指流连到下巴，停住，换做整个手掌再勾画一遍脸部的轮廓，“就是有点冷清。”徐雅堂无声地笑了笑，手沿着沈知微的脖颈接着往下走，经过处，两人的皮肤都渐渐升温。
“后来我才知道，”温热的手掌缓缓覆盖住左面心房的位置，“哥，你是这里觉得冷。”
徐雅堂仰起头，还是笑，沈知微却在他眼里看到难得的犹疑ທ。然后便听他问道：“如今，我真的把它捂热了吗？”
腔里那种鼓胀的感觉又上来了。沈知微突然讨厌极了这样的自己。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情爱里有些话有些事不是心意相通或心照不宣就不用赘言。既是他想听，为什么เ不说？遂回握了他的手，满是歉意：“我不是想着给你或给自己再留点退路，只是，担心你没准备好。”
徐雅堂就着手势轻捶他的膛，口气不屑得很：“迟早的事，有啥好准备的。”说完，仰面躺下，冲沈知微勾勾手指，嘴角一挑：“上来吧。”
沈知微闻言一惊，定定地看着徐雅堂：“你……”
“哥你这么เ拱着被窝冻死人了。”徐雅堂抬起身，圈住沈知微的脖子，一拖一带，那人就压在了自己身上。
“哥，方才那ว书你看了吗？”都这时候了，徐雅堂还不忘调侃沈知微。
“看了，但是……”但是，双唇甫就的一瞬，似乎所有的记忆与神智都被掏空。第一次怎么了？生涩怎么了？年轻就是好。凭着冲动，凭着本能，凭着欲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小堂。”耳鬓厮磨着，沈知微扶了徐雅堂的背，想让他翻过身去。
“不要。”徐雅堂往下一使劲，压住沈知微正要动作的手。
“那ว样你……会好受些吧。”沈知微温言相商。
“不要！这么亲密的事居然看不到脸。”徐雅堂两腿一勾，环住沈知微的腰，粲然一笑：“就这么เ着吧。”
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时刻๑，沈知微竟顿了一顿，凝神盯住徐雅堂的眼眸。小堂，总是毫不吝啬地给予他温情与安定。相形之下，他做得真是算不上好。不过着什么急呢？颜色青春，此生尚长。
帐摆流苏之ใ际，徐雅堂偶然瞥见窗边小榻上闪烁几抹红光。对了，是那一对比目笔洗。他和沈知微后来都没舍得用，就收进了屋里。
月色婵娟，鱼影成双。今朝得成比目，不羡鸳鸯不羡仙。徐雅堂的唇边绽开无限笑意，这样的日子，好极。